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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门到现在，林清麟一句话——不，连半个字都不曾说过。
他既没有语言障碍，也不至于疲累到话都不想说的地步……通常他沉默，都是在思考着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可眼下，他明明是心不在焉似的，连被我如此张扬地盯着看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察觉到——
“林先生，你在想什么？”我没法忍耐下去了，直接向他开口。
最近，我已经开始习惯那个慢慢会主动和我说些心中想法的林清麟——他此刻突然又变得沉默，让我有点难受。
林清麟终于把目光移到我脸上。
我有些急切，又有些恳切地看着他：“不能和我说吗？你现在在想的事情？”
林清麟盯着我的脸，在我以为他又失常地魂飞天外时，一句问话，好像因为被他含在嘴里太久，一不小心溜出了口，还偏偏说得顺畅无比——
“如果你没有遇上我，你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我愣住。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讨厌他的这个假设。
那种讨厌源自于心底的不安，带着宣泄般的恶意，我说话很冲：“会是什么样？读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生子——很美好啊，不是吗？”我的讽刺脱口而出，带来的后果，远超我的想象——
你不可能在林清麟的脸上看到“受伤”两个字，但是那双比宝石还漂亮的瞳孔，瑟缩的那0。01毫米，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是怎么辨别得出来的——
但我很确信，我伤害到他了。
醒悟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简直想掐死我自己！
即使我身无长物，一无所有地跟在林清麟身边，但是我却一直在努力着，努力着对林清麟好，努力着把我能给的东西都给他，其中包括快乐，包括幸福感……但决不包括伤害！
我真的宁愿把自己千刀万剐，也不希望是由我，带给林清麟伤害……
我一把抓住林清麟放在桌上的手，死死抓着，害怕他会抽走似的：“林先生！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我懊恼着，为什么轮到道歉的时候，嘴又变得这么笨了：“我……我只是觉得讨厌——不喜欢你问我那个问题……好像，要把我赶走似的……”
说到“赶走”两个字，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在不安这个，心酸委屈的感觉，一涌而上。
亡羊补牢虽然已经晚了，但好在，在失误与懊悔中，会让人意识到漏洞在哪里，也因此，有了去补救的机会——
林清麟看着我，眼眸中已恢复了平静：“……尉迟，你——”
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他，仔细听他说话。
“难道，还认为我会让你离开吗？”林清麟轻皱着眉头，看着我的表情中，反而带着一丝困惑。
我心中咯噔一下，瞪大眼睛看着他。
但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表情分散了注意力，还是脑容量天生遇上这种语义分析题就会不够用——总之，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我是大脑一片空白的。
服务员端着羊肉膏来到我们的桌边时，我依旧是紧抓着林清麟的手不放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我如同挨了烫一样，迅速把手收了回来！
头低下，脸部温度上升，心跳速率变快……所有的“不良反应”一下子排山倒海般地到来，我弄不清，是因为被服务员看到了我的糗样，还是因为——
林清麟的那句话……
我艰难地转动着供血不足的大脑，试图精确地解析林清麟的那句话——
你——难道，还认为我会让你离开吗？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林清麟为什么这么问？哦，因为我刚才说怕他想要赶走我……所以，他的意思，是不会赶走我吗？
不会赶走我就好——
我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不自觉地长舒出了一口气……
林清麟一直在关注着我的反应，见我突然松了口气，也就明白过来我的确始终有这种担心——他眉间的川字，瞬间皱紧了些：“你真是那样想的？”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因此，失去了果断证明自己立场坚定的机会。不知道该回他什么，我只好傻笑了两声。
林清麟显然不会被我糊弄过去，他的脸色，更严肃了：“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还有可能赶你走？”
“……”拜托，不要用这种探讨学术问题的语气，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我的心中哀嚎着，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清麟却突然怔愣了下，迟疑一秒，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不确定：“是……我的原因吗？”
“哈？”我被他吓到了，我最怕林清麟认为错的是他自己了，赶忙撇清楚：“怎么会？林先生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不是你的问题啦——”
可惜，我的劝解不奏效。
林清麟看向我的眼神明显转为深沉，他若有所思似的，不再开口，只是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菜放进我碗里，示意开始用餐——
我心里火烧火燎地，不知道他钻进了哪个牛角尖里，急着想辩解——但是，话到嘴边，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别再多说”的气息，给挡了回去……
这下怎么办才好？
一顿饭吃得我是食不知味，可惜了那贵得要死的价钱，也不知道到底是吃了些什么进肚子里。
这还不算完，从餐馆里出来，林清麟让我给小十打电话，说我们有事要过去找他。
我一听，心里更堵得慌了。
掏出手机，我想了想，还是选择拨通了司空坤的电话——此时此刻，我有些害怕，直接和小十对话——有种，理亏心虚的感觉。
司空坤听说我们有事找他们，有点诧异，毕竟大家中午才刚见过。他可能以为我们是为了那三个女生的案子，所以，也没多问，告诉我他和小十在家里，让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我原话说给林清麟听，他点了点头，走到街边，伸手拦出租车。
我下狠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必须振作些！
司空坤拎着潮汕牛肉丸的包装袋，汲着棉拖鞋来给我们开的门，我看着他，应该笑话他两句的，却笑不出来。
小十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是阿卫吗？你们吃过晚饭没？快进来一起吃火锅！”
司空坤也不把我们当外人，把门替我们打开后，就屁颠屁颠地赶紧回去给亲亲爱人下牛肉丸。
我和林清麟相视一眼，往里走。
餐桌中央摆了个电磁炉，上面的圆锅里正热腾腾地往外冒白气。电磁炉周围，被各种各样的火锅料占据了几乎全部空间，看上去丰盛到不行。
小十坐没坐相地跨脚坐在椅子上，双手的袖子也撸得老高，一副吃得正欢的样子。见到了我们，他笑得更开心了：“快！过来坐下！听司空坤说你们要来，我又多准备了很多东西！”
难怪，桌上的食物也不像是只有两个人的分量。
小十的热情，反而让我眸中黯淡了下。
说话间，司空坤已经替我们摆好了碗筷。
我赶紧摆手道：“不用了，我们吃过饭才过来的。”
“噫，没关系啦，可以再吃点嘛！过来坐，顺便跟我说说你们有没查到了什么？”
抵挡不住他的盛情邀请，我和林清麟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怎么样？有查到什么吗？”我刚一坐下，小十就捞了一大勺东西往我碗里放——唔，又是羊肉。
不举筷会显得太没礼貌了，我一边用慢动作把羊肉往嘴里放，一边回答他道：“没有……下午我们去了那三个女生住的医院，林先生看了她们的状况，没什么发现。”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句话问的是林清麟。小十如法炮制地，往林清麟的碗里也放了一大勺羊肉。
林清麟也同样选择拿起了筷子：“准备明天去她们的宿舍。”
小十点点头：“也是，这是剩下的唯一线索了。”说话间，他把剩下的一勺羊肉全放进了司空坤的碗里。
对司空坤笑了笑后，小十重新把脸转向林清麟，目光也在我的脸上逡巡了下：“对了，你们今晚来——是有事找我？”小十的敏感，不比任何人逊色。
我一口羊肉差点噎在喉咙里——
老实说，我想让小十开开心心地吃完这一顿晚餐，再把对他的请求说出口——虽然，那同样有可能让他消化不良……
我这边正踟蹰着，林清麟却很干脆地放下了筷子，目光直视着小十，直接开了口：“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你帮忙。”
小十看着他，诧异在眼中一闪而过。他看了看林清麟，又看了看我，最后，有些严肃地把目光重新对上林清麟的：“林先生的意思，是要——换一个吗？”
68第68章
林清麟的手指弯曲了下；像是想要攥成拳，但只是细微地一动，没再继续——
“……决定权在你。”他回答小十道。
小十看上去有些困惑：“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希望你能用救小葵的方法，去救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鬼魂。”林清麟很镇定地说了出来。
我在旁边却紧张到不行；眼睛不由自主地追踪着小十有什么样的反应——
小十愣了一下；倒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司空坤却忍不住皱起眉头；不留情地直言道：“林清麟；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见他把矛头指向了林清麟，我脑袋里轰地一下，只想着要替林清麟开脱：“不是林先生的错！这个主意——是我提的。”我看向小十；露出想要恳求又觉得抱歉的表情：“对不起，小十……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帮帮吕魏……”
小十没有立刻否决，只是问我一句：“吕魏是谁？”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偏偏，被注定了悲伤的结局……”我定了定神，将因为调查张越的委托，而遇到吕魏，并且知晓了他们之间故事的全过程，向小十娓娓道来。
我说得详细，也是因为在心底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小十他听过吕魏的故事后，会愿意帮吕魏一把。当然，同时我也很清楚，小十如果帮忙，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换我站在小十的立场，也会觉得为难。
不过，小十本人，似乎觉得做出决定，没有那么困难。
他听完我说的话后，好半晌才从吕魏的故事里回过神来，表情里，有点遇到同类、惺惺相惜的感慨：“张越他没有选择让吕魏离开，真好！”
我露出点点苦笑，“如果吕魏真的灰飞烟灭——那就一点也不好了。”
“他现在怎么样？”小十赶忙问我。
摇摇头，我缓缓道：“我没有问……”是不敢去问。
小十微愣一下，也想明白了我的顾忌。
几乎是毫不思索、毫不犹豫地，小十在下一瞬间马上说道：“我等下就去订两张明早飞h市的机票。”
我身体一震，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
见我这么吃惊，小十反倒笑了笑：“我认识小葵也不过就两三天，我肯为他耗力气，怎么就不能也帮帮吕魏了呢？”小十说着，安抚性质地往司空坤看了一眼。
我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憋出一句：“……不只是耗力气啊……”
小十“噗嗤”一笑，爽朗道：“也差不多啦——只要林先生肯答应不追杀我，这百十年内，我还是很安全的！”
明知道他只是开玩笑而已，我心中的歉疚感，还是因此被冲淡了一些。
“好啦，正事解决完，总算可以放心吃饭了——”小十大声嚷嚷道，似是故意为了活跃气氛。而他手中的漏勺，又往我碗的方向移动过来，这次，是一颗被用花纹刀法切过的大颗牛肉丸。
盯着碗里的牛肉丸，我的思绪还处在“小十答应要帮吕魏”这件事的冲击中，讷讷说了句“谢谢”——谢谢他很多事情。
小十却故意不正经地问我道：“阿卫，你看那颗牛肉丸，像什么？”
“嗯？”我重新低头研究那颗潮汕牛肉丸。
“没什么啊……”抬起头，水汽朦胧了我的眼睛，显得有几分无辜。
小十张了嘴，就要说出口了——可他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林清麟，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卫，耳朵过来。”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单独对我说，我疑惑地把头伸过去，耳朵对着他。
“像不像被xx了的牛肉丸？”小十把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够我一个人听见。
那邪恶的字眼让我小心肝颤了两颤——再回到座位上，面对那颗牛肉丸时，忽然，有些下不去筷……
直到我和林清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