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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怡有些失望,手里把玩着手帕,道:“这小姑娘外貌虽然粗鲁,针法倒是蛮细致的。想来她还没到十岁吧,绣法从线的脉络看有些松散,怕是力道拿捏不够均匀,可是这穿线和花样想法,以及各种针法的交叉混用,倒是别出心载,有几针我愣是看不出哪里串过来的,需要拆下复原看。”
“嗯?”叶嬷嬷探头看过去,她本是黄怡的针线师傅,听到黄怡夸奖个乡下女孩刺绣好,觉得有些奇怪。她拿过手帕仔细看了又看,不由得怔了一会。
“怎么样?”黄怡仰起头看向嬷嬷,总算让她寻到李小芸的优点了,省的叶嬷嬷总是怪她识人不清,什么人都想结交一下。
叶嬷嬷没说话,翻过手帕,用食指指甲挑了几下蝴蝶脉络处的针线走向,一言不发。
“挺有潜力的,对不。”黄怡见叶嬷嬷没出言反驳,必然是认可极了。否则叶嬷嬷那脾气,早就训斥起来。
叶嬷嬷顿了一会,说:“姑娘刚才说过,这姑娘叫什么?”
“李小芸。李家村村长家的小姑娘。不过那模样……真是出众,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噗嗤,惜月笑了,道:“姑娘,您这话听不出是夸人好看呢,还是夸人难看到引人注目呀。”
黄怡拍了下她的脑袋,说:“瞧把你惯的,我说话都爱打岔。”
“针法……”叶嬷嬷忽的开口,目光看向窗外,道:“姑娘在漠北也没什么朋友,若是觉得她有趣,日后不妨多接触一下。”
黄怡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说:“嬷嬷可是当真的,前几日县长的女儿金秀容来咱家,你都让我别搭理她呢。”
叶嬷嬷撇开头,冷声道:“金家夫人是小妾扶正,奴才就没听说过这年头哪个官家人会把小妾扶正做正室,还让庶出闺女作为嫡女出门应酬的。自然让你远着她。但是这位李小芸,怎么说的,你不是说她有趣么,反正姑娘闲着也是闲着,我看再不给姑娘寻个伴,姑娘快在府里憋坏了。怎么,姑娘是不乐意么?”
黄怡急忙摇头,好像拨浪鼓似的不停摇头,生怕叶嬷嬷改变主意。
叶嬷嬷摸了下额头,闭了下眼睛,说:“近来风大,我这头疼又犯了。稍后惜月你们几个跟着姑娘走,莫要闪失了。若是传来什么出格的事儿,有你们好受。”她故作生气的吓唬丫鬟们。
惜月急忙应声,承诺道:“嬷嬷放心,我们几个对姑娘寸步不离。”
黄怡则是注意着叶嬷嬷淡漠的神色,道:“可是因为今个起的太早,怎么突然就头疼了。我又让嬷嬷挂心了吧。”
叶嬷嬷望着一脸关切的黄怡,摸了摸她的头,说:“傻孩子。得姑娘一句真切的关心,奴才这头疼立刻好了几分。”
她收拾起李小芸刺绣的手帕和信函,顿了下,道:“姑娘作为主人,该出去露面了,省的有人说咱们黄家太过拿大。这礼物我先帮姑娘收起来。人家好心好意亲手做的,总是收藏妥当要紧。”
黄怡嗯了一声,带着几名丫鬟向外面走去。
清晨的日光将整个院落笼罩起来,秋风轻轻拂过地面,卷起了几片干枯的树叶,叶嬷嬷一个人站在院落里,寂寞的背影忽的生出几分落寞的气息。她攥着手帕,手指间越来越紧,又慢慢放松开来。
府上管事黄孜墨从门外走来,恭敬道:“叶嬷嬷,夫人唤您过去呢。说是又有人送了重礼,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安置。”今个来了好多漠北的富商或者世家代表,他们打着给院长送礼自然会捎上京城黄家。
华龙书院的院长黄奕岑虽然是黄家大儿子,却是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出子,她娘亲去世的早,所以嫡母从小便将他养在身边。
黄奕岑同嫡出的几个儿子关系甚为亲密。更为重要的他十分识趣,晓得自己身份尴尬,索性淡薄名利,一心读书,考下进士却又不做官给弟弟们让位。嫡母见他如此,便为黄奕岑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对方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出二女儿,同样是衣食不愁,云淡风轻的大家闺秀。
两个人倒真是一对,琴瑟和鸣,不问世事,彻底的富贵闲人。
大夫人以前在京城就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根本不管家,此时打着黄怡的名头办宴会,自然不敢轻易克扣来往礼单。知会叶嬷嬷的潜台词就是:我们这一房在京城就是被养着的读书人,别觉着是占了京城主家便宜似的,干脆就由你们的人来分吧。
叶嬷嬷虽然表面是黄怡身边的嬷嬷,但是她陪着黄怡来漠北就代表了黄怡一脉老爷夫人待她的信任。黄怡身边的各位管事,也都是以叶嬷嬷为首的。
叶嬷嬷嗯了一声,目光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手里的手帕,好像是垂下眼眸叹了一声。这叹气声消散在了空气里……李小芸,她不由得念叨着,记住了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设计
叶嬷嬷来到厅前,丫鬟们纷纷给她让路。有些人晓得叶嬷嬷是京城黄府实权人物二夫人的陪嫁妈妈,在府里地位颇高,甚至有人说她的一些话都可以影响到二夫人的决定。于是很多人上赶着过来搭话,始终陪在丈夫妹妹身边的村长夫人,李春妮亦如此。
“妹子,咱们是不是要过去打个招呼?”李春妮不太常参加这种女人间的聚会。在她的认知里,既然对方是主人家,那么他们便应该打招呼吧。
村长李旺的妹妹李春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说:“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张口妹子,闭口妹子,整的好想在乡下似的。嫂子还是叫我王夫人吧。”
李春妮心里可不高兴,这小姑子真难伺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张口闭口自个是王家人。生怕有人联想到她本是李家村出身似的。
“我们干嘛上前去打招呼,黄家大夫人若来了,咱们上赶着便是,一个老嬷嬷,不过是仗着二夫人管家有实权,才会被人捧着。我好歹是王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呢,我不过去。”李春酸溜溜的扫了一眼叶嬷嬷,坐在原地不愿意起身。
李春妮见她如此,也便没起身,心里却想着,他们这哪里是来做客的,统共就没见到几个人搭理他们,好在黄家厨房手艺倒是不错,她饭量大,吃了不少。若是可以打包带回家就好了。
李春若是知道自己嫂子这么想着,怕是钻进地理的心思都有了。
李小花生的漂亮,笑容温和可爱,倒是获得不少夫人们的称赞,很多人打听她呢,直言是哪家的姑娘生的这般出众,又懂事温和,讨人喜欢。
二狗子李旻晟也从前堂混进了后院,他叼着一个稻草,躲在大树下靠着,目光贪婪的凝望着远处人群里分外耀眼的李小花。今日的李晓华穿了一身浅红色裙装,将她原本洁白无暇的脸庞衬托的越发艳丽无双。
李旻晟还是喜欢她穿白色或者浅粉色。记忆里年少时的小花,他扮演土匪,“小花”扮演新娘,当他撩起轿帘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李小花”眯着眼睛的笑脸。
她的唇角轻轻扬起,墨黑色弯曲的睫毛笑成了一条线似的,淡粉色的布料褂子映衬在射入轿子里面的那一道光下,柔和的温暖人心。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画面……只觉得心跳突然加速,咚咚咚的跳个不停。为了控制那说不出的情绪,他冲“李小花”发火了,说她是个傻瓜,哪里有被劫亲还这般高兴的呢?
“李小花”委屈的看着他,说了一句他至今都难以忘记的言语。
“小花”说:可是我更像嫁给土匪呀……
所以,“小花”一定是喜欢过他的,李旻晟无比坚信这一点……
他一定会娶到她,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努力。
黄怡应付了一圈,见叶嬷嬷出来就靠了过去,小声说:“嬷嬷怎么过来了,刚开饭呢,您的头还疼吗?没事吧。”
叶嬷嬷胸中一暖,道:“多些主子关心奴才,奴才没事儿的。”
黄怡不高兴的看着她,说:“别老自称奴才奴才的,我可不爱听。”
叶嬷嬷拉住她的手,道:“在外面该做的样子要做的。我倒是听惜月刚才和我偷偷抱怨,说你刚才好一顿发火。”
黄怡撇开头,说:“是呀,我听到了一些传言,心里有些不痛快。”
“怎么回事?”
“还能如何?”黄怡嘟着嘴巴,挽着叶嬷嬷手臂,抱怨道:“就是那个李小花,我一进会场她便走过来,自言自语似是而非的废话一堆,倒是让人觉得和我恨熟悉似的。最要命的是她手里拿着我给李小芸发的烫金色帖子呢。”
叶嬷嬷眯着眼睛,说:“倒是个有心计的,知道什么叫做借势。”
“可不是吗?于是便有人主动同她交谈了。真真好笑,最主要的是惜月听到了她娘亲和姑姑的谈话,原来竟是她娘亲不让李小芸来的。这都是什么娘亲呀。”
听到李小芸三个字,叶嬷嬷似乎来了兴趣,说:“就是刺绣手帕的那位姑娘吗?”
“是的,她叫李小芸,因为一场怪病吃药后导致身体走型发胖,村里人都嫌弃她,包括李小花,她对自己的妹妹一点都不好。这次据说就是为了孩子们的颜面,她娘亲才把她留在村里的。”
“你就因为这个生气了?”叶嬷嬷不由得失笑。
黄怡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说:“是呀,主要是没碰到过这么憋屈的事情!明明是我下的帖子,这一大家子倒好,完全无视我的心意,莫非就不怕彻底得罪我吗?”
“得罪你?你会同他们计较吗?几个村妇而已。”叶嬷嬷宽慰道。
黄怡歪着头一想,倒是不太可能撕破脸皮,主要是她和他们完全没交集好不好!
“难道就让此事误会下去不成,我好讨厌那个李小花,她倒是拿着我的帖子到处去炫耀,好像我和她关系多好似的。”
“傻孩子,对付这种人,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了。”叶嬷嬷浅笑着。
黄怡急忙探过头,说:“怎么做呢。既要显得我不和他们计较,又要让那个讨人厌的李小花吃憋屈。另外我还想下次邀请李小芸来府上玩呢。”
叶嬷嬷眼睛一亮,道:“竟是听你说她,我倒是也想见见这位小姑娘。”
黄怡吐了下舌头,说:“不过她确实挺不好看的,就怕嬷嬷见后就不让我理她了。”
叶嬷嬷无语的等着她,说:“咱家人岂会以外貌美丑定人品性?”
“好么好么,不说这些。嬷嬷你说怎么做,才可以帮我……不不,应该是帮小芸妹子出口气。”
叶嬷嬷见黄怡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心想估计刚才被李小花姐姐妹妹的恶心坏了。
黄怡是大家闺秀,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做事儿留有余地,极少言辞出格不给人面子,怕是没法反驳李小芸什么所以才更加生气。当然,黄怡身边大多数女孩都是出身名门的嫡出女孩,个个骄傲无比,谁会说些暧昧不清出的话乱攀交情?
“嬷嬷,到底怎么办呀?”黄怡委屈的看着嬷嬷。
叶嬷嬷抚平了她眼底的褶皱,笑道:“她不就是想表明你看重她吗?你就先捧着她,然后再摔她一下便是。我记得你说过,书院白先生的女儿白春玉同她有些过节,不如就让她出头吧……”
黄怡本不是强势的性子,不管待谁都客客气气,容易让人亲近的同时没了主仆概念。
但是这次她很生气。李家人实在太过分,居然强硬的不让李小芸出席她的宴会……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李小芸好像小兔子似的胆怯的笑容,这女孩很自卑,也很可怜。况且她家人如此也就罢了,居然还任由李小花拿着她的请帖到处炫耀,仿佛她多么看重李小花似的,分明是企图张冠李戴,以为她不在乎就可以瞒天过海吗?
这不是拿捏她的好性子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名声(改)
黄怡好歹出身大家族,她平时性子温和所以懒得埋汰人,但是若真把谁当成眼中钉,说起话来倒也是不含糊。没一会,平时玩的几个姑娘就凑到黄怡身边,尤其以书院白先生的女儿白春玉的脸色最差不过,但是她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强颜欢笑的符合大家,为黄怡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