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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二楼,也有记者、编辑探出头来,往下看个究竟。
凌南天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眼望地上的散开的五块大洋,眼睛便蒙上了一层薄雾,有泪水在盈出来。
但是,他咬咬嘴唇,低沉地对郭妙妙道:“遵命!”
“那就好!”郭妙妙听出此话的愤怒,却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上台阶。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凌南天愤怒了,说明她对他的剌激很有效。
凌南天受此侮辱,不气不怒,那是不可能的,也是非正常人之感受。
可是,他咬咬牙,仰仰头,又深呼吸了一口气,便蹲下身来。
他伸手把五块大洋,一一收拾起来,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郭妙妙亦想看看凌南天会如何对待自己抛给他的五块大洋,也很好奇地想看看凌南天会有怎么样的神情?
于是,她回身瞟了他一眼,却又一怔:没想到凌南天以陆军少将、凌家三少之尊,竟然会委屈自己去拾那五块大洋。
刹那间,她傻眼了。
她的眼睛霎时间也蒙上了一层迷雾,芳心也极度地被凌南天这个忍辱负重的举动所震撼了。
“喔噻,这趟拉的是什么车呀?五块大洋?这么贵的价格?跑很远的路程吧?”围观的小商小贩和街头行人见状,纷纷低声议论,甚是不解。
他们倒没感觉到这是郭妙妙对凌南天的侮辱。
因为富贵人家坐车之后,把钱一扔一抛,甩给车夫,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这个年代,对于富人趾高气扬的动作,路人是见惯不怪。
任何一个车夫,也不敢对客人怎么样?
这年头,混碗饭吃,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只是,他们不了解内情,不了解郭妙妙与凌南天之间的恩恩怨怨、情仇纠葛。
所以,他们只在议论这趟车的价格,而没往他处想。
凌南天收拾好五块大洋,便拉起黄包车,转身而去。
望着凌南天拉车而去,那脚步又似乎很沉很重的样,还有他湿漉漉的衣裤汗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郭妙妙的心头又是一阵失落,一阵空荡。
兴奋迅即消失了,换之而来的是感伤,是落寞。
她转身走入报社大门。
美丽的倩影也随之消失于街头。
少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小商小贩和路人也就一哄而散。
报社里面灯火通明。
因为这是一家早报,向世人传送的信息是最早的。
每天早晨七点前不仅要将报纸印好,且要发送出去。
所以,编辑、记者每天晚上都得通宵达旦地工作。
郭妙妙走上二楼,看到很多编辑、记者愕然地看着自己,不由害臊地低下了头。
她低下头的刹那间,两颗滚烫浑圆晶莹的泪珠,也滴落在地上。
她黯然地走进她自己的的主编办公室。
里面已端坐着社长刘终生。
他也就是蓝衣社的领袖刘松生的弟弟。
郭妙妙一怔,便改坐到办公桌前对面的客座上,呆若木鸡地望着刘终生。
“郭主编,那人是谁呀?好象,他不是一般的车夫哦?听你刚才在楼下所说,他是什么三少爷?是一个落难公哥吧?哦,对了,报社给你配了轿车的,你为何不坐轿车,反而去坐黄包车呢?哦,新世界夜总会的杜少爷刚走,他等了你足足一个下午。”刘终生年约四十,等身材,西装革履,胖嘟嘟的,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
他被郭妙妙呆瞧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便红着脸,扯开了话题。
他是人,属于那种有正义感的人。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便是蓝衣社的特工领导,也不知道郭妙妙是蓝衣社的人。
只是因为郭妙妙是刘松生介绍来的。
所以,刘终生让郭妙妙当了主编。
在刘终生看来,郭妙妙是热血青年,富有正义感,热爱祖国,才华横溢,社会活动能力也很强,堪当主编之重任。
所以,郭妙妙到胶东早报工作以来,他一直很关照郭妙妙,关心郭妙妙。
今天,郭妙妙又为报社拉来了一笔钱,而且是新市长派人送来的。
这可把刘终生乐坏了。
热血篇 折磨(五)
在这个年代办报纸,办报刊杂志,就是缺经费啊。
一些报刊杂志要是办得正义点,正气些,偶尔为广大劳苦大众呼吁点什么,就会得不到政府的支持,甚至要被当地政府强行勒令关闭报社。
多少名报、名杂志、名周刊都因为缺经费而办不下去?
郭妙妙这次可是帮了他的大忙啊!
刘终生言毕,便从怀兜里拿出一叠纸钞,已用胶绳捆好,放在桌面上,意思是奖励给郭妙妙的。
他一出手,就是三万元。
当然,纸币贬值,也不值多少个大洋。
“谢谢社长,你先回家吧,令夫人和小孩可能等你吃饭了。哦,晚上,我会主持编务会议,讨论并主持明天早报的稿件。”郭妙妙冷冷地道,答非所问。
“那好!辛苦你了。老让你熬夜,我实在不好意思。明晚开始,我来轮值下一个月的夜班吧。再见!”刘终生看到郭妙妙的情绪不对劲,语气冷淡,便不敢再胡扯下去,随便客套两句,起身走出了主编室。
“唉,凌南天今夜会住在哪里呢?他在青岛,于何处落脚?会流浪街头吗?他会去迎春楼胡来吗?唉,他去不去迎春楼,与我何干?我吃啥醋呀?”郭妙妙待刘终生一走,便起身走到窗口,向下观望,街边哪还有凌南天的身影?
“唉,我折磨了他,也是折磨了我自己呀!他跑了一个下午,累死累活。可我得到什么了?我很快乐吗?怎么此刻我的心情是如此的低落?我不饿吗?可是,我竟然不想去吃饭。”随之,郭妙妙又感觉胸口有点疼,叹了口气,又是一阵泪光盈盈。
她心头又是一阵失落,一阵感伤,一阵思索。
“他何苦用这种方式来报复马彪呢?难道,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杀马彪?哦,对了,可不能让他马上就把马彪给杀了,得先利用马彪清除赤匪及其地下组织之后,把闹事学生的幕后主使者揪出来之后,才能让凌南天去杀马彪。只有这样,我才能功成名遂。”郭妙妙若有所思,却又忽然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抹抹泪水,赶紧走到房门前,把房门关上,又回到办公桌前。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黄汉胜家里的电话,说道:“喂,黄帮主吗?今天早上,我把你们到青岛来发展的事情,与马市长、甘局长作了沟通,呆会,你去马府拜会一下马市长,顺便告诉他——”
她说到此,却又吓出一身冷汗来,说不下去了。
这算什么?
把凌南天还活着、又出现于青岛城的消息通过黄汉胜,转递给马彪知道,好让马彪派兵来个全城大搜捕?
万一,凌南天不幸遇难呢?
咋办?
果真如此,那自己就真的一辈也见不到他了。
刹那间,郭妙妙的心情很是复杂,很是纠结。
“喂——喂喂——郭小姐,郭小姐,你咋不说下去?你让我告诉马市长什么事?你说呀!说话呀!咋没声音了?奇怪!难道电话断线了?可是,又有电流声呀!”电话那端,传来黄汉胜急促的声音,传来他百思不解的话语。
“哦,你顺便告诉马市长,韩复榘将会更换全省各市县的税吏,请马市长小心点。这是韩复榘在山东闹独立的第一步,他想控制税源,作为他自己购买军火、扩充军备之用。好了,你带这个好消息给马市长,必然会引起马市长的好感。稍后,我也会建议马市长,让令公黄水平到警察局去工作。争取弄一个好位置给黄水平。”郭妙妙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便急急改口,语气很是关心黄水平,又给了黄汉胜一颗糖含。
“哈哈哈——好!谢谢郭小姐!卑职一定办好此事。我挂了啊!”电话那端,黄汉胜闻此良言,乐得哈哈大笑。
他于得意大笑之,把电话挂上了。
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哎呀,吓死我了。我得小心点啊,我今天下午办事情,咋如此乱七八糟的?刚才,在楼下,我称呼凌南天为三少爷的事情,也被刘终生听到了。若果刘终生不怀好意,将此事传出去,岂不是害了凌南天?唉,我这是咋回事呀?”郭妙妙放下电话,芳心怦怦直跳,满头是汗,连秀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拍拍胸脯,自言自语,始终是难以心安。
“啪啪!妈的,死凌南天,本姑娘见到他就没好事。哼!明天,我整死他。唉——我也被他折磨的够呛的。”郭妙妙芳心很乱,始终平静不下来。
她很是气恼,气得直拍拍桌。
“咚咚咚——郭主编,开会时间到了。”此时,房门响了,有人敲门。
“哦,来了。你们到会议室等我。”郭妙妙闻言一惊,应了一声,便拿起镜,理理秀发,整整妆容,这才推门而出,前往会议室开编务会议。
话说凌南天拉着黄包车跑开了。
他边跑边落泪,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他心有不甘啊,连被睡过的女人,也敢欺负他,太受气了。他受了如此大辱,心头始终是愤世嫉俗,愤愤不平。
可是,他又是有苦无处诉,有闷无处泄。
若是与郭妙妙硬对着干,岂不是要暴露身份?
万一,自己与郭妙妙争斗,被马彪发现了端倪呢?
自己焉能找马彪报血海大仇?
现在的马彪是大权在握,重兵在握啊!
苦与闷,化作阵阵泪雨,从凌南天的脸颊上滑流下来。
他的脚步很沉,很重,跑得很慢。
几分钟之后,他跑到德昌大街与北平路交汇处的拐角处时,闪出三个黑衫黑裤的汉。
热血篇 狮子扑兔
天色黯淡下来,街头亮起了灯。
富贵人家的门牌前,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
饭馆飘香,茶楼里传来了琴声。
迎春楼那边,打情骂俏之声,又扎耳而来。
人们不是回家吃饭去了,就是走进了酒楼饭馆。
街头上,暂时冷冷静静的。
三名黑衣黑裤的大汉,皆是左手翘着大拇指,手戴足金戒,横眉怒目,敞胸赤膊,右手则是各握着一把钢刀。
凌南天心酸心疼,悲愤异常,泪眼朦胧。
但是,他对于眼前此事却是很敏感的。
因为他历经了太多的艰难、险阻、凶劫了。
凌南天旋即停下脚步,一手松开扶手柄,抹抹泪水,一手仍是握着黄包车的扶手棍柄。
他定眼一看:这三名汉都是帮会人物的衣着打扮哦!
凌南天再看看他们手的大刀,耳边骤然响起了虎上午对他所说过的话:无论在城里做什么买卖,除了纳税之外,还得向匪帮交纳保护费。
否则,无论你做什么生意也做不下去,可能你还会惨死街头,家破人亡。
城内有两大匪帮:一个是铁棍帮,一个是大刀会。
此两匪帮,专收保护费发财,且有上缴给市府及警局,所以,这帮恶匪横行多年不倒。
靠!
这么巧!
自己刚受郭妙妙之辱,又碰上了匪帮人。
娘的,少爷今天真是倒霉死了。
话犹在耳,凶险已在眼前了。
凌南天霎时间心思如潮,也难过异常,愤怒异常。
郭妙妙的气,他可以忍气吞声地受。
可眼前这些帮匪的气,凌南天就受不了了。
要是再他娘的忍气吞声下去,他的肺就要炸了。
“嘿嘿,小,拉黄包车就不用交保护费了?刚才那个客人可是给了你五块大洋的酬金呀?快,交三块出来。否则,你今晚就没命回家吃晚饭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帮人真是大刀会的。
为首的汉把钢刀一横,冷冷地对凌南天说道。
整个下午,凌南天都是拉着郭妙妙满街跑,他这个生脸孔的黄包车夫,自然地引起了城内帮会人的注意了。
于是,大刀会的人,便跟踪凌南天而来,务必要收一笔新的保护费。
当然,他们也怕记者拍照。
所以,他们不敢在“胶东早报社”的门前闹事,便分别派些人手,尾追前堵,分头行动,包抄而来。
“各两块大洋吧?可别忘了俺门铁棍帮哦。再说,得留一块大洋给这小养家糊口,若是把他逼急了,他不跑黄包车了,咱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呀?”
大刀会的人刚喝令凌南天交出三块大洋来,话音刚落,旁侧小巷里又蹿出三人。
这三名大汉也是黑衫黑裤,只是所握的兵器不同。
他们各自手握一根铁棍,很骄横地走来,站在凌南天的身后,堵住了凌南天的后路。
但是,铁棍帮的三名汉,其一人说话倒是很动听,那语气,倒象是很关心黄包车夫的生活似的。
这样一来,凌南天如不交出四块大洋,便会腹背受敌了。而且,对方人,皆有凶器在手。
他们就好象似以往一般,吃定了眼前的这个黄包车夫。
“好!给你!”凌南天给他们对话,又气得七孔生烟,真的要炸肺了。
他蓦然掏出几块大洋,大喝一声,便随手向眼前的三名大刀会汉一甩。
“嗖嗖嗖——”
“啪啪啪——”
“啊啊啊——”
“当当当——”
三块大洋,疾如流星,闪电般击去,并不亚于当世任何的暗器。劲道之猛,速度之快,令三名汉想都想不到的。
但听三声惨叫,大刀会三名汉握刀之手背,各被一块大洋击。
三块大洋径穿他们的手背而入,透掌心而出三块大洋沾血而落地。
刹那间,大刀会三名汉的手,都是鲜血飞溅,掌骨筋脉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