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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是你们暖床的家妓呢,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拙相。”连人家的嘲讽都听不懂。
孰可忍孰不可忍,应批风原本带笑的俊颠霎然凝结成黑色的风暴,忍不住想抽出腰际的长剑教训那家伙的妄言,可一只手却适时地压住他拔剑的手背。
“大哥——”
此时的应嘲风仍是一股冷傲,眼底却多了些难以察觉的笑意走上前。
“你不配当个文人。”
冷谦羽不在乎地翻开一本书。“谁说手中有书便是文人,迂腐。”
“在下的师妹不像阁下的心机如此深沉,自然听不出隐讽的暗语,你的话说重了。”
炫然欲泣的沈静依惊讶地收起欲流的泪,她没想到师兄会为她出头。
自从十一年前他拜在爹门下学艺,她那颗年少的赤子之心即心仪于他,至今仍不改初衷的爱慕他。
爹临终前的托孤更让她深信,两人的未来必定同行,从此恩爱至白头。
可是,来到冷月山在快三年,她由二八年华已后双十“高龄”了,却仍不见他有任何成亲念头,静待年华消逝的她不由得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庄里上了早已当她是未来的庄主夫人,因此她也常以他未来妻子的身份自居,自动地打理起冷月山庄的大小事宜,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岂知那日一句话将她打人阿鼻地狱。
不甘心一番痴心沉入湖底,沈静依难得任性一回,非要亲眼瞧瞧他的未来娘子是否胜过她,否则一口气难吐。
爱,就是这般为难女人。
“心机深沉的是扬州名胜,而且我不认为自己误解了,一位单身女子与两名男子并骑而行,若说清白谁能信之。”
应批风可不管兄长的阻止硬要出声。“那个女人还不是和两个丑人同行,并与男子唇枪舌剑,岂不是更加无名节可言。”
“哈……你惨了。”冷谦羽笑得眼泪都挤出眼眶。“莫大小姐,你的开胃菜来了!”
淡淡的笑涡浮上莫迎欢的两腮,这人真是不怕死,敢当她的面毁她名誉。
若不玩死他,枉费“名胜”之盛名。
“公子,贵姓呀?”
“呃!在下姓应名批风。”奇怪,一个很普通的笑容他竟觉脚底发麻。
应批风?!她眉微微一敛。“应公子,你初次莅临扬州城,一定没听过‘小气财神’是吧!”
“小气财神?”他斜瞄了应嘲风一眼。
见大哥闷不吭声,他顿感有片马云遮住朗朗晴天,似要有惨绝人寰的悲剧将降临。
“就是手心永远向上翻,绝往下落。”接着她笑得好甜。“人欠我一分,千倍讨回。”
“嗄!你是说……”他有些畏意地往应嘲风身后退。
不知为何,他竟怕起眼前这位高不及他肩的姑娘。
莫迎欢故意在他身上打量。“瞧你一身华服,一副小相公的模样,应该值不少银子。”
“我像小相公?”应批民为之低吼。
“你到扬州是寻人或是游玩?”她自说自活的眼神很暧昧,就像个……老鸨。
心惊胆战的应批风全身泛冷。“你……你管太多了吧!”
“所谓强龙莫压地头蛇,贪心的蛇可是能吞大象,你自个保重。”她说得轻如柳絮,让他寒毛耸立。
“你……你在威……威胁我。”她好大的魄力,笑脸丝毫不输大哥的冷面。
“你去打听打听,莫家从不威胁人。”太小觑她了,她该再多学些人生经验,才不会被看扁。
“是吗?”怎么他反而心更寒?
莫迎欢无心地卷弄垂在腮角的云辫。“我们一向只付诸行动,威胁人太没品,收不到卖质利益。”
她绝不做无谓之事。
“你好……恐……”恐怖!他自认不够阴沉,还是不要跟她对上。“大哥,这茶别喝了,咱们先进城吧!”
应嘲风文风未动,冷眼直视莫迎欢,瞧得她心下不安,不自觉地摸摸右侧的收钱袋。
银子是她力量来源。
“奉茶是难喝了些,请到我们扬州城逛逛,莫家是不太长进,只拥有半个扬州城而已,可别走错路,误食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很容易记恨的。”
应批风霎时瞠大了眼,这女人岂只恐怖,简直是夜罗刹来投胎嘛!
“欢欢,你的坏习惯愈来愈严重了。”应嘲风充满兴味的说。
不只莫迎欢倏地眯得眼睛迸出利光,连一向与她作对的冷谦羽亦敛眉一视。
他似乎是……旧识?
她有片刻的心慌,心头老是不规则地紊乱成结。
“我们还没亲到互称昵名吧?”
“欢欢,依你的记性需要我提醒吗?那只银袋……”他盯着她多变的清眸道。
银袋?!她有不好的预感,小手赶紧宝贝地抓稳饱实的银袋。
“要进城请早,我不留各位了”
“你几时变成缩头乌龟了?小钱精。”她这是像小时一般贪得可爱。
小女孩长大了,不带稚气的脸庞有着姑娘家的娇羞,虽然不是美若天仙下凡,但自有一份冷静的出尘美。
心中的爱恋已由年少的誓言变成浩瀚的波涛,只为她点滴凝聚。
“小钱精?!”一道模糊的影子在莫迎欢脑中跳动。“我好像认识你。”
好久好久以前的小绰号,她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那是孩童时代的称谓,成年之后早已丢弃,现在全扬州的百姓只知“小气财神”这称号。
因为实在太久远,且又是和银子无关的事物,所以通常很难在她记忆中留下痕迹。
“你不只是认识我,而且我们还关系密切。”看来,她是存心想忘了,好赖掉那件“典当品”。
应嘲风有一丝不悦,他的魅力还是比不上银子的重要性。
“密切?”我和他?“你是不是搞措对象了?”她只和银子关系密切。
“听清楚,我是应嘲风,银袋的主人,你的未……”他正要说个分明,忽地一道粉嫩的藕色身影哭着奔向他的“未婚妻”。
“呜……欢欢……你要……呜……救我啦!我……呜……要要……不要……呜……”
莫迎欢翻翻白眼拍拍差点按倒她的女孩,用感谢的眼神朝日二一投,没有他适时以掌气相托,两人定跌得四脚朝天,难看极了。
“云云,谁欺负了你?”
云日初只顾着抽搐,眼泪如波的娇态不减胭脂的颜色,我见犹怜得叫人想去呵护她。
不包括莫迎欢和冷谦羽,以及何大及白二,他们都太了解她哭功的厉害处。
“欢欢,呜……我爹……呜……”云日初哭得让人听不懂她口中的含糊词。
莫迎欢叹了一口气。“你爹怎么了,该不会驾鹤西归,去蓬莱仙岛当起逍遥散仙了吧!”
她怎么老是口没遮拦地诅咒别入的长辈。应嘲风深邃的眸中有一丝责备。
“不!不是啦!呜……”云日初猛摇头,豆大的泪滴挂在白嫩的玉颊上。
“你好好说,我在听。”
云云样样都好,就是天杀的爱哭。
丫丫、她和自己能结成生死之交,倒是物以类聚,全是吊诡的怪胎。莫迎欢在心里轻叹。
云日初边啼边说:“爹他要……我嫁……嫁人。”
“嫁人是好事……什么,云老爹要你嫁人?”不会吧!是哪个倒霉鬼忘了烧香拜佛?
不是云云不够好,而是她那哭功惊人,连自幼相处的玩伴都勉强忍受,何况是不明真相的可怜男子。
“欢……欢欢,你去和爹谈谈……他一向很佩服你……呃!的口才……”她哭到打了个嗝。
“断人姻缘会七代穷,你不想和连祈风去行乞吧!”冷谦羽凉凉地说着美语。
嗯,莫迎欢打了个冷颤。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银子做伴,这种日子她连想都不敢想。
“云云呀!女孩子长大了终归要嫁人,云老爹真是个好父亲,懂得为你做好打算。”免得她嫁不出去。
应嘲风眉一挑,听出莫迎欢的口不对心。
“可是……我不想……呜……嫁人……人家才……十七岁……”她还想多研究些医理。
“什么才十七,过了腊冬就十八了,再不嫁就老得没人要了。”多个人来接受她的荼毒也不错,省得一天到晚为她操心。
“你比我大两……两岁都未出阁……我舍不得……离开你……”
这……莫迎欢一下子面子挂不住地干笑。
死小孩,没事提起这码事干么?她又不是不嫁人,全是为了她的银袋……
咦!等等。
银袋?
莫迎欢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和银袋有关的画面,食指微颤地指着应嘲风,呐呐地说道:“你不会是他吧!”
应嘲风冷硬的黑瞳奇迹似地有了笑意。
“你说呢!”
第三章
“不可能,你怎么会是那瘦不拉几,浑身没三两肉的耗子头,除非撞鬼了。”
莫迎欢根本顾不了哭哭啼啼的云日初,一手推开的跳到应嘲风的面前。
说跳并不为过,她的动作之快的确叫人傻眼,跟抢钱的速度相差不远。
“不对不对,耗子头的手臂干瘪得像竹竿,胸膛也没这么厚,硬邦邦得只剩下骨头,哪像这块石板肉敲得手疼。”
“喝!不仔细瞧我还看不出你挺高的,耗子头可没高成一座山,你想唬人还早得很,我莫迎欢可不是徒负盛名而已。”
小气财神要是没脑子,哪能使莫家成为扬州城首富,想要骗她得再回去修炼几年。
“喂!你这个女人真不害臊,在男人身上摸来又截去的,到底要不要脸?”应批风见大哥被吃豆腐大喝出声。
“批风,不得无礼,她真的会记恨。”这点和她嗜财如命的个性一样,未曾改变。
“大哥,你怎么替她说话,她的行为举止太不合礼教了。”应批风有些气闷。
“我合不合礼教还轮不到你来管。”莫迎欢眼神清澈的一转。“你到底是从哪个老鼠洞钻出来的?”
“兰州。”耗子当然钻老鼠洞,她真会用形容词。
“兰州?那不是快靠近关外的北地。”听说满热闹的,南北水货相当多。
“嗯!”
莫迎欢抬头瞄瞄他那张死人脸孔,怎么都无法和耗子头连在一起。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冷漠、不多言。
“欢欢……呜……你为什么不理我?”云日初觉得委屈,更加卖力地大哭。
啊!她差点忘了这尊泪菩萨。
“云云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丫丫嫁得多好,姓尉的把她疼入心坎里喽!”
“人家又不是丫丫……我……我不要嫁啦!”丫丫好幸福,嫁给她喜欢的人。
她不求富贵荣华,但求知心为伴,这不过份吧!
可是爹他……呜呜!她不要啦!
还哭,扬州要淹大水了。莫迎欢软言诱哄,“好好好,我去替你探探口风,如果对方有才又有财你再嫁。”
“什么才不才?”她听得懵懵懂懂,不解其意。
“笨云云,是人才和钱财,莫大小姐的眼睛中可瞧不见你的幸福哦!”冷谦羽用膝盖一扣便明了。
“书呆子,读你的四书五经,少管人间闲事。”当你的书仙去。
“是,小气财神。”银子有入无出!
莫迎欢没心思顾及应嘲风的身份,她要是再不把云云给摆平,耳膜早晚给云云哭破。
她从来不羡慕别人,此刻却羡慕远嫁到洛阳恨天堡的杜丫丫。
尉天栩虽然讨人厌了些,但出手阔绰,随她漫天乱喊价地抛出金山、银山供她挖掘,眉毛顶多扬上两下,绝不心疼那身外之物。
她之所以羡慕丫丫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丫丫终于脱离终日不散的雨云,从此不用饱受云云不停歇的可怕哭法。
“云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说丫丫嫁到洛阳,我不是每隔几天就带你去找她玩?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她是去视察商务,顺便收帐。有空才绕去恨天堡坐坐,陪丫丫闲磕牙,气气姓尉的家伙。
“人家……人家就是会……舍不得你嘛!”云日初试着泪,轻扯她的衣袖。
“有什么好合不得,说不定明儿个换我嫁人,咱们还不是得分离。”又不是生离死别,终身不得见。
应嘲风唇角一勾。“原来你已做好出阁准备,我当你只记得银子忘了承诺。”
“承诺?”她将云日初交给避之唯恐不及的冷谦羽。“你在讲什么鬼话!”
她嫁不嫁人和承诺有何牵连?
“当年典当这只银袋,你许诺的话语可是明白地着写在这当票上,容不得你反悔。”他将珍藏多年的当票拿至她眼前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