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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钻出了被窝,大哭。我的哭和父母的吵闹惊醒了两岁的弟弟,弟弟随之也加入了哭喊的行列。而后,住在对面屋的奶奶也醒来了,奶奶拄着拐杖捣着两只小脚走过来,气咻咻地指责母亲说:“小兰你胡闹什么?”
奶奶对妈妈从来是一副威严的面孔,她是旧社会的媳妇,受过婆婆的虐待,尽管妈妈做她的儿媳时已是新社会,但封建的遗风仍在她身上顽强地作祟。听母亲说,她孕育我时,特别想吃白菜粉丝,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粮食比金子还贵。母亲在医院食堂吃饭,有天回家,看见奶奶正在做小米饭和白菜粉丝,就磨磨蹭蹭不想走。她吃了一碗小米饭和一碗白菜粉丝,脸上立刻洋溢出健康的红润。这时的妈妈感到满腹都是喷香的白菜和粉丝,她对着奶奶微笑,讨好地微笑,这样的微笑无疑是一种感激和搭讪。奶奶却阴着脸说:“各人有各人的一份,粮食这么金贵,你多吃一口就要饿着别人。”妈妈从此再也不回家吃饭了,饿了就喝水,直至吃食堂的日子结束。
奶奶站在屋中央,就像一块烧焦了枯木头,令人窒息。她通身都是黑的,黑发黑脸黑衣黑裹脚黑拐杖。她从不指责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在她心里如同一座宝塔,而儿媳不过是塔底的一粒沙。妈妈被父亲扔来的镜子砍破了头,血顺着头发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脖颈上,不一会儿妈妈身上的衣衫就染成了一面红旗。奶奶说:“你觉得这个家不好,养不住你,你就远走高飞好了。三条腿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儿的人有的是……”
父亲被奶奶拉走了,屋里只剩了妈妈、我和弟弟。妈妈就像一尊雕像屹立在屋的中央,她的脸上是委屈的表情和伤心的泪水,我抱住妈妈,紧紧抱住她,我感到妈妈的身体在颤抖。“妈妈,妈妈,我的妈妈!”我大声哭起来,妈妈脖颈上的血像一条细窄的河,泛着恐惧的腥气在我的视野里闪烁。
妈妈会死吗?
妈妈的血会流干吗?
……
朱娘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们的家中,她先到奶奶的房间说了些和解的话。而后就撩开了我们的门帘,等她把门帘放下去的时候,我看到朱娘的脸就像惊恐的镜头,她显然被妈妈脖颈上的血吓住了。朱娘抱住了妈妈,就像抱住自己的女儿,她用袖襟擦着妈妈脖颈上的血,又在一个药箱里翻出纱布和棉球,妈妈的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就像月子里的女人。这个晚上朱娘就睡在了我们家的炕上,她听妈妈讲了一个女人的故事。
第四章 父亲的罗曼谛克(1)
我母亲向朱娘讲述了一个与她的情感格格不入的女人,女人姓殷,比爸爸大八岁,体型高大粗壮。妈妈晓得殷与爸爸的关系时,已是一年以后了。殷怀了爸爸的孩子,殷要生下这个孩子,并希望这孩子得到妈妈的认可。直到这时,妈妈才知道爸爸外面的故事,而这之前,故事的严密性是无人知晓的。
殷要回到从前的城市,她的进修生涯只有一年。那天风和日丽,一个高大粗壮的女人托着一个婴儿站在我家门口。奶奶隔着玻璃往外看。奶奶有个窥视的毛病,大院谁家来了陌生人,她总要趴在窗玻璃上看个究竟,有时正吃着饭,瞄见人影了,连忙把筷子放下趴向窗口,饭菜远不及陌生人对她的引力,奶奶从陌生人的身上猜测外面的世界。奶奶看见殷的时候,殷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院的门坎儿,她昂着头,面色焦虑地寻找院里的主人。她看见了奶奶身后的屋子,就像找窝的老鸹一样,径直奔进屋来,将怀里的孩子往炕上一放说:“你儿子的种!”
奶奶在那一刻两只眼睛瞪成了两个大灯泡,在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上睃巡。
“啥?你说啥?你找错门了吧?”
“我能随便给孩子找爸爸么?”女人说着就坐了下来,她坐在一盘很平静的炕上,这盘炕合法地睡着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殷女人像一个错误的符号,野蛮地横插进来。
我奶奶一句话也没说,儿子有辱门庭的行径使她用力地戳着手里的拐杖。
殷女人说:“你看看孩子这只鼻子,这么高挺的鼻子只有你儿子才有。”
奶奶在瞥了那孩子的鼻子后,越发戳响了拐杖。
我爸爸的鼻子长得特别漂亮,就像一座山峰横亘在脸上,使他的整个面部有了起伏,所谓男性的威风就在这挺拔的鼻子上表现出来了。殷女人一定是先看上了我爸爸的鼻子才看中我爸,他们爱的结晶有一只与我爸爸一模一样的鼻子作标记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我妈妈那天刚巧没上班,她夜里给一位急诊病人化验,凌晨才回家休息。妈妈正做白日梦,她难得有梦的悠闲。奶奶把妈妈从梦境里唤回来,说:“你男人都跟野女人弄出崽子来了,你还有心思睡。”
妈妈睁着惊异的眼睛看屋子里的一切。开始她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当看明白了一切,她就痛苦地把头低下了。她什么也不说的样子,使这个房间有了黑云一样的压抑。妈妈一定是痛苦至极无法言说,她18岁嫁给我爸爸时,我爸爸已经25了。那显然是一个比妈妈成熟的年龄,他在婚姻的领域风光着,像一位老练的舵手驾驭着稚嫩的新娘在爱的大海里驰骋。妈妈满意着爸爸的滋润,她大概从未想过爸爸会在她眼皮底下与另一个女人结出一朵爱情的野花。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合爸爸的意,她要爸爸说个明白,于是就有了夜里的战争。
朱娘躺在妈妈的身边,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醉人的旱烟味。朱娘家里如今只剩了几亩地,由她和儿子侍弄。在这几亩地里,有半亩地种了旱烟,旱烟是北方人对烟的一种称谓,茎秆粗壮结实,叶子硕大。春天将秧棵栽种下去,秋天擗下叶子晒晾,烘干搓碎,就是上等的烟末了。撕一张细窄的纸条卷一撮烟末儿,便是一根自制的香烟。朱娘不知何时养成了抽旱烟的习惯,她家的房檐下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烟叶,朱娘用这些烟叶打发着自己的日子,寂寞在一明一灭的烟头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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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父亲的罗曼谛克(2)
我用被子掩住鼻子以减少烟味的刺激。但我并没有讨厌朱娘的意思,她是唯一能够解劝妈妈的人,妈妈的痛苦在朱娘的解劝中消散。
朱娘说:“男人,哼,哪个不花花肠子?”
妈妈说:“我对他忠心耿耿,他却这样骗我!”
“这也就是新社会,不兴男人讨小老婆。我们孩子他爹,有六房姨太太,都是我帮他找的。男人,一个老婆是不够玩儿的。”
“不管是旧社会还是新社会,人还是纯洁些好,人不是畜牲,想跟谁就跟谁?”
……
妈妈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殷女人又来了。奶奶和爸爸将家里的自行车、收音机还有一些值钱的小物件统统给了殷女人,算是对她的赔偿。不久,殷女人回到自己生活的那座城市。听妈妈说,殷女人的丈夫对那孩子很不好,经常打她。
殷女人与爸爸的事就像一个阴影,投射在妈妈清澈的心灵上。这个阴影使妈妈一下子就苍老了,她额上的皱纹变戏法似地多起来。
一个阴雨的日子,夜幕降临了,妈妈还没回来。我心里很着急,就去跟奶奶说,奶奶没好气地回我,“你爸爸不也没回来吗?都死不了。”我站在门口,倚住门框,望着远方的小路,妈妈下班必经的小路,真希望此刻晃动着一个身影,听见妈妈款款的脚步。我望啊看啊,眼睛都望酸了,仍不见妈妈回来。奶奶的晚饭也做好了,她摘下围裙拍打身上的脏灰,唠唠叨叨地说,“现成的饭都不回来吃,太自在了。”我知道她在说妈妈。
不一会儿,爸爸回来了。爸爸下班经常晚回来,家里人对他的晚归已经不以为然了。我几乎是哭着跟爸爸说:“妈妈哪里去啦?快去找妈妈吧。”
爸爸愣了一下,径直往屋里走。
奶奶说,“甭找,别惯她,看她能跑到哪儿去?!”
我狠狠地瞪着奶奶,想起妈妈给我讲过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的老太婆,她要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还想当女皇。
爸爸在屋里呆了一会儿,拿了把伞出去了。走到门口,奶奶拦住他说:“你先吃点饭填填肚子吧。”
爸爸未理奶奶。大概他也意识到妈妈这么晚没回来,是有问题了。
爸爸走后,我在屋里再也呆不住了,我不愿听奶奶唠叨。于是跑到朱娘家里,朱娘听说妈妈还没回来,两眼看着黑茫茫的窗外自语,别是想不开了吧。话音落地,朱娘就愣愣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就拉住她的手说:“朱娘,带我找找妈妈去吧?”
朱娘抽回手,巫婆似的扳着指头算了算说:“你妈妈正躲在一个地方呢,必须去找。”说着披起衣服往外走,我紧跟在她的身后,连跑带颠的。
朱娘小时候是裹过脚的,她的母亲希望女儿裹出一双三寸金莲。但朱娘不被束缚的个性使她不断地剪断裹脚布,两只脚就成了泥抹子的造型,走起路来擂鼓似的。奶奶最不喜欢听朱娘走路的声音,奶奶听见朱娘走路的声音就说:“走路打鼓,一辈子受苦。”
我们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县城只有一条街,几盏昏黄的路灯。商店已经关门,只有两家小餐馆还开着门,食客寥寥无几。朱娘带我在小餐馆里转了两圈,不见妈妈的影,我嗅着香喷喷的饭菜味,肚里咕噜咕噜直响。我想起妈妈下班的时候偶尔带一个烧饼给我吃,她怕奶奶知道,让我钻在被窝里悄悄嚼悄悄咽。可现在,我到哪里寻找疼我爱我的妈妈呢?
第四章 父亲的罗曼谛克(3)
朱娘朝街的尽头望了望,忽然说:“走,快走,到大坝去,你妈很可能在大坝上坐着呢。”
我跟着朱娘跑起来,我的鞋子都要掉了。
大坝是县城的一道风景,坝下有一泓池水,面积好大,像一个湖。里面养满了鱼,水是从清河引过来的,清河自县城西边淌向东边,大洋桥就架在清河之上。朱娘带着我穿过大洋桥,奔向大坝。这座桥浸满了李财主的血汗,更确切地说浸满了朱娘的泪水。她用肉体抵了那100块大洋,那是令人愤怒却又难以启齿的羞辱。此刻,朱娘走在这座桥上,她或许已经顾不上回忆自己羞辱的过去了。下了桥,奔向大坝,大坝黑得模糊一片,风在坝上就像带了哨子,有节奏地呜鸣。“小兰……小兰……”朱娘喊起来;“妈妈……妈妈!”我也喊起来。我们这样喊着往前走,忽然一个黑影从路边站了起来,朝我们的方向晃动。我怕极了,用手使劲拽着朱娘的衣襟。这时,黑影说话了,“蓉儿,蓉儿!”
“妈妈……妈妈……”我扑上前,使劲抱住妈妈,就像抱住我的幸福、希望和安逸的家。
朱娘搂住妈妈的肩膀说:“蓉儿妈,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坐着,想不开了吧?”
妈妈带着哭腔说:“我本不想活了,可我坐在这里,听到清河发出一种怪叫,好像要我死的怪叫。我想你要我死我偏不死,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要抚养孩子成人。”妈妈说着将我紧紧拥在怀里,泣不成声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个地方是淹死过人的,晚上没人敢光顾这冤魂出没的地方。我看一眼湖里的水,水在汩汩的流淌中散发出森森阴气。妈妈一个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可见她真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痛苦有时能撕毁人心中一切的希望,而希望全无的人是不会眷恋生命的。
妈妈的希望是她的两个孩子,我和弟弟的一双无形之手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从此她就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了。
有天下午,大约5点多钟的样子吧,晚霞在天边抖着最亮丽的风姿,妈妈带我和弟弟走出县城,一会儿就到了县城的尽头,郊外的田野在晚霞的沐浴下闪着细碎的金光。绿油油的菜地和庄稼一望无际,蝴蝶轻拍羽翅吮吸着绿色的营养。多清新的空气和田野啊!我一路追逐蝴蝶,欢喜地玩着。弟弟走一会儿就要妈妈抱抱,他刚刚两岁,走不了远路。我妈妈一路无话,默默地看着田野。她的心用眼泪泡得又苦又涩,已经没有别的滋味朝体外渲泄了。离县城越来越远了,我看见田野里的一只窝棚,窝棚用草席油苫搭成人字,里面是几根木棍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