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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我?谁害死她啦?”梅朵惊诧地问。
“昨晚的火灾是一场阴谋,一定是你……不是你,也一定是你阿爸干的。”
“你冤枉人,我才听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那么巧……等我找到证据,我绝饶不了你们!”
梅朵突然举起手来,信誓旦旦地说:“不是我,我向三宝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你是谁?你们康萨家机关算尽,没一个好东西,滚,滚,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他起身抓着梅朵的胳膊,就把她推向门外。娜珍拖住白玛,撕扯着。
候在门外的次旺见梅朵哭着出来,他气愤地用头撞白玛。梅朵哭着跑走了。
娜珍追了出来,叫着:“梅朵,梅朵小姐……,你别走啊。”
扎西和德吉站在屋顶,看见梅朵边哭边跑出了院子。扎西叹息道:“真是酥油掉进羊粪灰里,越抹越大。”
“到底冲撞了何方神圣,佛菩萨要这么惩罚我们,一档子接一档子,都不让人喘口气。我明天去寺里送供养,为我们家消灾祈福。”德吉说。
“你把我也送寺里去吧,我真想闭关修行三个月。”
德吉闻听此言,没好气地说:“你去吧,躲清静,我也去,我去当尼姑!”
梅朵跑回康萨府,趴在床上大哭不止,康萨心疼地说:“宝贝闺女,都哭成泪人啦,这金疙瘩金豆子,哪能这个掉法。”
梅朵回过脸来,质问他:“是不是你让人放的火?”
“你听谁说的混账话?”
“你告诉我!是不是?”
“闺女,我也是刚听管家说起这件事儿,城里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胡乱联系,我正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地里造谣。闺女,你要相信爸啦。”
梅朵止住哭泣,认真地问:“爸啦,你没撒谎?”
“爸啦怎么会做这种违背佛门教诲的罪孽之事,那是要下地狱的。”
管家手里捧着一沓帖子从外面进来,他问道:“老爷、小姐,婚庆大典的帖子拟好了,您过过目,看还缺谁少谁……”
梅朵上前一把打翻管家手里的帖子说:“庆什么庆啊,白玛哥恨死我了。”
“这话怎么说的?这德勒府的老少爷们儿不能听风就是雨啊,看把我闺女委屈的,那浑小子对你干了什么?次旺,你过来。”
候在门口的次旺胆战心惊地走进来,小心地回话:“老爷,白玛少爷……他太过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要不是我和二太太拦着,说不定他把小姐扯巴成啥样呢。”
“次旺,掌你的嘴,乱说什么。”梅朵喝道。
康萨火了,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我真是抬举德勒府了,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管家,你把他们给我叫来,当面说清楚……不,让他们去市政衙门候着。”
扎西和德吉、娜珍赶到了市政衙门,他们站在院子里犯嘀咕。娜珍一脸不高兴地说:“康萨老爷把我们叫到市政衙门干什么啊,这么毒的太阳,晒死我了。”
扎西感到不安,没言语。
“都是白玛惹的祸,康萨老爷要和我们打官司?不至于吧。”德吉猜测着。
“是祸躲不过,你们就别嘀咕啦。”扎西打断她们说。
市政长官从碉楼里出来,他一见扎西热情地招呼着:“德勒老爷、德勒太太、二太太,在这儿站着成何体统,里面请,里面请。”
“墨本大人,是康萨噶伦差人让我们来的,我们还是在这儿候着吧。”扎西说道。
“康萨噶伦也来吗?”
“应该是。”
这时,康萨怒气冲冲而来,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下马便问:“白玛在哪儿?”
“我猜噶伦大人一定是有要事相商,他一个晚辈毛孩子,我没让他来。”扎西说道。
“他是不敢来吧。”
“大人,白玛这孩子不懂事儿,今天惹恼了梅朵小姐。”德吉说道。
“只是惹恼吗?我闺女正在家里哭呢。大太太,你们都知道,梅朵的阿妈啦走得早,我一直没有续弦。为什么,我怕后娘不能善待她,梅朵虽不是空行仙女,可也是金枝玉叶。白玛那浑小子,怎么能对她动粗?”
“啊?还有这事儿。”德吉蒙了。
娜珍赶紧上前解释说:“没有……白玛他误会了梅朵小姐,有些激动,可没动粗,绝对没有!噶伦大人,白玛修养差,驴性,我回家好好规治他。”
“不仅我闺女被误会了,现在有人在背后对我也是说三道四。墨本大人,你听说了吗?”
“您说的是八廓外街的那场火灾吧?”墨本大人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大人,此案正在侦办,具体负责人是警察连长帕甲,我叫他来回大人的话。”墨本说完,冲身边的衙役摆了摆手,衙役转身跑向碉楼。
扎西明白了康萨约自己来市政衙门的目的,他上前说道:“噶伦大人,我和德吉、二太太从来没有怀疑过您与此事有瓜葛。至于街上的谣传还请大人彻查清楚,看看是谁在暗地里搬弄是非。”
“不急,还是先听听市政衙门的说法。”
帕甲从碉楼里匆匆而来,他走到康萨和墨本面前说道:“二位大人,唤我。”
“八廓外街的那场火灾侦办到什么程度,你向噶伦大人汇报一下。”墨本说道。
“火灾的现场是伦珠家的老宅子,很久没住了。最近刚刚租给来拉萨跑买卖的康巴人,是一对父女带着他们的驮队,我带人去现场勘察,发现火是从二楼堂屋里烧出来的。”
众人认真地听着。
“堂屋里有火种?”康萨问道。
“康巴商队一直游走四方,喜欢露天宿营,随地搭灶拢火。这套老宅是伦珠大人生前居住过的,与下等人家不同,他的堂屋里没有火塘,这对父女就用石头在屋子里摆灶拢火,结果夜里失火,他们也丧了命。”
“这么说,不是有人纵火?”
“肯定不是。我们得出结论,这场火灾是意外失火,不是人为纵火,市政衙门的告示即日就张布出去。”
康萨放心了,扭头看着扎西和德吉,一脸不满地说:“有人还想败坏我的名声。”
“噶伦大人您放心,告示张布出去,谣言不攻自破。”帕甲说完,看了看娜珍,心情复杂。
“烧死的那个姑娘是白玛的相好?有这事儿吗?”康萨又问道。
“是,的确如此。”扎西如实回答。
康萨闻听,皱起眉头。
扎西继续说道:“白玛刚从亚东回调拉萨,家里事先也不知道,不然也不敢应了和您府上的美意。”
“这个白玛,在亚东当几年差,学出息了。你们说吧,这个婚还结得成结不成?”
娜珍急了,上前说道:“大人,没影响啊。那姑娘走了,不碍事啊,白玛和梅朵小姐的婚庆大典到日子还得办啊,哪能说悔就悔啊……”
“人是走了,可是她的魂儿从白玛的心里走了吗?”
“那姑娘充其量是根绣花针,扎在手掌上,拔了也就忘了,哪记那么长远呢。”
“你儿子这么不定性,我闺女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啊?德勒老爷,你能保证今天的事情不再发生吗?”
“不瞒您说,白玛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他提出要为那对父女料理后事,我答应了。”扎西说。
康萨点了点头说:“这小子,有情有义!错不了!……把葬礼和婚礼搅和在一块,太不吉利。这样吧,他们结婚的事儿,缓一缓。”
第三十章 德勒驮队的空箱子
大昭寺的佛殿里,一位高僧用金汁书写祈愿亡灵转生的祝祷词,书法流利优美,熠熠生辉。他和白玛一起将祝祷词卷入香烛,做成灯芯。白玛将卷好的灯芯插入大酥油灯内,点燃,灯芯慢慢燃烧起来,白玛在一旁默默祈祷。
白玛到拉萨的各大寺院礼佛拜神,祈求死者的灵魂早日进入极乐胜境。德勒府除了为央宗父女供灯献食,请喇嘛诵经守灵,还赔偿了伦珠家在火灾中的损失。白玛做主,将驮队剩下的货物分给锅头和伙计们,扎西又补贴了盘缠,遣送众人回西康去了。
娜珍基本上也猜出了烧死央宗父女是谁干的,她良心受到了遣责,被噩梦困扰。于是,她又溜进了帕甲家里。
一见面,娜珍便质问帕甲:“你别藏着掖着,跟我说句实话,那场火是你烧的吧?”
帕甲脸色一沉,不客气地说:“还用问吗,我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的。”
“啊?真……真是你烧的?让我猜着了,怪不得我做噩梦呢,我们都是佛的子弟,你怎么能放火杀人呢?”
“我不是为了你吗?为了你今生的荣华富贵,我就是下地狱也心甘情愿啊!”帕甲吼道。
娜珍被他吼住,摸着肚子,哭了起来。
“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眼瞅着就袖筒里藏不住火,我能不急嘛!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动了胎气。”帕甲哄她说。
“那我们……下面该怎么办啊?”
“不能半途而废。”
“我可不想干了。帕甲,我们还是结婚吧,趁着现在扎西和德吉什么都不知道,德勒府好歹也能分我们一些财产。一两个庄园应该没问题,再给我们百八十个奴仆,也够我们活这辈子了。”
“进了炒锅的青稞,就不可能再做种子了。扎西在市政衙门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他不相信是康萨老爷干的。”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你没明白吗,不是康萨老爷干的,是谁干的?扎西压根就不相信是意外失火。央宗妨碍了白玛的婚事,扎西一定怀疑你是放火的元凶,只是他还不能确定你的动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的关系暴露,就等于你我不打自招,没准咱俩一起掉脑袋。”
娜珍害怕了,她一阵恶心,呕了起来。帕甲过来给她抚背,又递上一碗茶。娜珍喝了茶,好了一些,她说道:“我开始显怀了,总觉得德吉在盯着我的肚子,被他们看出来,是早晚的事儿。”
帕甲也犯愁了,琢磨了一会儿说:“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别担心,我会想法子的……想法子,要尽快。”
扎西等八廓街的德勒商店打烊以后来到这里,他认真地翻看账本,掌柜巴桑站在一边,回答扎西的询问。
“店里的杭绸、宁绸、金丝缎子都断货啦?”扎西问道。
“这个月销量大增,连店里的库底子都卖光了。”巴桑回话说。
扎西凌厉的目光看着他,问道:“那为什么账目上没见银子啊?”
巴桑慌了神,扑通跪在他面前,连声说:“老爷,我违反店规,擅自做主把货赊出去了,……还没收账。”
“赊给了什么人?”
“十四世佛爷开始学经,按照老例,佛爷要给各大寺的金佛换衣,上个月佛公的管家来筹办丝绸布料,用量巨大,可能……可能钱不大凑手,当时您还没回来,我无法请示,就自做主张答应他们缓些时日再去收账。”
“拉萨佛爷一家来拉萨没几年,家底俭薄,学经仪式花销巨大,他们哪承担得起,我们理应为佛爷分忧,你做得对,起来吧。”
巴桑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扎西想了想,又问道:“我和大太太去印度这段时间,二太太在家常跟什么人来往?”
“雍丹府的老爷和太太常来,打麻将,玩纸牌。仁钦府的大太太也常来,二太太不来,还有……”
“男的呢?”
“男的?江洛金少爷,噶雪巴老爷,帕甲大人,还有……和我们府上有走动的亲戚朋友,差不多都有交往,尤其是今年夏季耍林卡……”
“二太太在你的账上支过银子吗?”
“这是二太太开销的簿子,每一笔都有,老爷您过目。”巴桑说着,把簿子递到扎西面前。
扎西拿过账本,翻看着,他问道:“这笔花销……藏银750两,怎么回事儿?”
“二太太在噶雪巴家打麻将,输了。她央求我把三个月的体己一次性给她,我拗不过她,就在账上付了。”
扎西又拿起一本账本,准备翻看,巴桑马上递上另一本,想敷衍过去。扎西感觉不对,他问道:“这本账怎么啦?”
“老爷,这本账您不能看。”巴桑面有难色地说。
“为什么?”
“有几笔不小的支出,是大太太支走的。”
扎西皱了下眉头,追问:“德吉?她支钱干什么?”
巴桑低头不吭声。
“说话!”
“每半年……德勒府上的所有商号都会盘点账目,每次大太太都会从盈余中支走一笔钱。大太太交代过,这件事儿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您。”
扎西站起身,舒了舒筋骨,说道:“瞒着我……好,我不为难你。”
“老爷,天也不早了,仆人都被您打发回去了,我送您回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