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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
过了正月十五,天气回暖的飞快,长春宫里树荫底,回廊下那些原本不易见光的顽固积雪,一天天的慢慢融化着。
这些日子天气颇为晴朗,风和日暖,枯枝也已冒现点点新绿,偶尔传来的几声莺鸣都在提醒你,康熙四十三年的春天到了。我其实最喜欢的季节便是春天,但现代北京的春天么……唉,想起来都是心头一痛。沙尘暴一肆虐起来真是黄天暗地,直想让人赶紧逃走。而古代北京的春天真是给我很大惊喜,穿行与长春宫和御花园小居之间,感受微风拂面,雀鸣莺啼,心情真是颇为舒畅,不禁又想叹道是没有白白穿越一趟啊……
而日前德妃与纳兰贵妃几位娘娘去北海泛舟,许是自觉天暖舒适,便换了稍薄的春装,到傍晚时被风吹到,便咳嗽起来。回宫之后也觉的身子不爽,早早上了床歇息,而到了第二天早上,竟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
我暗暗仔细观察了娘娘的病容,又听了听太医的诊断,便知道娘娘其实就是受凉后的扁桃体炎,多喝水多休息便可渐渐痊愈。但毕竟娘娘身子骨儿平日里就虚弱,又发着烧,需要人昼夜不停的守候在身边儿。再加上滢香说我读过医书,懂些医理,于是我便跟亚历山大告了四天假,专心伺候生病的德妃娘娘。
经过三天的护理修养,娘娘的发热基本褪去,只需再休息两天便无碍,但太医开的汤药仍需巩固吃着。
宫里娘娘们的平时用膳自然归御膳房管。但毕竟有临时需要热个奶子、炖个汤或熬个药的小活儿,再大老远叫御膳房或者太医院来颇为麻烦,所以德妃娘娘便拨出长春宫后的一间小屋做小厨房。熬汤药的工作本来是雅儿一直那儿做,但我见她三天都是夜值,此时也是满面倦容,于是便让她去歇息,取了太医给开的草药往长春宫后的小厨房去。
我一只手用筷子搅着药罐儿里的汤药,一只手用扇子扇着煤炉子的火。忽然“啪嗒”一声,左腕上的镯子磕到了药罐子上。
我低头看着这翠绿通透的镯子,一愣怔,一句被我隐藏于心底话慢慢浮了出现,不停盘旋于耳边。记忆不禁又回到正月十五庙会的那个晚上……
“四哥……茹馨!”
听到这声音我跟四阿哥都是一愣,扭头朝来声方向看去。
胤祯与十三阿哥一前一后正沿着河岸快步朝这里走来。
而雅琳被他们的话吵醒,揉揉眼睛,见是他们,高兴的跳下地,奔向胤祯,喊着:“十四哥哥、十三哥哥,我们找到馨姐姐拉!”
我也是欣喜不已,刚想起身,却一把被四阿哥紧紧的攥住了左手。然后,他低低的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便撒了手。
我一愣怔,像是没听清似的呆呆望了他,他深深与我对视一眼,又朝我身后望了一眼,便转了头去。
“馨儿!”胤祯几步奔过来,看见我跟四阿哥的表情,神色一愣,乌黑的眸子望着四阿哥几秒钟,神色不明。但马上又满脸欣喜的拉过我的身子,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我,看到我的脸色,他一惊:“馨儿,怎么你脸色这么苍白?”
我强笑的回答说可能是自己走了一下午太累了。
然后,我们一行人怎么坐的车,怎么回的宫,胤祯路上都跟我说了什么我到现在也是懵懵懂懂不清楚。
因为,那天晚上,回荡在我耳边的,只有四阿哥那一句清淡却坚定的话:“如果我说这镯子是预备送给我想要的人,你还愿意带它么。”
“茹馨……茹馨!”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抬头,见滢香正嗔笑的望着我:“你一直呆呆的想什么,只顾扇扇子,我看我要是不来,怕是到最后药锅子都让你给烧糊了!”
我勉强笑笑:“就走了会子神儿,这便让你给逮住了。”
“好了,这儿就给我,娘娘那里有客,说要喝观音王,要你去泡茶呢。”滢香接过我的扇子,笑说。
我一呆,问:“谁来了?”
“是四爷,带了些进补的吃食来看看娘娘的病情,怎么?”
我苦笑的摇了摇头,心想现在还真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是想曹操曹操就来了。
我慢慢的踱向德妃娘娘的寝室,却越走越慢。
唉!心里长叹一声,躲了两个月,却还是躲不过啊。
自那天以后,只要在长春宫当值,我就把所有在娘娘跟前儿伺候的活都交给了滢香,自己去做一些整理东西,甚至擦洗的幕后活,就是为了躲开来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四阿哥。
因为他的话虽然坚定,却依然是个问句,我真的不知该给他什么答案。而胤祯那晚盯着四阿哥的神色未明的双眸,也不停的在我眼前浮现。我猛然觉悟到,我似乎进入了一个两难的进地……
正想着,忽然发现我已走到了德妃娘娘的寝室门口。我深吸了口气,心想反正已经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挑帘进门,给德妃娘娘和四阿哥请了安,然后泡茶奉茶。
四阿哥神色自若的跟德妃娘娘聊着天,说着些体己话儿。然后,天色晚了,娘娘便留了四阿哥用晚膳。晚膳用毕,娘娘自觉精神很好,于是又跟四阿哥聊他府上的事。
而在此过程中,我一直低头垂目,却仍躲不过那灼灼射过来的两道目光。我一直如芒刺在背的伺候着,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赶紧聊完……
终于,天色转黑,四阿哥似要准备回去的样子。而我手里的活计也基本都安排妥当,于是低着头,呼了口气,偷偷挪到门边儿,准备退出去。
“额娘好好休息,明日儿子再来给额娘请安,”四阿哥淡淡的说,“现下天色已黑,儿子没带个人来,想请额娘宫里的人给儿子照个灯。”
“呵呵,今儿跟你聊的我心里舒坦忘了时间,没见都这么黑了,茹馨啊,”娘娘叫住了站在门边儿想出去的我,“去提个灯笼,送你四爷出去吧。”
我呆了一下,心里苦笑真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但仍不做声色的应了一声,找了个灯笼,领着四阿哥出了门。
从德妃娘娘的寝室到长春宫宫门有一段路,中间还要穿过正殿前的花园儿。
我一直低头不语,在四阿哥前边快快的走着。而他也一直无声,默默跟在我身后。
终于快走到花园尽头,离长春宫正门不远,我紧揪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募的,身后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另一只手扳住我的肩,转过了我的身子。
唉……终于来了。我心里暗叹一声,依然死死的低着头,眼睛瞟着他那玄色长袍的下摆。
良久,他轻笑一声,徐徐开口:“躲了这么多天,现在也不抬头看我一眼么?”
心里一紧,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便缓缓的抬了头,对上了那双深如潭水的黑眸。
他眼神一动,便缓缓伸手过来,似要抱我。
我眼前猛然闪过胤祯那神色未明的黑眸,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身子拧开,躲开了他的手臂。
他动作僵住,缓缓收回手臂。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边浮着一丝笑,眼中却闪着愠怒的神色。而我也毫不避讳他的眼神,直直与他对视。
半晌,他眼神柔和下来,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跟老十四的事儿,但是,我只想问问你。”
“呃……?”我怔住。
“我有耐心,所以,”他没等我说话,接着说了下去,“我给你时间考虑,你自己慢慢想通。”
我脑中乱乱的,喃喃开口道:“我……”
“只是,”他又决断的打断我,“不要欺骗你自己。”
说完,他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
而我,只觉得大脑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掏了去,只呆呆的,久久的,望着他挺拔的背影……
“唉——”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推开眼前的《西洋人体解剖学》身子使劲儿向后靠在椅子上。
“菲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亚历山大放下手中的《史记》,抬眼望着我,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这么晚了你都不回去,天都黑了。”
“我不想回去,回去以后一个人待着乱想,还不如在这里看这本砖头书。”我苦笑一下,又说,“你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待会儿宫门锁了你就出不去了。”
“没事,我可以陪你再待一会儿,”他轻轻笑笑,“可是你今天……”
“咚咚……”几声敲门打断了他的话。
我打开门,看清来人,奇道:“你不是十四爷跟前儿的小睿子么,怎么……”
“茹馨姑娘,”他神色有些慌乱的说,“今儿我们十四爷吩咐我白日里来找姑娘一趟,可是我这脑袋是给狗儿叼去了,竟给忘了……”
“找我什么事儿呀?”我问道。
“嗯……我们爷就来让我告诉姑娘,说四月初二就是爷的生日,叫姑娘看着办,”他吞吞吐吐的说,“姑娘……我忘了这事儿……”
“你放心,”我微笑说,“我不会告诉你们爷的。”
但心里却奇怪,胤祯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说。“姑娘看着办”,这又是什么意思……
“唉,唉!那谢谢姑娘了!”
小睿子走后,我心里愈发想不通,胤祯到底怎么了……
“我看你眼里的两团火焰似乎变弱了。”亚历山大突然开口,说的正在沉思的我一愣。
“呃……?什么火焰?”我不懂。
“记得我们刚碰到的时候,我说你眼中两团火焰灼灼么,”他微微笑笑,“所以,我觉得,你现在想回去的欲望,似乎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
我一呆,最近这么事情让我去烦心,确实是没有想过回现代的事了。
我笑着摇摇头:“不,我还是要回去的。”
“那十四阿哥怎么办?”他突然的问题让我怔住。
“你真的预备就这样抛下他,回到现代去么?”亚历山大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你真的舍得么,忍心么?”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亚历山大,心脏一片冰凉却又仿佛一下子被什么豁开,里边的埋藏已久的一个问题,被残酷的摆到了现实里。
“我……”我傻傻的睁大着眼睛,啜喏着,“我也不知道……”
“唉!”亚历山大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表情认真的看着我,“菲菲,你必须知道。”
“你一味逃避这个问题,越到后来,你会越难抉择,”亚历山大没有等我说话,快快的说了下去,“但最后,最痛苦的不是十四阿哥,而是你自己!”
他的话如同钉子般字字扎在我心里,瞬时,心脏仿佛被一股线缠绕住,而这条线的两边都在用力的拉紧,不,不是两边,是三个方向!我双眼朦胧,睁大眼睛想看清,却无助的看到,一个方向,是“要回去”的欲望,一个方向,是胤祯那神色未明的黑眸,而还有一个方向,却是四阿哥那句话“不要欺骗你自己”……
我顿时觉得,三个方向都在用力的拉着,扯着,心脏越勒越紧,几乎让我要透不过气来……
但是,亚历山大一句话,却将我从中拉了出来:“菲菲,什么都不要想,问问你的内心,问问它,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后悔。”
我像喝醉了酒的人,脑中一片混沌,脚步迟滞的走着,走着,耳边只响着亚历山大的声音“菲菲……问问你的内心……”
“啪嗒”脚被低下的什么东西一绊,我这才发现,我已经走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儿门口。
既然回来,那就进去吧。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走到屋前,正准备开门,却发现门下放着一个带提手的上画精致花纹的木质漆盒。
我诧异不已,提着盒子,进屋放到桌上,然后打开盒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我一呆,心中一紧,然后动作迟缓的一样样将它们拿出。
一个做工细致的罐子,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我打开罐子,一股熟悉的醇香扑鼻而来,我一怔,是铁观音……
我像是想起什么,迅速的拆开那个礼盒,又是愣怔住。
盒子中静静的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紫砂幼壶,一只羊脂玉的养壶笔。我拿起那个紫砂幼壶,仔细观察着,简单的样式,流畅的线条。我下意识的托起壶底,取下壶盖儿,用它轻轻的碰了碰壶把儿,“噌噌~”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响声。再看那支养壶笔,凝如白脂的玉柄,没有一点瑕疵,而柔软的笔毛,则是不掺一杂。都是上好品质的茶具啊,我轻轻的叹道……却募的心中一紧,放下了小壶。
难道这些东西竟他送的?我呆呆的想着,那天在花园儿里跟四阿哥的一问一答又回想了起来:“喜欢什么茶?”“安溪观音王。”“喜欢什么茶具?”“宜兴的紫砂幼壶。”……
“吱呀~”一声门响,我一惊。
扭头看去,胤祯站在门口,双眸幽幽的看着我,闪现着一丝犹疑。
我一怔,动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