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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大批人力,铲平阻隔在前方的小神上,拓平了一条能深入矿区的道路,好把黑石矿顺利运出。
不过,许多危险依然潜藏在矿区中,威胁着在矿区里外工作的工人与奴隶们。
喷出大量火山灰云的矿区,经年笼罩着致命的烟雾,长期在矿区工作的人,几乎都会罹患上严重的肺病。加上开采黑石必须深入酷热的地底,一步出矿道外便得面临高山冰冷的气候,如此冷热交迫的困窘环境,谁会愿意在此地工作呢?
所以,当年南夷露露是以极其高压的手段,强行征召百姓、平民与奴隶入山,才有办法拓垦出这矿区,而在南夷露露撤出西琉后,这些人都获得释放,矿区也一度关闭。
只是,新西王国的新王上任没多久,这矿区又再度被开启了,这次不再靠着强行征召的手段,替代的是供给丰厚的酬劳,好让一些穷困的老百姓能自愿加入开采行列。
唯一的例外就是罪犯。他们被铐上手铐、脚镣,一批批的运送到矿区,替新王劳动,以补偿他们的罪过。
这些人在矿区中的地位是最低的,等同于免费的奴隶。
“喝,动作快,别拖拖拉拉的!”工头愤怒的挥动着鞭子,朝着辛勤工作的人们叫嚷着。“要是谁偷懒,谁就别想领今日的工资了!”
“有什么了不起,再叫嚷下去,看我们全都停手不干了。”小声的,推着轮车往矿道内前进的人们中,有人嘟嚷着。
“忍忍吧,我们还算好的,那些罪犯可是一毛钱都拿不到,还得做牛做为的干活儿呢!”劝说的人瞄了一眼在前方,那一小群穿著象征罪犯的粗布袍,在冻死人的天候里,不住打哆嗦、赤脚扛东西的人们。
“谁教他们活该,犯了罪就该受惩罚啊!”另一人奚落地回道。“嘿嘿,你们说,今天工头会不会又去找那家伙的麻烦啊?”
提起这话题,较心软的人都不由得摇头说:“别拿别人的灾难来取笑吧!”
“又不是我们在找他的麻烦。哈!”一耸肩,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一直在猜想,为什么工头那么爱找他的麻烦,你们觉得呢?”
“八成是那家伙又不回嘴,又不会倒下去装死吧?换成别人早就跪地求饶了,偏偏那家伙每次就是站在那边,让工头鞭打个痛快,谁都看得出来是工头故意找碴发泄,但他也绝不反抗。”
“该不会,他是个哑巴?”
“谁晓得……戴上那种铁面具,还能说得出话来吗?”
一伙人谈论得正热烈,完全没发现已经被工头盯上。忽然“啪咻!”的一鞭子挥了过来。“你们几个是皮在痒了吗?闭上你们的嘴,别用舌头,用手脚快点搬运!”
众人立刻成鸟兽散。
哼,全是些爱嚼舌根的废物。工头喷火的眼四处寻找目标,想看看还有谁敢偷懒的。恰巧他看到了那家伙——
说他是全矿区内最显眼的人也不为过,毕竟整个头都被铁盔牢牢锁住,完全不见其面孔,而丑得吓人的铁面具仅开三个小孔,小到连那面具底下到底真否有一双眼都无法确认。
这般怪异的德行,打从他第一天被送进矿区,就让工头非常看不顺眼。
比起一般罪犯而言,那家伙的确安分又不闹事,不仅是不言不语,工作也不曾偷懒过,偶尔还会看到他偷偷帮些年老力衰的罪犯分担工作,把自己的粮食分给年纪尚小的罪犯。
或许就是这种行径,看在工头眼底很不是滋味。
罪犯就是罪犯,烧杀掳掠无所不用其极的使坏,成了阶下囚以后也不可能改其凶恶、卑劣的性格,偷懒或是顶嘴反抗都好,就是不该像这样“自命清高”,想在地狱中假装自己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圣人吗?
偏就要揪出那家伙低贱的一面来!工头紧盯着“铁面人”的一举一动,不管他原本是盗贼或土匪,自己一定会让他原形毕露的!
***
“您说的是真的吗?是陛下故意要让司珐尔谋反的?”晴绍整张脸都白了,她实在难以置信。
“我骗妳有何好处吗?根据我的研判,这一点恐怕连司珐尔也没想到,当陛下将他关入大牢后,他会恨陛下入骨的理由就在于此。而让我觉得矛盾之处也是这一点,陛下若想要让司珐尔当上王,何不干脆点让位?弄得司珐尔谋反后,陛下明明有机会可以轻易杀了他,却给他机会逃脱,让司珐尔反咬自己一口。这……聪明如陛下,何必自掘坟墓呢?”
如果这是真的,晴绍黯然地想道:陛下用情竟这么地深,深到作茧自缚。
“您的看法又是如何呢,筑越夫人?”
苦笑着,晴绍说:“那是因为陛下他……既是爱着司珐尔,也爱着西琉皇朝吧!要抉择这两者中的一个,诚实的陛下做不到,只好让自己成为一根被命运拉扯的绳子,断裂或牺牲。”
诧异地眨眨眼,露露倒抽了口气。“原来妳……知道?”
“嗯。”晴绍现在能坦然地承认自己知道司珐尔与陛下之间的情事,都得归功于夫君让她走出阴影了。
“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夫人。”露露这会儿改以不同的目光看着晴绍。“我怀疑换成是我,能否承受得住这打击,可是妳不但熬过来了,还能继续过着人生,不得不让人敬佩。”
“请不要这么说。”叹息着,晴绍摇头。“我也曾为此,而对陛下作了很卑鄙、很过分的事。”
露露想也是,女人的嫉妒绝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可是今日晴绍夫人这样淡漠地看待这件事,想必历经一番挣扎吧?
“这都是我的推测,您姑且听听看吧!”晴绍把话题转回。“原本打算远离宫廷的陛下,晓得了司珐尔并没忘情宫廷,仍暗中计划要重回朝廷的事。他忧心着当司珐尔凯旋回朝后,朝廷中再没有人是司大人的敌手了,而自己也一定会被司珐尔所掌控。是的,陛下一直深受司珐尔的威胁,而这个国家的君主到底是谁?他或者是司珐尔呢?”
颔首,露露也同意这一点。从各方面来看,司珐尔都太突出,两天底下没有一个作臣子的光芒该高于他的主子的。
“要是陛下能让出权力给司珐尔,让他去带领朝廷、统治天下也未尝不是个好方法。可陛下终究不是那样软弱昏庸的君主,与其让司珐尔成为暗中君临天下的阴谋者,不如让司珐尔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去挑战他所应得的,因此陛下才会决定要和司珐尔正面交锋吧?”
露露佩服地说:“太了不起了,这样一来总算可以说通了!您的一席话解开我长久的疑惑呢!”
晴绍再摇头。“不论再怎么样推测,真相都已随陛下埋葬在黑暗中。这一役,陛下输了,而我们永远再也无法接近陛下,是冰冷的真实。”
“真实往往是最教人伤痛的。”露露想起自己最后与陛下的会面时,陛下那洒脱的微笑。当时,也许陛下的心中就已经埋藏着……这样深而无法诉说的痛苦了吗?然而他还能微笑以对?
露露不得不说:司珐尔,这又何尝不是你的错,你让陛下爱得这么深,逼他到了死角,而你这枕边人竟还不知道!
“好了,我们已经到矿区了。筑越夫人,很高兴熊和妳谈谈,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再见到妳。”
“是的,露露殿下,我也很高兴。能与认识并知道陛下生前事的人交谈,多少抒解我心中的哀伤,谢谢您。”
两人短暂的一握手后,露露看着她下了马车。
随即一名年纪稍长的华服平庸男子,走上前迎接,并说:“夫人,妳让我好担心,久久不见妳回来,正想派人去找妳。”
“夫君,不好意思,我在路上遇到熟人,聊着聊着走慢了。”
“来,过来吧,妳一定很冷吧?我派人替妳煮了碗参鸡汤暖身。”男子拥着晴绍的腰,热切的目光可以看出爱妻心切。
“多谢你,夫君。那么……”回过头,晴绍微笑地向露露颔首致意。“再会,露露殿下。”
“再……”
露露也正想说出道别的话语,然而突然轰隆轰隆巨响,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尖叫、高喊声随即传来,疯狂奔跑过来的人、车、马儿,一下子便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只听到有人高喊着:“喷火了,地底喷出火来了!快逃啊!”
露露当机立断地切了自己马儿的缰绳放牠逃生,而自己则顺着人潮推挤,往矿区外头走去。
“呀啊!”
“夫人!夫人!”
慌乱中,她听到晴绍的叫声,止不住被往前推去的脚步,露露勉强回过头,只见晴绍被人推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被数名不长眼睛的人给踩下去时,一抹粗布身影护住了晴绍,代替她被众人踩踏。
“呀啊!”
当时,晴绍闭上双眼,直觉自己会死在这儿,会被乱脚踩死。可是她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她等了一阵子后,怯生生地张开双眼,赫然倒抽口气,只差点没再昏厥过去。
吓、吓死人了。
瞪大双眼,晴绍望着自己鼻子前端不远处,那骇人的铁面——这、这到底是什么?她直觉想要尖叫,可是剎那间她留意到自己正被这戴着铁面的人护在身下,狭小的空间中,那人以双臂、双腿撑出了一个小洞穴,好让他不被踩到。
这……他为何要这样舍身帮助她呢?
茫然间,夫君高喊着:“夫人!夫人妳没事吧?”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她连忙说:“我、我在这儿啊,夫君!”
“夫人!”
罩着她的铁面男子被拖开,而晴绍惊魂未定地抚胸,夫君焦急地拉她起身,嚷道:“夫人妳有没有哪里伤着、哪里疼啊?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呢?”
晴绍苍白着脸,细声回道:“我……我没事……幸好……”
“你这不知死活的罪犯,竟敢冒犯高贵的夫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怎么对付你!”
一旁,歇斯底里的怒骂滔滔不绝地传来。
粗布袍的铁面人正被三、四名挥舞着鞭子的人围在中间,只见毫不留情的拳脚与鞭子朝那人身上招呼着。
“你想让我被上头的人责骂是不是?去死!”
“啊……”晴绍心惊地看到铁面人被踢倒在地上,而那些人还不肯罢休地踹着。“快、快点阻止他们,夫君。”
“什么?”筑越望了望那边。“那人无礼冒犯了妳,被打骂也是应该的。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身分卑贱的罪犯,我要是出面的话,会让人误以为咱们是在干涉管理者的行为,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不、但是……”
“走吧,夫人……”
是他救了她啊!想要说的话,硬生生被中断,况且局面混乱的此刻,似乎没有人去注意到这段小小插曲。晴绍他在夫君的拉扯下,逐渐随着人潮远去。她三番两次地回头,总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很要紧的……
矿区的混乱,住过了半个时辰后才平息下来。
幸好这只是一次无伤性命的小小爆炸,而少数受伤的人也多半是逃命时受到推挤所造成的。
当晚,离矿区不远的新王行馆,举行了欢迎各国使节的宴会,一方面是新王要尽地主之谊,一方面也是为隔日即将投标,出售一批上万石的黑石矿,预先让众人有评估矿石水准与价格的机会。
流水般不歇止的奢侈筵席与笙歌艳舞,轻易让人遗忘了下午的惊魂,放纵于逸乐间。
二、
拖着沉重的脚步,挂于脚踝上的铁链与铅球,每走一步就跟着在地上滚动,扯出刺耳的擦地声,彷佛是心正一步步倾圮所发出的音。这颗心,还能跳动多久?要坚持到何时才愿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明天,是一条通往更多苦难的道路。
至今所承受的早已经超出所能负荷的,那又为何还在呼吸、还在喘息、还在挣扎着呢?
在坚持着什么?——什么都不想再抗拒,就让这身随着心腐坏下去吧!
“咳、咳咳!”
隔着面具,透过狭小的视野,总算看到休息的居所。那是个简陋、冰冷而且谈不上是给人居住的……废弃矿坑洞。被采完了黑石后,留下黑漆不见光,不时会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的现成牢房,御寒的东西除了身上的粗布袍外,就是一条发散着霉味的毯子。即便如此,比起外头冻寒的天气,那儿依然是“家”。
扶着墙,佝偻着无处不发疼的身子,缓缓地走入洞穴内。
里面同样挤着一个个身穿粗布袍,憔悴或疲累写满脸上,或坐或趴在属于自己的角落,被称之为罪犯的人们。
远离最多人聚集的火堆,悄然而不引起注意地,走到洞穴内最黑暗的一方,好不容易能坐在自己的稻草铺上,一股剧疼由腰部延伸到脑后,几乎要让人昏了过去。
“喂,你还好吧,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