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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星站住不动了。
回头望一眼高耸的山峰,又慢慢走下来。
上山的时候满心期待,速度极快,下去的时候,却流连彳亍,踧踖反复。
即将踏出山上树林的那一刻,甚至隐约觉得有些失落,停住脚,看远处天渐渐亮了。
而穿着土黄衣裳的人,背着手,站在林子边缘、一颗不大不小的树后面,凝视着山下的院子。
怜星的心,漏跳了一拍。
厨娘们起床干活了。
那人便缓缓转身,脸上戴着的,是一个金色的面具,上面刻着炽烈如火的金乌纹章。
怜星的心一紧。
曾经,她与她有一对相同图案的面具,铁面狴犴,邀月为铜,她为木。
曾经,重生的怜星,抱怨过,金克木,将面具扔掉了。
现在,她便是想要,也不可得了。
邀月望向山下的院子,看见逐渐繁忙起来的人众,冷冷哼了一声。
转身,上山。
怜星不知道嫁衣神功大成,与明玉功第八层,到底差着多少距离,等邀月的身影几乎完全消失在眼前的时候,才纵身相随。
她并不是想要偷窥跟踪,只是…想要去看看邀月,过得好不好。
山的这一侧,比她想象的,还要崎岖的多。
为了不被邀月发现,她极尽小心 ,生怕踩到了树枝,或者惊扰了鸟儿,叫邀月听出端倪。
幸而邀月行走甚疾,并未留意到她。
等到跨过一边山峰,又向下走了数十丈,再沿一侧山峰上去,方是绣玉谷入口。
移花宫在江湖上被传得神之又神,便是因为入口十分神秘。
江湖人士便是知道山峰位置,眼前看得到那里隐约的飞檐画角,上得山来,却绝难找到入口。
便是有少量天赋异禀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找到入口,却也极难能抵挡得住谷口机关。
这样神秘的地方,配上传言中高贵冷漠、心狠手辣的二位宫主,方缔造出一段武林奇话。
而现在,二位宫主变成一位,武林宵小之徒,是否,蠢蠢欲动?
怜星眯起眼睛,想起当初劫持自己的白羊黄牛。
她问过王满红货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是众人眼中的‘红货’。
落难的移花宫主,通知移花宫的精妙武功,和绣玉谷入口机关。
确实,是足以引得江湖人士垂涎觊觎的‘红货’。
却不知,自从她住进慕容别的院子里以后,都有哪些人,来抢夺过这红货呢。
怜星在绣玉谷外寻了个地方躲起,直到确定邀月已经不在附近,才悄悄儿地入谷。
随即她便发现,谷中机关换了。
幸亏她神功大成,身形步法较从前更为精妙,感知也更为敏锐,又熟知移花宫布阵方式,才堪堪在触发前一刻止住机关,没有惊动巡山弟子。
满头冷汗地入谷,沿着记忆里一条小道行走直上。
这是她每逢邀月闭关,溜出来玩时走的小道,除了紫曦,应当没有旁人知道。
顺着小道上到主峰,留心查看,果然见巡逻的人手、路线也都变了,守卫更加森严。
怜星躲过众人,绕到了邀月的寝殿之外。
邀月并不在内。
想了想,又去了她闭关常用的小殿,殿中门窗紧闭。
贴着门,听到里面轻缓却急促的呼吸声。
邀月在里面。
怜星听到她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花怜星。”
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急忙倒挂在屋檐上,贴着横梁躺着,良久并不见邀月出来。
侧耳倾听,可以听到细碎的,针扎入肉的声音,还有邀月闷哼的声音。
怜星心里一紧。
这场景实在再熟悉不过,她当然知道,邀月是在做什么。
“花怜星。”她听见邀月又愤愤地喊了一声,银针急刺入肉,声音极其轻微,却瞒不过她这绝世高手的听力。
虽然扎在邀月身上,怜星的心,却像针扎一般地痛起来。
从前她曾真正地恨过江枫,只因他将那样的痛苦,加诸于她的亲姐姐身上。
在出那个同胞相残的主意的时候,她是真心的,在恨着江枫的。
恨他践踏了她的姐姐。
而今,这施加痛苦的人,变成她了吗?
很想要出去,抱一抱邀月,像从前那样,找个拙劣的借口,撒娇撒痴,纠缠着她,不许她自牂。
可是,却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做这件事。
花怜星是个叛徒,背叛了自己的姐姐,背叛了移花宫。
这是她自己加诸于己身的耻辱,一辈子,难以洗去。
怜星静静躺在横梁上。
直到紫荆带人走到殿门,才回过神来。
“大宫主请用膳。”紫荆在门外轻缓地说了一声。
邀月在殿中嗯了一声,将袖子放下,银针收起,道:“进来。”
侍女们鱼贯而入,摆开那华而不实的碗碟。
琳琅满目的菜色,邀月却只随便用了两口,就打发她们走了。
等到人都退下,又挽起袖子,对着手臂发了一会呆,开始盘腿打坐,想要入定。
自然,这企图是不成功的。
一个时辰以后,怜星看见还是没能入定的邀月叹了口气,起身,推窗。
从这殿中,也能见到主殿外的花园,那里曾种着梅花,因为邀月有令,又全部换做了其他花树。
后来因为要用来养狗,又改成了花坛。用砖石围砌,怜星的那些狗儿们可以尽情在里面撒欢,却不许随便从里面出来,以免玷污殿宇。
怜星眼睛一酸,流出泪来,又慌忙伸手捂住眼泪,害怕哽咽声会引起邀月的注意。
可惜已经晚了,邀月抬头,厉声喝道:“谁!”
声音未落,人已经浮空飘起,从窗子翻出来,掠上横梁。
怜星急忙起身,飞跃出去,奔跑下山。
她如今境界,已经可与明玉功第九层媲美,全力施展轻功,狂奔下山,邀月竟然没有跟上。
怜星一路点在树梢,飞速下山,直接从后墙翻进院子,又从后窗进到屋内,一下坐定,才听见自己的心脏像大战了三五千招那样砰砰砰跳个不停。
恰好王满在门外问是否用饭,怜星扬声道:“我有些不舒服,晚些儿再来。”将他打发了,自己坐在榻上,好久才镇定下来。
又开始揣测邀月为何会下来,是想来依惯例试炼招式,还是,来看看自己呢?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她到底,来过多少回了?
纠结之中,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若是,现在推窗,会不会看到邀月?
怜星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努力地想甩掉这个念头,身子却不听使唤地,走向了后窗。
伸手一推,后院向着远山,空无一人。
好生…失望。
关窗,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忧伤不已。
到晚上,鬼使神差地,又起来,放着正门不走,推开后窗,轻轻翻出去,将窗户掩好。
循着早晨的路上山。
这回熟门熟路,快得多了。
到了移花宫中,邀月不在邀月殿内,也不在练功房中。
怜星将移花宫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邀月。
好生,失望。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她这一趟,顺手将入目可见的所有针盒都收了起来,满满的一大堆都给她埋到后面的花园里。
这样,至少邀月要有些时候无法自牂了。
怜星满意地下山。
一路步伐轻快 ,心情略佳。
行至半路,忽然见前方一个土黄衣裳的人影,急忙要闪开,那人影却已经看见她了。
两厢对视,十分尴尬。
良久,还是邀月走上前来,冷冷道:“你这叛徒,又来山上做什么?”
怜星听她这样冷淡,心里微微一痛,唤一声“姐姐”。
邀月勃然变色道:“你与我已经再无干系,不许叫我姐姐!”
怜星见她脸色铁青,从善如流地改口:“邀月宫主。”
不妨邀月一巴掌拍过来,冷笑道:“我的名字,岂是你这等人可以叫的?”
巴掌扇在脸上,怜星怔住,邀月也怔住。
两个人自然都知道,这一巴掌,如今的怜星是完全可以躲开的。
而这一掌的力道之巨,使得怜星耳中轰轰作响,整片左脸都肿起来,半晌听不见邀月说了什么,只好茫然地睁眼看她。
邀月见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甩甩袖子,飞快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
by 周日又要加一天班周六还把PPT带回家做心情不爽于是虐虐更健康的编剧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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