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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爷出去不到一刻,施施然给段章氏领回来了个羞答答的姑娘,段章氏还没回神,段二爷就说这是吴家送来的妾,吴老爷亲自送来的。
段章氏一口气还没上来,段二爷不肯站着让她骂,一溜烟的又跑了,说吴老爷请他在城东的酒楼吃席。
岳家老爷请吃席,段二爷万没有托辞不去的道理。段章氏只得把满肚皮的不自在先咽下,看着段二爷像赶着去见亲爹似的跑了,只留下那个仍乖顺的站在廊下的姑娘。
人都已经进内宅了,还是段二爷亲自领进来的,这就表示段家已经接下这个人了。段章氏就是想把人退回去也不可能了。怎么说段浩方也是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了,她怎么说也要顾着儿子的脸面,要是让人知道他这个儿子连自己的房中事都说了不算数,立刻就会有人会骂她这个当娘的太跋扈,当儿子的太没用。
要是这人还在家门外,她自然能挡着不让人进门,可现在不行了,除非她真的想跟吴家把脸扯破,可她又是绝对舍不下那么一个大地主亲家的。
段章氏咬碎一口牙,又见这姑娘身上穿的戴的也不像个受宠的,叫过来说两句话,瞧着模样颜色也不是个狐媚能干的,多少放了一半的心,说:“家中地方小,正好方儿还有一房妾,是他奶奶送的,你就跟她挤一挤吧。”
吴家送这个妾来就是为了跟小杨姨奶奶争个高下,干脆把她们关一个屋子里,让她们斗去吧!
段章氏越想越得意,掩着嘴笑把这个吴家妾赶下去。正好,反正她两个都看不顺眼,正好瞧笑话!
段二爷出了门就直奔城东,进了酒楼拾阶而上,小二哥一见他就笑着指着楼上说:“段二爷发财!吴老爷正在二楼招财进宝轩等着您呢!小的这就去叫厨房上菜!进士及第的席面,您看还有什么要添的没有?”
段浩方掏出大半吊钱递给小二哥说:“到旁边去买坛十五年的好酒来。”
小二哥一算,自己能落下十多个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揣着钱串躬着腰请段浩方上楼,转身一溜烟的跑出了店,买了酒又捎了一包花生米,进厨房用个干净盘子装好,屁颠屁颠的给送到楼上去,又奉承道菜一会儿就齐!二位爷先喝着!再躬着腰退出来,钻进厨房边嚼花生米边站在边上催菜,几个大师傅一头一脸的油汗,纷纷笑骂道:“你个兔崽子!又昧了客人的小钱吧!瞧你这能儿样!”
小二哥口舌甜滑,脸皮厚,陪着大师傅们笑闹,见菜好了,也不管是不是前面人点的,怎么说也是二楼的客人金贵,抢了四五盘菜就端上了楼。
他奉承的客人喜欢,就是老板也愿意睁一眼闭一眼。
进宝轩里段浩方就不敢坐踏实了,酒来了他立刻上前给吴老倒酒,菜来了他赶紧请吴老吃菜,侍候的比见自己亲爹都殷勤。
吴老爷端着架子沉着脸。吴冯氏前脚把庶女送走,背过脸去就掉泪。吴老爷自己也不舒服,自己闺女受委屈不说,就是他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他这边让管事送庶女去吴家,抬脚就在酒楼里订下酒席请段浩方吃饭,打算好好敲打敲打这个小子,免得他不清楚哪边才是他应该放在心上的。
段浩方的态度摆得够低,他也觉得这孩子知情识趣。放下酒杯说:“按理这事也不该我开口。”
段浩方赶快放下筷子,站起来说:“请伯父教训。”
吴老爷嘬着牙,半天才说:“你家长辈疼爱你,这是你的福份。”
这说的是段老太太送妾给他的事。这话不可明说,他一个干正事的大男人倒把后宅妻妾事挂在嘴边上,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聪明人说话省劲,段浩方立刻躬身道:“都是家中长辈的厚爱,小子受宠若惊!”
他这是暗着表明态度,表示其实一这不是他求来的,二其实他也不是很欢喜。
吴老爷听一半扔一半,不是很相信。男人哪有不好色的?白得一个妾段浩方会不喜欢?不过只要段二爷的态度摆正,记得他吴大山站在这里,记得在吴家他还有个未过门的嫡妻,不要忘了哪头轻哪头重就行。
他慢吞吞剔着牙说:“男儿在世,当以正事为重。别总在后宅厮混!你也不小了,听说也帮着你爹管着几间铺子,我这里还有些闲钱。”这说着就瞟了段浩方一眼。
段浩方越听越激动,忍不住抬起头看吴老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爹!小婿日后要是对二姑娘不好,让我天打雷劈!”说完重重的磕了个头!
这是吴老爷要给他机会,要提携他!他是跟着他爹做生意,也学着管铺子,可除了能偷偷攒下点钱以外,铺子他是捞不着的,上回被段老太太送到南方去,他也小赚了一笔,可是看见段老太爷和段大老爷大把大把的捞钱,回家再一看这家中的铺子田庄回头可能都会被父母交给大哥,他辛苦半辈子倒纯是为他人作嫁衣,他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他一个人身单力薄又能干什么?但要是有了吴老爷的助力,他能做的就多了!吴老爷为了他的女儿也会帮他的!
段浩方跪下磕了个响头就被吴老爷扶起来了,两人一个慈祥一个感恩。临走时,吴老爷给了段浩方二十两银子,又暗示他大头在后头,再稍稍点了点那庶女的身份,虽然不能明着说跟二姐是一个爹的,但段家心里要明白才行。段浩方恍然大悟,瞧那姑娘模样长相都不怎么样,就猜跟吴家有点关系,这才知道她的来历不同,他把这个藏在心底,千恩万谢的走了。
回了段家,段章氏把他叫过去要好好训一顿,段浩方进门前把一根银钗悄悄塞进出来迎他的小杨姨奶奶手里。
小杨姨奶奶一脸哀怨的望着他,他把东西塞进她手里又捏了下她手心,看着她红了脸才往里走。
小杨姨奶奶在外面勉强定了定神,不敢让段章氏看出来才向里间走,却听到段章氏在训段浩方。
她心思一转,觉得此时正是让段浩方知道她的心意的好时候!所以硬着头皮走进去,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玩命的扮孝顺。
段章氏正在发火,不防让小杨姨奶奶溜了进来,她可不愿意让段老太太的人看到她跟儿子不合,又不想让小杨姨奶奶太得意,以为在她心中,她比那个吴家送来的妾更得她的待见。一来二去的,段章氏就没力气训了。挥挥手对段二爷说:“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的。既然是你的岳家送来的,你收了也不违礼。”
小杨姨奶奶听到这里脸上一僵。她还以为段章氏不喜欢段二爷纳妾呢,有的当娘的快把儿子当丈夫管了,她以为段章氏也是这种人,天天都不让她近段二爷的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段老爷的妾呢。小杨姨奶奶顶看不上段章氏这个做派,有本事管你自己的丈夫去啊,管儿子管这么严干什么?她本以为就是这个吴家送来的妾跟她应该是一样的,段章氏不是没给她特意安排屋子吗?连丫头婆子都没给她,她可还有个丫头呢!还让她跟自己住一个屋,这不就是让她管着她的吗?可是怎么又肯让段二爷去看她了?
小杨姨奶奶脑袋里面打官司,手上就慢了,脸上也不好看了。段章氏见她不痛快,她可痛快了!越发和言悦色的对段二爷说:“你要是喜欢,我也不拦着。到底是你岳家送来的人,要是真能生个儿子出来就好了!”说完掩着嘴笑。
小杨姨奶奶眼前一片黑,脚下打晃发虚。
段浩方却知道段章氏这话绝对不是真心话,而且吴家送人来也不是真的给他的,吴老爷今天不是把话都撂出来了吗?要他专心正事,还给了他银子。就是不想让他再进后宅,吴二姐还没进门呢,他屋子里的女人再多,也不能真让吴家没脸弄出儿子来!
再说,他现在还真不急着要儿子,他连自己都没站稳呢,生那么早将来跟自己对着干吗?
吴家这个妾,是送来跟小杨姨奶奶打擂台的!
段二爷心中得意,他对付不了段家这群人,自有人去对付。口中对段章氏说儿子年轻,正是学本事的时候,哪能专在后宅游乐呢?
这话对段章氏的胃口!当下欣慰的抱着段二爷说我的儿啊,你可真是娘的好儿子!
小杨姨奶奶也高兴,脉脉含情的看着段二爷。他不愿意进那个女人的屋子,可不正是因为对她有情吗?
过了快有小半月,吴冯氏把吴家给段浩方送妾的事小心翼翼的跟吴二姐提了。
两人正对坐在炕头上抽绣线,吴二姐一时没听明白,怔怔的反问道:“娘你说什么?”
吴冯氏搭拉着眼,轻描淡写的说:“段家那件事解决了,你爹把荷花送过去了。”
吴二姐在脑中把荷花这个名字转了三圈,完全没有印象,再问:“谁?”
吴冯氏嗔了她一眼,对庶出的孩子她可真是喜欢不起来,就是从她自己的嘴里说也不痛快。示意吴二姐靠近,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爹的妾生的。”
吴二姐用了一会儿才把‘爹的妾生的’这句话给消化完,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大!
吴冯氏慢悠悠的笑着,多少有些痛快的说:“按理说,你还该叫她声大姐呢!货真价实的你爹的头一个孩子!”说罢掩着嘴笑,那孩子六七岁的时候才跟着她那个倒霉妈一块被接回来,刚进门时连鞋都没有一双,就跟那路边贫家的女儿差不多。
吴冯氏在心中恨恨的想着,真是没想到,在她进门前吴老爷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幸亏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哼!冯家绝不会干休!老太太到死都没认她和她那个娘,怕是也恼恨她给吴老爷的丫头偷偷瞒着她生了个孩子下来。
她吐出胸中闷气,再一想,生得早又怎么样?托生在那种人的肚子里,现在还不是要看她的眼色过日子?还不是要在她的孩子的手底下讨饭吃?
吴二姐此时回过味来,跳下炕将丫头婆子都赶远些又掩上门……回来急道:“娘!这……怎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啊!”她又急又气在屋里直转圈,这下可怎么办?她看看吴冯氏一脸不解的样子,连连跺脚。送个丫头过去还好说,送个庶出的姐姐过去,到时让她拿她怎么办?
吴冯氏就知道吴二姐会不痛快,她还没嫁,倒先送了那个丫头过去。连忙劝她道:“你放心!她绝不敢跟你争的!”
吴二姐气得头晕,结巴半天才把话理清楚,扳着指头跟吴冯氏说:“娘,我不是说送个人过去不对。我也知道,那棉花还是我送过去的呢!我哪里是怕送人过去这等小事?我是说……”这回轮到她扯着吴冯氏讲悄悄话了,“我是说那女的好歹也算是我的姐姐,日后、日后你让我拿她怎么办?!”
吴二姐又恼了,甩开手坐在炕头生闷气。这事吴冯氏居然没问过她的意思就这样悄没声的办了,让她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要是她之前知道了,绝对不会答应的!
吴冯氏把吴二姐的话在心头转了两圈,明白了,没好气的按着她的额头说:“纸老虎!我算看清楚了!你就是个窝里横!”
吴二姐一缩脖子,转脸也很有道理的说:“若真是那不相干的旁人,我要怎么样也下得去手。可那也是爹的女儿,你说我能怎么办?”她两手一摊,不高兴的说:“我能怎么办?”
说她是纸老虎,这她认。那是因为以前她挤个把人顶多是把人挤到别的办公室里去,手再黑也有限。现在,她动一动嘴,说不定就能让人上天或下地。她还敢吗?这倒束手束脚起来,凡事不由得她不多想。段浩方房中那几个,她早盘算好了,日后当个老妈子用也行,或者真是不愿意看到,随便送到庄子上也行。
她也扳着指头算过,像吴家屯这种乡下地方,有钱的老爷们弄几个通房小妾的也没多少人指着后脊梁骂,最多羡慕的眼神多点。吴冯氏也教过她,越是城里那些地方,有钱的男人想在房中多放几个女人反而要在意名声,生怕让人说出个好色来。
吴二姐一想也明白,越是标榜着有知识有身份有地位,就越好面子。她自己老爹这样的,正经大粗人一个,没念过书,不识圣人教化,浑身铜臭,不懂礼识节才是正常的。
而像段浩方那样人家出来的男子,反而要摆出一副道德面孔来,要做什么也要想出个好听的理由,装出一副好看的门面。
段浩方已经有了三个通房,他的屋子里人已经够多了,再往里放人难免引人侧目。这男子于女色上风流是美名也是恶名,稍一不注意就会被人喷唾沫星子。
吴冯氏给吴二姐细细说过,等她嫁过去还有个一两年,这一两年里段浩方绝对不敢再纳妾或通房!沉湎女色不是什么好听话。而等她嫁过去,房中人够多了,她也会带几个丫头过去的,日后段浩方要想再往房里带人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要顾着脸面。
段家二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