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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爱的边缘:从白天到夜晚-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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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只有一个公厕,一半男厕一半女厕。逢到下课的时候,男女同学纷纷涌进厕所找位置。这时,那个掏粪的女人就站在门口等待,直到同学们都方便完了,她再继续掏粪。厕所虽然破旧不堪,但她打扫得异常干净,气味不大,地上一块脏纸也没有。我去了几次厕所,觉得这是个不平常的掏厕人,动作和态度都很文明,不像那些简单粗暴的清洁工。
  我跟同学提起她,同学说:“她是右派,接受劳动改造的右派。”
  不久,这个右派就进入了我的生活,我被她弄得天眩地转。
  我妈妈是个擅长交际的女人,她的职业本身给她提供了这种便利。化验室属于医院里很关键的部门,医生诊病往往凭借的是化验单。如果哪位患者想休息想回家探亲,最充分的理由就是让医生开诊断书,而诊断书的许多依据是凭借化验单,血液、细胞、尿检……化验单上无所不包。我妈妈靠她的显微镜为许多患者的奢望提供了实现的机会,比如患者没病却要求请假休息,我妈妈就给出具一纸检验证明,血液、细胞、尿检肯定有哪一项是不正常的了。我妈妈把这视为行善积德,她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好心感动天和地。于是被我妈妈感动的那些患者,在实现了我妈妈为他们提供的方便后,也相应给我妈妈一点实惠的回报:两斤鸡蛋票、两斤肉票、两袋酒糟票、两斤白糖票……我妈妈经常沉浸在这古典的报答中,日子也被这小小的实惠滋润起来。
  一天,我妈妈拎回了半塑料袋火柴,火柴没有包装,梗子有粗有细,磷头也大小不均,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学校火柴厂生产的。学校的火柴厂是学生学工劳动的圣地,那时学生的偶像是“零蛋博士”张铁生。我们每月都要参加一次劳动,往火柴盒里装火柴,一干就是一周。我深知我们学校的火柴没有质量,经常划不着火,十根梗子有六根是废品,我们家从来不用我们学校生产的火柴,我们用的火柴是泊头牌,河北泊头火柴厂在全国使用火柴的百姓中享有很高的信誉。
  我妈妈烧饭的时候就蹲在灶坑划火柴,她划了一地,也没点着灶膛里的火。她一气之下就把那半袋火柴塞进了灶膛,火着起来噼啪作响,屋里弥漫着一股磷味。我妈妈呛得直咳嗽,一会儿就咳出了眼泪。她边抹眼泪边抱怨:“她也真是的,给点啥不好哇,偏给这划不着的火柴。”
  我在一旁搭腔说:“妈,这礼物是谁送给你的?”
  我妈妈随口答:“一个右派。人倒是挺可怜的。她要回北京探亲,学校不给假,我帮她开了一张化验单,临走她就送了我半袋火柴。”我妈妈看了我一眼又说:“这右派就在你们学校,刚开始掏厕所,现在又到火柴厂装火柴去了。”
  “她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追问。
  “女的,有40岁了吧。”我妈妈说。
  我一下子想起那个掏厕所的文明女人,莫非是她?
  数月后的一天傍晚,我迎接了邵怡的到来。她刚从北京探完亲,带给我和弟弟一包糖果,这包糖果我们那座县城绝无仅有。
  邵怡穿一件灰色的确良卡叽布上衣,脖子上围一条小碎格的长条围巾,脸上的一副眼镜在灯光下熠熠闪光。她很会说话,谈吐风趣幽默,从掏厕所到火柴厂,她的境遇似有了改变。她来我们家的目的是想让我爸妈进一步帮助她改变处境,因我父母的职业可以经常与一些官员打交道,包括学校的头头也认识一二,替她说句话是没什么问题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章 不同寻常的女人(2)
我父亲和母亲一口应下,这令邵怡欢天喜地,一张灰暗的脸泛起希望的红润。对我和松儿的提问有问必答,逗得一家人不时发出笑声。邵怡被打成右派之前曾是翻译,独自翻译过《西方通史》,书出版时她已成为右派,书上也就没有标明译者的名字。英语对我来说,是外星人语言,我一个字母也不认识。但朝气蓬勃的年龄使我对陌生的领域想入非非,我就缠住邵怡讲外语。
  我说:“眼镜在英语里怎么说?”
  邵怡看了看我,又指了指镜片回答:“隔着玻璃看。”
  我重复了一遍。我忽然觉得英语一点也不难,只要把某一物质的意思理解透就行了。
  我又问:“枕头呢?”
  邵怡忍不住笑说:“外布里是糠。”
  我跟着又重复一遍,邵怡终于笑出了声。
  我上当了!我有点生气地背对邵怡,她对我的糊弄是对我的轻视,我的自尊心深深被挫伤了。
  邵怡见我真生了气,就拣了两块奶糖递给我,我不屑地推开她的手。
  我妈妈忙在一旁插话:“这孩子脸小面矮,不太识逗。”
  松儿急忙冲上来说:“我要糖我要糖。”
  邵怡把糖放在松儿手里,又看着我说:“现在学英语还不是时候,如果有人知道我教你英语,我又要罪加一等了。”
  我懒得看她,她又在骗我。这个晚上,我默默地坐在一旁听大人们说话,慢慢地,我的心情似平静下来了,我本来就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没有理由生气。
  没几天,妈妈就通过中学领导把邵怡的情况探问出来了,按领导的陈述,邵怡不仅政治上有问题,作风上也有问题。
  以下是我妈妈深夜与我爸爸的对话:
  杜小兰:“想不到邵怡年轻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女人一有这事就不让人佩服了。”
  黄启蒙:“情况属实不属实呀?”
  杜小兰:“领导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砍的没有削的圆,咱能不信?”
  黄启蒙:“你说给我听听——”
  杜小兰顿了顿,一句一句叙说起来:
  邵怡二十几岁的时候是上海地下团员,有一位地下党员与她单独联系。解放后,这位地下党员成了部级干部,邵怡不久就与他结婚了。婚后两人性格不和,经常吵闹。邵怡就到天津某大学一位男友家躲避,男友是大学副教授,夫妻恩爱。邵怡与男友常来常往,男友的妻子不知为何精神失常了。那一年的春天,邵怡突然接到男友的电报,说他的妻子失踪多日,让邵怡帮助寻找。邵怡接到电报立刻赶赴天津,在男友家住了近半月。两人的感情日趋火热,已从一般的友谊上升为男女之爱。就在邵怡回到北京的第三天,男友被公安机关逮捕了。
  邵怡听说了这事,立刻吓得昏死过去。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男友竟是杀人凶手,他的妻子被他杀死后又一刀一刀切割后埋在楼板下,而邵怡就在那藏有尸首的房间住了半月。狡猾的男友将妻子杀死后,从不同的地点往学校拍电报,一会儿说那疯女人在这里,一会儿又说疯女人在那里,以扰乱公安人员的视线。他房间的窗帘一直悬挂着,邵怡还以为他是怕别人发现他们的秘密……邵怡极力回忆有关男友的蛛丝马迹,但她实在想不起令她生疑的地方,她的心在暗夜里抖动,她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接下来就是公安机关对邵怡的调查,她有可能是男友的帮凶,更有可能是合谋。万幸的是,男友在押赴刑场之前仍一口咬定杀妻与邵怡无关,至此邵怡才脱离了杀人的干系,同时她的婚姻也进入了痛苦的破碎。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十章 不同寻常的女人(3)
邵怡发了一通牢骚,就成了右派,下放到我们这座县城接受劳动改造,人生开始了另一个凄凉的段落。
  我妈妈和我父亲一夜都在探讨邵怡的事情,他们的言语里充满了对一个满腹经纶的女右派的怀疑和同情。
  黄启蒙感叹:“这事还真不好办呢。”
  杜小兰说:“可不是呗,人家领导一说这些,我就没词了。”
  ……
  爸爸妈妈的话使我对神秘的邵怡产生了无限向往,第二天放学后,我没有回家,直奔火柴厂找邵怡。
  她住在一间平房里,确切地说是半间平房。中间用一道砖墙隔开,那半间给了另一位女人,也是右派。传说她俩在一起住时,互相偷听敌台,被人发现又互相揭发,揭发后两人又痛哭流涕。专政队感觉她俩行迹可疑,就揪去审问,邵怡说:“我们是同性的爱。”吓得专政队再也不敢往下问,同性的爱就是同性恋,那要比异性恋还令人难以启齿和不可思议。
  这间平房有6平方米,一张单人床占去了大半个空间,剩下的一点空间放了一张细瘦的课桌,桌面凹凸不平,一看就是丢弃不用的。桌上摆了几只小碗,两个暖瓶,还有牙具和肥皂。靠床铺的墙壁上,是用玻璃和塑料绳捆扎的简易镜框,里面镶嵌着四四方方的手帕,手帕上少数民族娃娃甜甜地微笑。墙上一共有四个娃娃,不同的面孔,不同的笑容,表现了邵怡对绚丽多姿的生活的热爱。
  我盯住娃娃看,眼睛都要看酸了。这是灰色年代里我见过的最生动的图案。我的目光由墙壁上的娃娃移向邵怡的床铺,被褥上黑色的棉絮呲出牙来。这时我发现了一本厚书,一本全是英文字母的厚书,我捧了起来,翻看几页,一个字母也读不出音。
  邵怡说:“这是《莎士比亚全集》,莎士比亚是英国大戏剧家。”说完她的脸就显出紧张的神情,眼睛不由自主地扫视窗外,窗外静悄悄的,连风声也没有。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明白了这本书尚属遭禁之列。紧张之后,邵怡平静下来说:“英文是我的专业,我真担心有一天我会将专业忘得一干二净。”
  她的脸呈现出痛苦难耐的表情,我似听到那颗心脏跳动着痛苦的音符。
  我又拿起一本影集,这是一本高质量的影集,翻开第一页,就是两张黑白摄影照片,男的西装革履,一张脸谱像30年代的电影明星,女的身着开衫毛衣,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一根发卡卡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脑门和脑门下一双有神的大眼睛,也像电影明星。再往后翻,仍是这对男女不同时期的照片,我立刻对这两个男女发生了深厚的兴趣。
  邵怡兴致勃勃地问:“他们漂亮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漂亮。”
  邵怡不说话了,心事重重地翻着照片,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她告诉我,她的姐姐和姐夫都是延安时期的战地记者,特别是她的姐夫,曾以一篇报告文学而闻名红色根据地。但现在,他们都靠边站了。邵怡说着,眼神里流露了一种忧伤。接着,她告诉我,她每天看《人民日报》,注意出席人民大会堂国宴的名单,名单上一经出现她姐姐和姐夫的名字,她见到曙光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她见我对她的话感兴趣,又讲起了文学作品《牛氓》,她的姐姐曾演过《牛氓》的女主角。我深深被她的讲述感染着,她就像一盏灯,给我单调的生活送来了光芒。
  我又情不自禁打量起她的房间。
  那张课桌的正前方是一张地图,我已经开始学习地理课了,因此逢到地图我便要看个水落石出。
  这天开始,我牢牢地把祖国河山装进了内心,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轻易忘记,就像无法忘记邵怡。
  
第三十一章 朱娘端起婆婆的架子(1)
朱娘的儿子牛子在空气和阳光中呼啦啦就长了起来,好像一棵挺拔的小树,该直的时候怎么也弯不了。这又应验了朱娘那句话:树大自直。
  牛子在前边走路,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梳辫子的姑娘,是他的媳妇。媳妇的辫子长过臀部,辫梢上系着红绳。媳妇个头不矮,头能抵到牛子的眉梢,一笑露一排白牙,牙长而整洁,如同白色的玉米粒。牛子带她去县城的礼堂看电影,电影是朝鲜故事片《卖花姑娘》。有人跟牛子说:“看这个电影要带手绢,眼泪鼻涕能把你的衣服袖子都抹湿了。”牛子就给媳妇买了两块新手绢,手绢上是南京长江大桥的图案。媳妇看着图案,知道还有个南京,南京又有一座架在长江上的桥。
  媳妇名叫莲花,来自偏远的乡下。莲花嫁给牛子不是看上了牛子本人,而是看上了这座县城,她想在这有电影有汽车有电灯的城里风光。
  莲花出生的村庄在一座高山深处,高山耸入云天,是真正的白云深处。说是村庄,其实也不过十几户人家,十几户人家祖祖辈辈繁衍生息,近亲婚配,聋子傻子粗脖子就占了一半。按现代科学的说法是缺碘。莲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从没见过火车,也不知道世上还有比驴腿跑得更快的铁家伙,他们下山,要骑在驴背上,带些玉米做的干粮,到一个人多的集镇上一般要走一两天。莲花就是在集镇上忽发奇想要离开村庄的,那日集镇上来了个戏班子,戏班子坐完火车又坐汽车才来到这个集镇,演员个个显得人困马乏,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脏话。可在台上演起戏来,又个个精神抖擞。莲花看着想:到底是吃城里饭的,跟乡下人就是不一样。戏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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