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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述忽然反应过来,迅速的低下了头,有些纠结的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后退一步:“先进来吧。”
“卡!”导演喊道,随即站起来,非常高兴的鼓起掌来,“太完美了,不愧是影帝,太完美了。”
“谢谢。”嘉奕然笑了笑,脸上的笑意略有些淡,似乎还没有从赵博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林述笑得也很勉强。拍戏的时候把演员和角色混淆,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他借口去喝水,独处了两分钟才重新恢复了镇定。
他们来到监控器后看回放,导演指着嘉奕然的眼睛,不停的赞美道:“这个眼神真的是太棒了!情绪饱满,充满了感染力,什么叫眼睛能说话?这就叫眼睛能说话!”
嘉奕然谦虚道:“那是述哥搭戏搭得好。而且,还得感谢隐形眼镜。”他有些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带着这个玩意儿让我老想流眼泪。”
大家哈哈大笑,为下一幕做准备。
接下来这一幕是赵博在徐城家的浴室洗澡。想到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小外甥,赵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一拳头砸在镜子上。镜子碎裂的声音引来了徐城。这一幕里嘉奕然只穿了一条内裤,实实在在的秀了一把身材。
导演先单独拍了嘉奕然在浴室里砸镜子的场景,虽然第一遍已经很满意了,但是嘉奕然要求又拍了两次,直到达到他心目中的要求,才进行了下一幕。
场记板一拍,林述立刻推开门,压低声音怒喝道:“如果你再破坏我家里的东西,我会直接把你扔出去!”
然而随即,徐城被赵博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表情惊呆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后退了半步,最后小心翼翼的走进浴室,“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赵博只是看着他,眼睛慌乱的在浴室里寻找一个可以放置视线的点,似乎这样就能克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他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身体向后一靠,靠在洗漱台上,那只受伤的手抹了把脸,留下几道血迹。
浴室里一片安静,只剩下花洒出水的沙沙声。
“多多快不行了……”最后他抖着声音,气若游丝,最后几个词几乎听不清楚,“多多快不行了……”他的眼睛落在了徐城的眼睛上,突然之间泪如雨下。他立刻用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徐城抿紧了嘴唇,又向前迈了一步,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只是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赵博捂着脸一点点的从梳洗台滑坐到地上,徐城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对多多来说,这或许是一种解脱。”
手捂着脸,哭得悄无声息,但是浑身都紧绷到颤抖的男人轻轻的转过身体,把头靠在徐城的胸口上,几声抽鼻子的声音无意间泄露出来,但是很快就被憋了回去。他身上的肌肉绷起,仿佛忍受着钻心剜骨的折磨,让人光是看到,都能对这种痛苦感同身受。
徐城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头向后一仰,靠在柜子上。他喉结滚动,眼睛盯着明亮的天花板,眼眶已经发红了,却执意不肯闭上眼睛。他的衣服被花洒流出的水打湿,两个靠在一起的男人,看起来如同淋着大雨一般的狼狈。
“卡!”
助理们立刻一拥而上,给两位主演披上毛巾。嘉奕然表情有些糟糕,似乎还在赵博的情绪里出不来,他不舒服的揉了揉眼睛,却还关系的问林述道:“述哥,你感觉还好吧?”
“我还好,主要是你。”林述说,“是不是有点走不出来?”
“有点。”嘉奕然深吸了口气,他对待工作向来严谨,即使痛哭的表情被手遮住了,他也不会随随便便装一装就算是完了,“有点太用力了。”
“休息一下吧。”导演道,“刚才这一幕非常不错,辛苦两位了。”
嘉奕然和林述换了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南赫走过来在林述身边坐下,手臂搭在林述身后的靠背上,先是和嘉奕然打了招呼,聊了两句,随后才对林述说道:“专业能力越来越强了啊,看到你我亚历山大啊,到时候给你拖后腿了怎么办?不行我得回去找班主任补补课去。”
“谁谦虚我都信,南大壕谦虚起来,我怎么就这么慌呢?”林述故作惊吓的捂住胸口,“我要是真信了,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拿二十座奖杯招呼我一脸啊。”
两人开始相互开起了玩笑,态度熟稔,说话之间带着一种熟人才有的默契,你说上半句,我就知道你没说的那下半句想说的是什么梗。嘉奕然听着两人开着些自己听不懂的玩笑,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然而不等他想到插进话的话题,助理们已经过来通知他们准备下一场戏了。
“加油。”南赫习惯性的打了个响指,握了握拳,“看来今天你们能早点收工,那咱们就可以早点吃饭了。”
“你们晚上要一起去吃饭?”等南赫离开了,嘉奕然迫不及待的问答,“他什么时候约的你?”
“就刚才,开拍之前。”林述说,不知道为什么又解释了一句,“我和南大壕,就是南赫,我们是老同学了,好久没见,出去吃个饭很正常。”
嘉奕然看起来不太高兴,想了想又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这可是老同学聚餐。”林述笑道,算是婉拒了嘉奕然的不合理要求。
接下来,嘉奕然像是吃了一桶炸药似的,他虽然没有对任何发脾气,但是他把脾气火爆,动不动就想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的赵博演的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些过了劲儿,重拍了两三次才算是把情绪控制回了最合理的状态。
然而等到这一天的戏拍完了,嘉奕然依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述和他道了别,然后坐上了南赫的阿斯顿马丁,扬长而去。
北京的晚高峰,就算是千万豪车,也得老老实实的塞在车流里,看着道路两边的自行车飞快的驶过,有几个中学生骑着车从他们嗖地穿过去,还不忘了转头对着他们的豪车吹几声嘲讽的口哨。
“早知道还不如让老张给我送两辆自行车过来。”南赫盯着车窗外的自行车,喃喃道,“骑自行车也就四十分钟,咱这儿堵就能堵上一百四十分钟。”
林述笑道:“你还挺接地气,我还以为你要让人给你送直升飞机过来。”
“早就不让飞了。”南赫说,“我一直很接地气,你不知道?”说着他一按车载音响,一首东北扭秧歌的音乐就传了出来,锣鼓喧天叮铃桄榔的,把林述吓了一跳。
车外刚好有辆自行车路过,也吓得一个急刹车,连忙回头看到底是哪辆车在扭秧歌,差点撞上护栏。
“够接地气吧。”南赫大笑着把音响关了,解释道,“上次我妈骗我去相亲,对象是她闺蜜的女儿,刚从美国回来,文学和什么哲学还有美术史的硕士,傲气的不行,坚持要跟我英语对话,一顿饭,从中国政府不民主没人权,到北京雾霾太严重,城市规划不科学,到餐厅牛排太老、果汁不新鲜、沙拉酱味道不正宗、装修风格山寨、墙上的画仿的颜色不对和壁纸还有桌子的颜色不搭、服务员英语口音太烂,总之没一个她喜欢的,全程就是一个不高兴。最后我妈居然还很喜欢她,让我带她出去玩。”
“然后呢?”林述一看南赫略带得意的表情就知道他后面肯定放了别的大招。
“然后我就偷偷让老张买了两张扭秧歌的cd放进车里,等这位不高兴小姐一坐进来,我就把音响打开给她放这个曲子,接着我就带她去跳了广场舞,告诉她这就是我平时最喜欢的运动,最后还去网吧打了两个小时的撸啊撸。”
“你也太损了吧。”林述大笑道。
“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广场舞跳的我是到现在脑子里还是各种凤凰传奇反复重播,还有网吧,唉哟那烟味儿熏得我啊……”南赫一脸的不忍回想,“不高兴小姐还挺能忍,一边叨叨叨这不好那不好,一边还真的全程都坚持了下来,我都快被网吧的味儿熏吐了,她还有心思挑剔网吧电脑的配置。十二点我送她回去的时候我都快疯了。”
林述哈哈大笑:“何必这样整那位姑娘呢?”
“本来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她嘴上这么挑剔,到还挺能忍。”
“说不定她是看出来了,然后和你死磕,你让她不舒服,她也让你不舒服。”
南赫表情一愣,随即啧了一声:“啊呀!大意失荆州啊!”
“行了,跟女孩子过不去,多没风度的。”
“对女孩子当然要绅士,这种就算了。我就是烦她什么都看不上眼还非得说出来的矫情劲儿,用贬低来衬托自己的高贵,搞得好像别人水平都没她高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扫兴两个字,这种人就是欠收拾,”南赫哼了一声,“后来我回家就跟我妈说让她别折腾相亲了,我以后不想找女人结婚。”
林述听到这儿,心中一跳。
“怎么,吓到你了?”此时车队刚好动了起来,南赫一边发车一边问道,眼睛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脸上却是充满了把握的微笑。
“大壕你什么时候弯了,怎么我们都不知道?”林述笑了笑。
“嗨,半弯不弯的,我就是那个好多人口中说的,没节操的双插头。”南赫道,“以前觉得自己还是要去喜欢女生,现在年龄大了,反倒觉得和男人在一起更放松一些。”
不等林述回应这句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袁兢。电话一接通,袁兢就哇啦哇啦的说了起来:“我跟你说我找到一个特别合适你的,你猜是谁?咱们班的南大壕!”
“阿兢……”
“你造那个还挺有前途的小鲜肉安远,前段时间不是解约跑国外去发展了吗?其实不是他想出国,他之前是大壕的男朋友,结果他嫌弃大壕没怎么在事业上帮他,劈腿去了,这下可好,大腿没抱上,大壕也容不下他,就灰溜溜的留学去了。我就帮你打听了一下,大壕这人还真不错,跟安远谈了五年,从来没出过轨。咱又是老同学,找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探探他的口风……”
“我现在在和大壕在一起去吃饭,今天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林述假装很镇定的样子,只能庆幸他一般都把听筒的声音关的很小,就是怕打电话的时候被旁边的人听见,“行,好,先这样吧,下次再说。”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前几天我碰到阿兢了。”南赫突然说道,“他看起来对我的事情挺感兴趣,还找人打听我的事儿来着。”
“他就是太八卦了。”林述故作镇定道,“抱歉啊。”
“道什么歉啊。”南赫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我还得谢谢他呢。阿兢老同学啊,我还不知道他?没事儿不喜欢打听人,一打听人,就是要给人做媒了。杨哥和妙姐,莎莎和东哥,这不都是他撮合的吗?阿兢可是名声在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咱就得开始准备结婚红包了。”他忽然转头看向林述,“你说是不是?”
林述迅速的转开视线,盯着前面的车队,并不回答。
南赫轻声一笑,又道:“帮我换张cd吧,就在下面,我记得我还存了两张别的,都是我自己找人刻的。”
林述随便找出一张放进音响,一打开,前奏一响,立刻惊得他差点被口水呛到。这首歌是他和何夏唯拍的同志电影《碎冰》的主题曲,还是他和何夏唯一起唱的。
“我挺喜欢这部电影的,前后看了十几遍。”南赫说,“剧情好,演员演的更好,十分感人,从甜蜜的相伴到痛苦的分离,单纯的感情在现实生活中一点点走向迷失,这个过程看得我好像也谈了一场恋爱一样。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是男主角之一,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和爱人走到那一步。”
林述轻咳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夸你呢林子,不知道谦虚一下?”南赫忽然大笑道,“啥时候把咱们炎黄子孙的高尚美德丢掉了,夸你你就接着啊。”
林述也大笑了起来:“你这是夸吗?你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
南赫定了家价格不菲的火锅店,虽然来这里消费的都是土豪,却没有一般高档西餐厅给人的那种压抑,餐厅里热热闹闹,和普通火锅店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家店好就好在锅底汤料不是粉冲出来的,都是好东西熬出来的,什么老母鸡啊,鱼啊,大骨头啊什么的,没有那么多化学产品。”南赫一边往身上穿围裙一边说,“你现在在拍戏,万一吃点啥不对的,脸上蹦出个痘或者口腔溃疡了,那就糟糕了。”说完,他叫来服务员,吩咐锅底不能加这个不能加那个,凡是上火的调料全都没加。
南赫没有再说什么意味不明,让林述纠结的话。他们聊了聊拍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