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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知,夙琴并非单纯体虚?眼下她体内灵力衰尽,将近灯枯,正呈回光返照之像。若不设法化解,莫说等你来生,只怕她已来不及陪你度过生辰。”
“?!!”
夙沧惊骇得险些掉下地去,只听他幽幽地又是一叹,如丝如缕话意深长:
“我本是凤来化灵,见到灵体怎会不知。灵体有灵,冥冥中她或许察觉了自己大限将至,这才千里迢迢赶来见你。……得友如此,沧隅果真有幸。”
“……灵、体……?”
夙沧整颗心从里到外的冷,喉头发硬,几乎认不得自己嗓音:
“那琴姐——我以为她不会——她从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她梦里那个几百年前的‘阿琴’,真的就是……琴姐究竟,是什么?”
“这……”
长琴略一沉吟,终于还是坦诚,“我从她身上感觉到的灵气,与你的灵火十分相似。若无意外,她应是聚九凤灵力而成的‘傀儡’,生来无知无觉、不能言语,巧合得了生人魂魄,如此方能充作生灵。”
无知无觉、不能言语,然而悲喜相从,从不离弃。
夙沧忽地视野迷离,只看见夙琴窈窕身影雾一样飘忽,花间彩蝶似的穿梭不住。她一会儿抱怨迎面而来的村人都认不得自己,一会儿又指着远处大呼这里怎么新盖了水渠,哈哈哈哈莫非这条世界线还有谢衣。
或许已是具临近残年的躯体,但里面分明装了个年轻热切的灵魂。就算只是傀儡又如何?人间欢好未必美过一出牵丝戏,既承她千载追随,岂能任她枯朽毁去。
“我不在意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必须找回记忆,那里一定有修补灵体的方法。”
而后夙沧开口,字字轻声字字如铁坚决。
“——我要救琴姐。我要救她!”
与此同时夙琴回头,娟秀的眉头不安紧蹙,口中纳闷道:
“沧沧,我觉得不大对劲。刚才经过那人是‘思琴’的小舅舅,可他也压根不认得我了……而且他说,他们家根本没有名里带琴的孩子,隔壁顾家也没有女儿叫沧隅。”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肯定猜不到标题的心悦君兮是谁对谁!(x)琴始皇最近一年的桃花运比过去一百年都多……
四卷卷标【业火焚天】,回乡后全盘收线神展开,我已经准备好收刀片啦。
琴姐的情况,打过古二可以参照阿阮,我本来想说充气娃……估计要被打死,就联想一下气球吧,很多年前有人吹了个气球玩儿,现在快瘪了。大家还记得寂破嘛?他当初说沧沧修仙犯忌快把琴姐克死,沧沧不该上山是真,琴姐快死也是真,不过两件事没有相关性,文字游戏罢了。
话说琴姐作为穿越者真的很够本,最苏的都见到了,而且男神承情必报,让沧沧知道了真相,也是间接救她。至于为什么只有琴始皇看出,一来他原身是灵,二来他逼格高啊!(x)就好像仙四也只有玄霄看出梦璃有问题一样,这,就是boss的逼格。
☆、旧山河(真相前篇)
“夙琴师姐和玄靖师兄去了乌头村?”
方从山下回转的云天青一身风尘,摊手伸腿不成体统地瘫坐在门前台阶上。闻言他停下了手头揉搓小腿的动作,轻快地将头一歪:
“那没事,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师兄这是何意?”
夙玉刚向云天青解释了夙琴去向,原以为他会牵挂担心,见状不免疑惑。
“哦,我之前路过那儿,村里人说有妖怪侵扰是真,但前些日子来了位法力高强的大仙,已经把妖怪都赶跑了。”
见夙玉犹有疑虑,云天青又笑着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过师妹放心,我特意去那‘大仙’的住处瞧过了,如假包换是个地仙,还真有几分本事。有他坐镇,乌头村铁定出不了差错。”
夙玉点点头:“但愿如此。”说话间她抬眼一瞥日头,面色随之沉肃,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了腰间望舒,“时辰不早,我该去禁地与玄霄师兄修炼。天青师兄,我们晚些时候再会吧。”
“哦,好啊。”
云天青口中爽快答应着,一面却忍不住地盯牢了夙玉仔细打量。
夙玉之美本可比雪里寒梅,纤细不盈一握却风骨铮铮。可近日来她消瘦得有些不成样子了,精气神一分分削下去,骨头一根根陡峭地挑出来,洁白脸孔上更时时笼罩着一层青气,看上去煞是惊心。她仿佛一枝日渐枯萎的梅花,雪也似的花瓣儿都凋零了,只剩下嶙峋的枝影横斜。
夙玉不愿修炼望舒。但她越是抗拒,越是消极,便越是抵挡不了望舒蚀骨的寒气。
“师妹,你别太勉强……”
云天青想开解她两句,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也好,夙玉也好,他们都尚未铸定与整个师门对抗的决心。既然不忍相背,那便唯有顺从一途。
顺从……可若夙琴预言为真,这样的知恩求报、忠心顺从,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我没事,劳师兄费心了。”
夙玉恬淡倾身,她的脸色雪白如纸,声音也轻薄得像是一张纸。
说完,她就在正午明媚的太阳底下打了个寒噤。
“你快去找玄霄师兄吧。”云天青赶忙说,“如今你们是谁也离不了谁了。我只盼你们别再为夙沧师姐的事吵架——”
“天青!”这话却被恰好来寻夙玉的玄震打断,他素来敦厚的面孔上满是惊讶,“你们说什么呢,怎么提起……那东西来。师父早已下令,将它永除于弟子名录,琼华上下从无夙沧此人,你都忘记了?我知道你们同它交好,但说话须谨慎着些,否则师父听见责罚下来,我可保不了你们。”
“是~~”
云天青拖着长腔吊儿郎当地一耸肩膀,“谢·师·兄·关·心。”
他是越来越不想留在琼华了。
……
此刻,乌头村。
柳青虹正在哼着曲儿打扫屋子。她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黑发在脑后紧绷绷地挽个高髻,步伐轻巧,手脚麻利,丝毫不输给那些年轻伶俐的小姑娘。
她在等一个人,等她的大女儿。
“沧隅爹哪!”柳青虹看看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提亮了嗓门向着屋后喊道,“柴火劈好没有?你看看你,上了年纪手都不利索了,我还赶着做饭呢!万一今儿闺女回来可咋办呀,咱们做爹娘的,连个热菜都不给她备着?”
——她的大女儿,叫顾沧隅。
柳青虹和丈夫顾三白有许多孩子,却没一个能像沧隅这样可心的。夫妇俩都不记得为啥要给女儿取这怪名字了,他们只知道这孩子体贴孝顺、爱护弟妹,虽然有些憨憨的不识世情,但有她在就能让周遭整日里都是笑声,的确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
前几年沧隅与邻家的思琴一道出门游历,他们虽有不舍,却也觉得孩子经些风雨方能成材,便由着她们去了。反正无论她走出多远,他们两口子总是会在这里,在乌头村等她历练归来。
可是眼下的乌头村却不大对劲。
除了他们一家子之外,好像所有人都不记得沧隅了。
起初是从离他们最远的人家开始,接着就像瘟疫一样逐渐扩散开来,最后连街坊邻居的记忆都被吞没。没有人记得沧隅,没有人记得思琴,就连思琴的父母家人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以狐疑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们:顾大哥,顾大嫂,你们昨个做梦给魇住了吧?你们家最大的女儿叫小翠,可没什么沧隅啊!
这怎么可能呢,柳青虹不以为然地想。
沧隅是存在的——我这好女儿真真切切,谁也夺她不走。你瞧,她上个月还寄信给我,说今年要回家过生辰呢!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两年女儿肯定出落得格外水灵了,我得把家里都打点好,可不能教她把我这个做娘的给看扁了。再说了,房子要是灰扑扑的,也配不上咱们大姑娘不是?
都是村里人没良心,竟把我这么好的闺女给忘了。她做人多热诚啊,今儿个给东家扛麦子,明儿去西家帮喂鸡,从小干过的好事儿绕村子一圈都够了,大家怎么就能把她给忘了呢?
罢了罢了,我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等沧隅回来,我就带着她一家家的敲门,叫他们挨个儿地给我闺女道歉。这么大一个人,哪能好端端的说她“没了”?也不嫌晦气!
柳青虹心里头喜滋滋地盘算着,胸脯不觉挺得越发高了,中气更显充足:
“沧隅爹啊!!”
“来了来了,干啥呢这是,跟叫魂似的。”
顾三白匆匆忙忙地擦着两手从屋后跑进来,“柴禾都准备好了,你赶紧把菜下锅,我去老王家讨点枣子回来,沧隅最爱吃那个。”
“哎唷,敢情就你知道沧隅爱吃什么?还跟我卖弄起来了!”
柳青虹啐他一口,又在他耳朵上玩笑似的拧了一把,“快去快回,我先下碗面准备着,再煎个蛋摆上。沧隅她呀喜欢吃糖心的荷包蛋,这你就不清楚了吧?”
顾三白赔着笑:“是是是,这吃喝拉撒的事啊,都是老婆你说了算。那我去了啊!”
“撒你个头!死鬼。对了,记得上村外把孩子们都喊回来,成天不做事就在那疯玩,半点不像他们姐姐,真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柳青虹冲着他背影又是伶牙俐齿一通骂,声色却甜得像是浸入了蜜里。返身系上围裙,她片刻不敢耽搁,一阵风似的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自从收到沧隅来信,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每个饭点都要上演一次。夫妇俩生怕女儿哪天突然就闯进了门来,时刻摆着接风的架势严阵以待,为的就是沧隅进门那一刻能看见家中样样齐备,晓得爹娘才是天下最念她好的人。
可能的话,他们希望她这一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柳青虹本是个很敏感的女人,但她太专注于那些美好的想象了,所以不曾留意。
就在大门边上,她丈夫刚刚离开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道童装扮、神色老成的小男孩儿。
……
……
数个时辰后。
距离中午饭点已过了好些时候,夙沧一行人方才姗姗来迟地抵达村口。可他们前脚刚踏上一步,后脚就被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叫住了:
“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
“……”
夙沧茫然回首寻找来人,却发现对方身高还不及自己胸口,手中一柄拂尘长过他半个身子,正是个灰衣白袜的小道童。
这道童圆白脸盘上嵌着一对黑亮豆眼,胖墩墩的很是富态可爱,与乌鸡沧倒有七分相似。但他人小脾气却大,仿佛在同谁闹别扭似的,一跺脚疾言厉色:
“本大仙问你话呢!说,你们是什么人,来乌头村想做什么?”
“我们……”
夙沧正要作答,忽见长琴闪身上前挡住了她,向那道童拱手道:“不知有仙兽在此,多有冒犯。我们一行只为探亲、除妖而来,绝无歹念,还请放行。”
——什么,这小屁孩儿是仙?!
夙沧连忙凝神细看,这才发觉道童身上灵力充沛,果真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仙气。
“小子魂魄不全,礼数倒很齐整。”
小孩儿老气横秋地一颔首,十足都是威严派头,“妖,本大仙已除了;亲,你们也可以去探。但你,还有你,你们两个不准入村!”
“你是说少恭和……我?”
夙沧一头雾水地抬手指向自己,“我们怎么啦?”
男孩不耐烦地一扬眉毛,眼色里尽是鄙薄厌弃:
“装,我看你再装!失却命魂之人,背道离经、可悲可忌,只能夺取他人躯壳苟且延命,否则就要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们两个上本大仙罩着的地盘来,谁知道是不是想杀人渡魂??”
“…………”
夙沧正为琴姐之事烦恼伤神,一时跟不上他话中思路,左手便维持着指向自己的姿势僵在了半空。
“你,是说……我?……我没有,命魂……??”
“还想装蒜!你魂魄残缺,无命魂四魄,只余二魂三魄在身,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小男孩又是义愤填膺地一顿脚,鼓出了小眼睛叉腰怒道,“既有本大仙在此,绝不容你们胡作非为!再不速速离去,休怪本大仙对你们不客气!!”
“我……诶……诶?我??不对,我怎么会……我没渡过魂啊?!”
夙沧再达观也吃不消如此惊雷,当场摇摇欲坠地向后退了一步。夙琴急忙抢上去一把撑在她后背,向那道童质问道:
“大仙,沧沧她记忆有缺,是真的记不起前尘往事。麻烦你说个明白!她——真是……”
道童一脸不痛快地鼓起腮帮:“本大仙的眼光,能有错吗?她渡没渡魂我不知道,但魂魄残缺,哪里会有假的。除却‘命魂’主司轮回之外,剩余二魂七魄司掌记忆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