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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从《青囊经》中抬头,道:“又去了何处?”
阿斗不答,只看着赵云,赵云蹙眉道:“傻笑什么?”
阿斗笑道:“没什么,犯贱去了。”
曾听人说,赵云年轻时是极英俊的美男子,在混元长生丹的作用下,他的眉眼,面容焕发出的那种强烈的生命力与儒雅风度,不禁令阿斗自觉形秽。
闲扯几句,便有小厮抬着大木桶进来,放在外间,赵云让开些许,阿斗道:“师父,我侍候你洗澡,刚出了不少汗,得浸一会,不然容易得风寒。”
说毕于药囊中掏了些许草药,倒进水里,赵云笑道:“哪有太子伺候侍卫的道理?你去歇下,师父自己来。”
“你都快能当我爸了,有什么关系!”阿斗一面笑,一面死皮赖脸地去扒赵云衣服,赵云大窘,却挣不开这直像猴子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徒弟,无奈只得任他施为。
阿斗笑吟吟地为赵云按着肩膀,道:“舒服不?”
赵云扬眉嘲道:“软脚虾一般,武艺还得勤学才是。莫胡闹!”说话间忙挣扎,却被阿斗在肩膀上留了个牙齿印。
赵云忽想到一事,道:“你方才给我吃的药,可是起死回生的仙丹?还有几颗?”
阿斗心头一凛,忖度良久,道:“你想给我爹吃?”
赵云答道:“主公病重,你本该先……”
“没有了。”
赵云沉默了,许久后阿斗道:“我不骗你,师父,这是最后一颗,你已经吃下去了,也挖不出……”
赵云忽道:“药力想必已化开,破腹也取不出来了。”
阿斗道:“嗯,都化进你身子里了。”
赵云的沉默令他觉得微有点恐惧,阿斗道:“你揍我吧,师父。”
“我知道该给我爸吃,百善孝为先。”阿斗鼓起勇气道:“但我舍不得你,师父,我想到你来日会比我先死,留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就……怕得很。”
阿斗轻声道:“我做不到,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
“师父也喜欢你。”
“是吧,我猜师父也喜欢我来着……行了,你随便揍吧。”阿斗把眼一闭,讪讪道:
“别揍脸,师娘下午才打过。”
过了一会,赵云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肩膀。
阿斗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下,他不敢睁开双眼,伸指去触,颤抖着摸上赵云的眉毛,侧脸。
毕生期待的一个吻,进行得断断续续,夹杂着他绝望与幸福的呜咽。
他唯一想要的,终于得到了。
那夜赵云依旧睡在外间,阿斗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并知道外间的赵云亦是未眠。
他的心突突地跳着,几次想横下心,蹑手蹑脚钻到赵云被子里,却又鼓不起勇气。
他倚在床头,半盖着被子,发呆良久,朝屏风望去,道:“师父,我想你了。”
赵云不答,阿斗便静了,片刻后,屏风外点起一盏灯,把赵云的手指影子投在屏风上。
“汪。”阿斗忍不住道。
手影作的狗儿点头,像是在夸他说对了,换了个手势,阿斗笑道:“老虎。”
赵云又两手一齐比了个手势,阿斗嘴角抽搐,道:“这是啥?”
赵云笑了笑,收回手,不发一言,阿斗转身怔怔看他英俊的侧脸轮廓,赵云似有所察觉,笑道:“睡罢,有什么好看。”
他伸手盖熄灯,月光洒了一室。
“那是两个人亲嘴儿……”阿斗拉起被子盖过脑袋,缩在被窝里闷声道。
赵云笑着点了点头。
重拾旧甲
生活在一瞬间变得灿烂无比,当然,恋爱尚未完全成功,小流氓仍需努力。从那天起,阿斗便只管每日死皮赖脸地挂在赵云身上,像只霸占好木的树熊,没人时须臾不肯放手。
赵云的性格注定了,他永远不会像江东那名贼头般不由分说推倒便【哔——】,这点没有谁比阿斗更清楚。
然而以阿斗的脾气,就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觉得幸福,不过是亲个嘴儿,或许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能带给他更多幸福感。
反正来日方长,小爷有的是机会,阿斗把信封好,盖上火戳,交给府中负责向江东送礼的管事,低声叮嘱道:“这信一定得交到甘兴霸手里啊,老子的性福就靠他了。”
那管事接了信离去。阿斗才整好衣冠,道:“师父,好了,走罢。”
赵云把满院的落叶扫了,堆在一处,他带着忧色点了点头,跟上阿斗脚步。
天气越来越冷,刘备的病也不断加重,如今关银屏带着大包小包的荆州土产回成都,代替关羽特意来见刘备一面,刘备却连起身亦不行了。只得由诸葛亮代为接待。
“大伯不过是平日操劳……”孙亮的声音从内间传来,阿斗反而有种亲切感,笑道:“妹夫!”便提脚迈入。
关凤已一阵风似地扑了过来,险些把阿斗扑倒在地,叫唤道:“怎自个跑去洛阳!全家被你吓得鸡飞狗跳墙的……”
阿斗笑着让座,关凤却愣住了,道:“四……叔?你是四叔?”
说话间厅内众多人目光一齐投向赵云,俱是瞠目结舌。过了许久,马超才疑道;“赵将军?”
赵云一笑置之,立于阿斗座位后,许久后方道:“怎么?”
关凤摇头好笑,道:“怎地几月没见,四叔年轻了这么多?”
赵云此刻面容直是比马超还年少几分,眉目间那股沧桑成熟之气已不在,转成了少年人洒脱豪迈的意味。孙亮亦傻乎乎地看了赵云片刻,道:“赵将军确实年轻了不少。”
在场唯有诸葛亮猜到这缘由,看着刘禅,目中颇有深意,似是责备,又似是理解,许久后笑着岔话道:“子龙已除军职,担任府卫副吏,称呼不可错了才是。”
赵云微一颔首,笑道:“现不过是个穷当兵的,将军之称,不可再提。”
孙亮方点头莞尔道:“原来降职便年轻了。”
这话令诸人一齐笑了起来,都知赵云领个闲职坐冷板凳,其实力却是无损,不过走个场子,来日定会让他官复原职,只把这当成玩笑话听了。
关凤与刘禅说个不休,孔明与孙亮谈了几句,话题却转到汉中一役上来。孙亮不住口称赞刘备丰功,阿斗听在耳中,便上了心。
孔明自知孙亮在说奉承话,只代刘备谦道:“汉中一场战乱,大小事宜未定,众多头绪纷杂,来年还得费不少力。”
孙亮道:“无非粮草过冬,百姓病难之事,赋税既免了,想必来年秋收便可恢复元气。”
孔明颇有赞许之意,却试探道:“世侄不妨说说?”
孙亮随口道来,却是对汉中局势一清二楚,阿斗听了便疑惑,孙亮住在荆州,关心这个做什么?
正忖度间,背后被手指轻轻一触,继而赵云在阿斗肩上以指虚划,写了几个字,阿斗登时明白过来。道:“不若妹夫去汉中走一趟,也好见见三叔?”
孙亮正是奉关羽之命前来,关羽对女儿极是宠爱,见其带婿归来,当即不顾孙亮复杂身份,要为他在刘备政权中谋个一席之地,来日自己撒手西去,女儿方能安稳生活。
正值孙亮在荆州也是碌碌无为,呆得气闷,便怀着忐忑之心,找诸葛亮谋个差事。
诸葛亮沉吟半晌,本想做个顺水人情亦是不妨,反正汉中有张飞镇着,料想不会出什么差池,正要说几句,却被刘禅轻飘飘一句,把空头人情揽了过去。
孔明狡黠一笑,道:“根基不稳,纵有能臣,亦是枉然,须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阿斗窃喜,这次诸葛亮终于被自己阴了一把,反道:“不就是点粮食么,钱嘛,有的是,待会我写个条子,小大舌……妹夫去库房领一万两黄金,买够带着去就是了。”
众人耸动,财迷主子竟是如此大方。孔明与赵云交换了个眼神,会心一笑,又挤兑道:“区区黄金万两,只怕不足解汉中燃眉之急。”
阿斗愣住了,道:“要多少?”
一直沉默的赵云笑道:“子龙也出点。”
阿斗斥道:“别打岔,你哪来的钱?”忽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给赵云一万黄金,肉痛道:“好吧,那两万,多的没了。”
关凤直笑得打跌,道:“哥怎这般大方了?银屏也有两万,给子明一并带了去。”
阿斗怒道:“笨女人!怎这么不会过日子!算了算了,我再给你出一万,留点自个花用。”
议定数目,阿斗便写了条子,交给孙亮,刘升已操练完士卒赶到,朝众人见礼,孔明便道:“既来全了,几名小辈便去见见主公。”
众人起身,刘升站在厅中,朝关凤打招呼,关凤礼节到了,态度却极是冷淡,显然也因与刘禅关系好,而对这半路冒出来的长兄抱着敌意。唯有孙亮待人平和,与刘升走在一块,方不致冷落了他。
关凤与阿斗小声谈笑,阿斗随口道;“自然的么,这他妈是老子的天下,汉中也是老子的,怎能一分钱不花,让人做牛做马?”
这话听得孔明心怀大畅,三字经口头禅也被选择性无视了,孔明道:“如此甚好,今年成都有了余粮,当不至于……”说到此处,后半句便掩去。
阿斗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原来是被诸葛亮阴了。赵云却已推开门,带着阿斗,关凤,孙亮,刘升四人进房,唯余诸葛亮与马超在房外发出一阵憋得极是辛苦的笑声。
刘备真的老了,阿斗见到病榻上的亲父,不由得生出“风烛残年”的感慨。
病来如山倒,那样一个垂垂老去的病人,竟然就是四五个月前,狠狠抽过自己一耳光的,帝威十足的刘备。短短数月,刘备病得只剩一副躯壳,精神不知去了何处。
关凤看得心酸,怯怯喊了声“大伯”。刘备招手,示意她与孙亮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头。
“云长如何?一顿吃几碗?”刘备问道。
关凤道:“父亲一顿能吃三碗。”她拉着刘备瘦削枯干的手,后者道:“你嫁人,大伯没去,让你哥陪着,也算……”
关凤忙道:“大伯安心养病,关凤过得很好。”
刘备咳了几声,眼望孙亮道:“仲谋之子,门当户对,天赐良缘。”孙亮忙笑道:“子明定会好好待银屏,大伯尽可放心。”
这话本该婚前便说,那时刘备未在,孙亮此刻补上礼节,刘备十分满意,道:“你父我亦是敬仰的。”
孙亮谢过,刘备又道:“星彩那丫头,还有公嗣,终究是放不下心。”
刘备提及的星彩则是张飞长女张慧,此刻见关凤小夫妻生活美满,便想到刘禅。
阿斗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对答,孙亮见刘备精神不振,说了点闲话,便一拉关凤,数人先告退了。刘备却道:“子龙,清羽和公嗣留下。”
刘备艰难直起身子,刘升忙上前粗手笨脚把他扶着,阿斗看他折腾样子,只怕还没坐起就先被刘升侍候得休克过去,忍不住道:“我来罢。”
他把枕头放在刘备身后垫好,道:“老爸,你别操心了,好好养病是正经。”
刘备吁了口气,并不作答,浑浊的双眼望向刘升,道:“清羽在成都住得可惯?”
刘升诺诺道:“惯。”继而又有点尴尬,道:“就是菜有点辣。”
刘备缓缓道:“你在汉中住得久了,吃不惯辣,让厨房给你单独开伙便是。”
阿斗一听之下登时不满得很,小爷以前每天在荆州等饭吃饿得半死,没见你让人给我单独开伙?!这明摆着的就是偏心!
刘备又道:“两兄弟须得和睦相处,公嗣……”
阿斗心中一凛,知道刘备要未雨绸缪,逼自己发誓了,只得恭敬道:“明白了。”
刘备冷冷道:“真明白了?”
刘升仍是一头雾水,却听刘备道:“我刘家乃是汉代宗室,无论如何,来日定不能祸起萧墙。”
阿斗叹了口气,道:“一定。我会好好对大哥。”
刘备点了点头,眼神落在一直沉默的赵子龙脸上,看了许久,道:“子龙。”
赵云答道:“子龙在。”
“带刘升出去。”刘备淡淡道,阿斗只以为他还要吩咐什么,却是朝赵云下了逐客令。
“军师所谈何事?”刘备问道。
阿斗如实说了,刘备仿佛知他心痛,从枕下摸出一把钥匙。
“去把角落的铁箱开了,箱内之物捧来。”
阿斗依言打开那铁箱,箱底竟是焊在地上的,料想地下还有一块基石,什么东西要藏得这么隐秘,不入内库,锁在刘备房里?
只见箱内放着三件物事,一根玉钗,一方石印,一张泛黄的纸。
刘备的手颤抖着接过玉钗,摩挲许久,长钗显是以上等好玉雕琢而成,历时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