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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破!小心祸从口出。”
归邪厉声喝断他满溢着作死气味的戏谑之言,一面又敛了眼目低低一叹:“……我何尝不希望,自己能一生都无用武之地。”
“‘但只要我一息尚存,便一刻都松懈不得。’是么?我明白,你便是这般一根筋的性子了。也罢……”
寂破这时已重整衣装飘然跃回地面,照小指尖吹了口气便大步向旁观两人唱和的女孩走去,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我先将这小妹妹送去个安全所在,再来同你解释我涉足人界的缘由。届时你有多少抱怨斥责,我一一听着就是。”
归邪拧眉:“那你还是不愿同我回去?”
“我不能回去。”
寂破淡然应答,眸光澄明而坚定。
“……我总是要亲眼见她一面,方可安心。”
“她……?”
归邪先是一怔,旋即舒展眉头露出些了然的表情。
“你又在里幻暝宫窥看她的梦境了。但我仍是不明,数百年来你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动向,但每次皆止于梦中,何以今日……”
“归邪啊,你不懂啊。”
寂破摇摇头,又打胸腔里极长地嘘出口气,长得几乎像是在测肺活量了。
“这回她梦中有个跟你一样满脸苦大仇深、看着便很没情调的俊俏道士,教我怎么能放得下心?你晓得么,这可是……这可是她数百年来头一回梦见男人啊!!!”
“……”
归邪默不作声地一招手亮出了战戟。
“罢了,你不必解释了。我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对你动手。”
“所以说你不懂啊。我晓得你在作什么下流想象,但我也不屑同你辩驳——连雌性前爪都没牵过的童男崽子,怎能体会我这拳拳赤子之心。”
“我确实不懂。”
归邪已暗暗地开始翻白眼了,“旁的姑且不论,人界何其广大,只凭些许支离破碎的梦境残章,你待如何寻她?”
“这简单,将长得像你的男人都拖出来揍一顿便是了。”
“——出城后找个空旷地方,我先同你决一死战再说。”
“别呀,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不如这样,我请你吃块枣糕,你就当被我堵了嘴,大人大量宽限我几日,待我办完私事自会随你回去。话说回来,这镇子上的糕饼店当真不错。”
寂破说着便自袖里抖出个纸包,不等归邪作答就麻溜地捏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又拣块大的递给怀中面黄肌瘦、显然是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女孩。
“如此散漫……且慢,人界的银钱你是从何处得来?”
归邪同寂破并肩走着,视线却笔直地投向前方,仿佛立志不与他对视一般。若夙沧得见,大约也会觉得那油盐不进的顽固模样极像玄霄。
寂破将手中装糕点的纸袋掂了两掂,面上颇有得色:
“路上碰见受辱的女孩子,便像方才一样对那些个野蛮男子略施小惩,再取走他们的钱袋作为行侠仗义的犒赏罢了。你也不必担心为人所觉,我动手前都已仔细设过结界,那些人也就是十天半月起不来身,引不起多少风波。”
“即便如此,仍是太过张扬。我族向来避世而居,别为了你的怪癖引火上身。”
归邪连发作的气力都被他消磨尽了,只是板着脸冷淡告诫。
“什么怪癖?无论人妖,疼惜这粉团玉琢的小女娃儿本是世间常理。”寂破纤眉立起,振振有词,“况且我等纵不祸世也一样被人斥为妖邪,倒不如多行些歪门邪道叫他们满意。”
“……劫人钱财的妖物,倒是很接地气。”
“抢钱怎么了?钱财在人界就是万物之源,还有什么比抢钱更罪大恶极的邪道?她也曾在梦里说过,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妖鬼神魔,而是买买买。”
“原来如此。难怪婵幽大人说你是随她学坏了。”
“难得出来一趟,这钱怎么花我都已盘算好了:赢幽爱俏,我便多给她带些水粉衣衫回去,她气性长,再宅个两百年也不会穿腻味。冥风年纪小,人界这些个零碎玩物他定然喜欢,以后少主出生了说不准还能用上。奚仲击残那两人太枯燥,只对书卷古籍感兴趣,倒也挺好打发……至于这枣糕么,梦貘一族无论男女老少都爱吃甜的,正好你来了,咱们便多扛上两袋回幻暝界……”
“…………团。”
“什么?”
寂破耳尖一动,敏锐捕捉到了归邪险些淹没于他长篇大论中的细微尾音。
“归邪,你方才说什么?”
“…………”
归邪几不可察地放小了步幅,让自己稍稍落在寂破身后半步左右,完美避开了他眼角扫来的余光。
“我是说,若要我助你运送人界食粮的话…………除了枣糕,须得再买上青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突入主线了夙沧有自己的背景故事,如果完全依附于玄霄也没意思。不爱看原创剧情的……我也不建议跳过哈哈哈哈
【【科普时间】】
这里给不清楚仙四原作的小天使们讲解一下,“梦貘”是居住在妖界“幻瞑界”的食梦妖,琼华派为了收集飞升所需的灵力,让玄霄夙玉修炼双剑网缚妖界,换句话讲就是抢妖界灵力当燃料,所以两边昏天黑地打很惨,夙玉和云天青为了阻止大战携剑私逃下山。双剑分离导致玄霄走火入魔十九年生不如死,青玉也受寒气侵体相继早逝。
19年后青玉之子云天河上山帮助玄霄破冰【仙四本篇故事】,然而(从天才少年变成了失意中年男人的…)玄霄半生蹉跎心魔深种,早不是当初少年。最终玄霄逆天而行被打落东海囚禁,云天青为了向他道歉而长留鬼界不肯投胎,算是真正的“碧落黄泉,两不相见”。——当然这个文不会这么写啦。
PS:幻暝界的六护将是归邪、奚仲、寂破、冥风、击残、赢幽,原作大战后就只剩归邪和奚仲了,然后归邪还来了发荆轲刺玄霄英勇壮烈……我认为这是对颜值的极大浪费!(拍桌)
寂破是原创的重要剧情人物,妖界不正经兼主线剧透担当,因为长期偷窥某人的梦境耳濡目染,发言也很有爆点。真的只是个变态,不要萌他。
☆、这个师妹,我曾见过的
据说人白日里胡思乱想得多了,入夜便容易做梦。
不管这据说有没有科学依据,近来夙琴——没错,不是夙沧是夙琴——夜里一合上眼,稀奇古怪的梦境的确多了不少。
起先只是如隔着水波看湖底的月光、隔着圣光看澡堂里的姑娘,偶尔才能窥见些摇曳不定又引得人心痒难抓的模糊影像。而随着时日推移,梦中的画面便从生放送逐渐转成高清BD,把队里不解风情的圣骑和暗牧都踢了个干净。
于是她得以目睹许多东西,有时候是明山秀水间坐了个鼓琴的仙人……那大约与她白日经历的现实没什么干系。
有时是赫赫琼华一夜间楼台坍毁暴雪封关,就连广场中央屹立的九天玄女像也倾倒于地,雍容脸孔上似带冷笑。
有时又是炽艳如火的凤凰花荫下流连一双蓝白侧影,转眼化作幽暗冰窟里如豆青灯照着地下两具棺柩,墙上一首七绝。
夙琴面对这些梦境时总挥不开某种鲜明的熟悉感,好像许久之前便见过了、还见了不止一回似的。而她越是努力回想,便越是无法确定:自己真是“下了个盗版游戏”才穿越的吗?自己穿越之前,真的只是在下游戏吗?
(……话说回来,我真是穿越来的吗?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样下去不行,夙琴想。她修仙本是抱着瞎猫撞死耗子的心态来碰碰运气,也不知这琼华染了什么邪,没见着半个神仙不说,倒是要把人逼出神经病来。她暗自拿定了决心,若是一个月内症状不见好转,无论如何都要拖上沧沧退圈保平安。
所幸这夜复一夜的折磨中也有微茫的慰藉。那是夙琴全然陌生、内容上也与她没半点相干的,仅属于梦中人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她做了个每夜更新的系列连载长梦。
故事中有个神情漠然的道士,自刘海以下清一色的白,一对眼珠却极黑,像是用树枝在雪地里戳出的两个深窟窿。面目轮廓看不大清楚,仿佛是白纸上潦草画出来的,橡皮一擦就能抹去。但夙琴觉得这副打扮的男人大抵会很英俊,因为他们多半已将无趣写在脸上,若是再没了英俊,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吸引异性芳心的资本,有违雄性生物的繁殖本能。
夙琴头一回在梦中看见这或许很英俊的道士,正值他提了剑往深山老林中去,脸上两个黑窟窿里有冷冰冰的杀气流窜不停,看架势像是要除妖。
接着……接着路边有棵树上就昏天黑地泼了一箩筐枣子下来,恰好把倚在树下小憩的道士盖个满头。
“?!!”
若只是苹果砸牛顿那样的天灾倒也罢了,问题这道士倚着的是棵梧桐树,以当时的科学水平还长不出枣来。
“什么人?无端戏弄,意欲何为!”
男子毫无新意的开场白,换来梢头女声独具一格的回应。
“嗳哟伐好意思啊,手打滑了。小弟也不要这样凶嘛,我是看你靠在树上快要饿死,好心请你吃两个自家的甜枣——你不爱吃就算了,吼人家做什么?”
“…………”
那男子语结,只得干瞪着两眼气冲冲地向头顶寻人,其间还有些缀在他发髻上的红枣扑簌簌直往下掉,看着诡异又滑稽。
“呀,小弟一对招子好凶,像要吃人呢。”
树上那女子轻佻带笑,紧接着唰地自枝头垂了一把长发下来,一张倒吊的脸几乎贴近男子眼前:
“如何,我瞧瞧……长得倒还周正,这样的瘦和白,女人家都要羡慕。只是稍欠血气,是该多吃些枣儿补补。”
说着便伸出一根春葱样的纤指,笑嘻嘻地按上他眉间皱纹抚了一抚。
“你……?!”
那道士的反应仍是没什么新意,跟被蜈蚣钻了耳眼似的避让不及,急忙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男女有别,姑娘自重。”
女子收回手去,以指尖抵着下唇嗤笑道:“我自然晓得男女有别,若是没别,也不必分两个字写了。但你这副见了洪水猛兽的样子是做什么?难道你不是女人生的?”
“我————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姑娘若只为无理取闹,恕我不能奉陪。”
“这荒山野地有什么要事?啊,我晓得了,你也是听信了外头人的流言,以为这山里有害人的妖怪罢。”
女子以膝弯攀着枝桠向后一仰,整个人便仿佛没有重量似的,蝙蝠一般轻飘飘倒挂下来。她面上的笑容也是飘忽不定的,像是讽刺,又像带着悲天悯人的天真。
“他们乱讲,没有的事。这里除了我同我村头那些个父老乡亲,再没有别人了。”
“……什么?”
这句话成功挽住了道士的脚步,教他愕然回转身来。良久,他方才紧锁着眉关开口吐出一句:
“你身上没有妖气。姑娘是住这山里的人?”
“是。”
女子轻快地将头一偏,俏脸上巧笑倩兮,吐字间机锋暗藏。
“既然没有妖气,那我当然就是人了。”
…………
夙琴这长梦连载奇慢,好比卡文拖更的写手,至今也只更新到白衣道士心气稍平,与树上那撒枣子的疯女人互通了姓名,要随她去村中查看。
她还记得那道士名叫“顾长别”,今年二十又一,很适合做言情文主角的年纪。他打八岁时入门修行,成绩优秀品德端方,将来可能要承接师尊衣钵,当然还是个处男——这不能怪他不懂得保护隐私,都要归结为女人套话技巧太高明。
而女人名叫“以后告诉你”,年纪是“你猜”,然后没了。
——夙琴只觉一股敬意从胸中油然而生,她衷心希望这就是自己的前世。
梦里那女人的面目始终是模糊不清的,夙琴想有机会总要走近了好好看她一次。但她最终都是喃喃念着些自己也不解其意的胡话从弟子房中醒来,抬起眼皮只见窗外天光乍亮,夙沧一张曲奇饼似的小圆脸已经幽幽探出了窗沿:
“琴~姐~起~床~啦~”
夙琴也就干笑着答应,勉强撑起身子步履虚浮地走出门去,迎面被云天青明晃晃的一声“师姐早”糊了一脸,登时如同浇了金坷垃一样精神抖擞,很快便将梦中人事抛至脑后去了。
唯有今日,这司空见惯的清晨景象有了些微不同。
“琴姐!琴姐快起床!!琴姐!我有人介绍你认识!起床起床天塌啦地陷啦小花狗儿不见啦!!”
“起了起了别叫魂了……嗳哟我去!”
夙琴刚支起身子就给吓得一翻白眼跌回了枕头上,“要死了,你不会走门啊?惹玄霄生气给丢进来了?!”
只见夙沧平日曲奇饼般贴在窗外的小脸哗地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