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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靖只好苦笑:“你别这么叫她……这一战夙沧师妹志在必得,玄霄师弟却只须拖延不败,分寸自然不同。我看见她还活着,就开心得很了。”
夙瑶一记眼刀飞来:“师兄,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呃……中间?”
“玄靖师兄!!”
“好吧我不说了。”玄靖赶忙举手告饶,“不过依我看,琼华派这次绝无胜机,瑶瑶你还是快去劝掌门鸣金收兵为好。你再看看那些妖,没发觉哪里不对么?”
“能有哪里不对……”
夙瑶放眼向四周一瞥,先是眉心微拧,突然间猛地抽了口凉气,面容也随之失色僵冷:“难道说——不对,此处妖物足有数百之众,她绝不会——!!”
“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
玄靖接口,目光在周遭呼喝缠斗的人影间几个起落,最后只带出绵绵一声叹息,“连掌门都不敢做的事情,她做了,你何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激战之中生死相搏,那点琐碎机关本是谁也不会留意,唯独玄靖固守中立,反倒落了个旁观者清。
他看见了——琼华弟子出剑虽是迅疾狠辣,剑光过处血光也挥洒,可一旦触及妖物心口、咽喉等要害之处,便如被人在剑尖上轻轻拨了一把般偏离寸许,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一道致命之伤。
而那魔术般的“偏离”,显然是有人预先以灵力护在此处,设下了一重小小的保命结界。
若论灵力充沛,众妖之中,还有谁及得上灵兽九凤?只是夙沧元气未复,要迎战琼华众多高手已是勉强,却还煞费苦心将灵力分予众妖护身,这等痴愚之举实在是夙瑶前所未闻,简直不能想象。
“她……”
夙瑶刚开口吐出一个字,忽见身旁有道人影掠过,却是派中常年在外除妖的肃武长老——他刚已重创了幻瞑六将之一。这位长老不同于青阳、重光、宗炼中的任何一人,性情最为刚烈,将人妖黑白都划得分明,更糟的是他从不认识夙沧,对她绝无半分情谊。
眼见“妖邪作祟”,这位最正直不过的长老怒发冲冠,一声断喝如雷轰顶:
“夙瑶,你还愣着做什么,要让你师弟和那妖女单打独斗吗?!对妖邪之辈不必讲什么道义,随我上去助他!”
语毕人也攻上,一剑破风直奔夙沧脊背而来。
夙瑶怔住,一时迟疑未决,旋即感觉到玄靖正轻轻拉扯她衣袖:“瑶瑶,你……”
“你不必说了。”夙瑶眼一横以示自己明白,接着咬紧下唇顿了顿足,“我……不想要她的命,可我没有办法。见妖即斩,琼华世代如此……谁都没有办法!”
“……”
玄靖也怔住,心中忽然万念俱灰,只能眼睁睁看着夙瑶将自己甩脱,提剑飞身上了秘台。
人妖终归殊途,没有办法,谁都没有办法……
台上情势顷刻转变,夙沧以一敌三更增凶险,玄霄手头的攻势却也随之放轻。他甚至借错身而过的间隙向肃武长老瞪了一眼:
“此处我能应付,不必劳烦长老和……夙瑶师姐。况且,师姐未必帮得上忙。”
他有意驱散旁人,这一声“师姐”唤得是无限讽刺,果然顷刻就激得夙瑶脸色泛青。若在平时她早已拂袖而去,但眼下何等紧要关头,纵使天大的折辱她也忍得,非但不退,手下反而更快更狠,竟仿佛将一腔怨气都倾注到了夙沧身上。
夙沧一心制住玄霄,此刻遭人干扰实在烦不胜烦,更担心其他人受了鼓舞一拥而上。
所幸她素有机变,心念飞转之下招式也跟着流转,忽然抓住个破绽发难,袖角一扬抵上了夙瑶心门:
“你们不是我对手,退下!”
一声轻叱,掌心劲力催吐,她已将夙瑶逼得踉跄后退。
这一招她本可取人性命,玄霄远远地与她眼神一个对接,心意分明,当下提声喝道:
“此战须由我亲自了结,不劳他人插手!”
他毕竟骄傲,毕竟还是有愧于她,所以不肯倚多求胜,更不肯让别人不知轻重真的伤了她。
正如玄靖所说,夙沧要想终结战火就必须取下玄霄,但玄霄却不必,他只需将夙沧拖在卷云台。届时无论此战成败,只要双剑所汲取的灵力足够,飞升便可功成。
成全夙愿也不必负了她,玄霄这打算不可谓不妥当,但气怒攻心的夙瑶已然无暇多想:“玄霄,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真以为琼华只有你一人制得住她?不错,她已从我手下逃脱两次,但事不过三!”
旧事重提,这次她是真正对夙沧起了忿怨,怨夙沧狡诈欺瞒,怨她牵连自己失了师父信任。
怨起处剑意如冰,一旁夙玉轻呼一声想要迎上,却被肃武长老拦住:“我都听掌门说了,你和玄霄当真糊涂,怎能对妖女如此偏袒纵容?!你就站在这里,一步也不许动!!”
夙沧身影翩跹,移步间笑声跟着扬起:“是呀玉姐姐,你不必揽个相助妖物的罪名,这点小场面我能对付。”
玄霄内有天资,外得神器,修为早已不可与夙瑶同日而语,这一点人人皆知。夙沧意在速胜玄霄,出手之间难免焦急,对夙瑶更是不加提防,十分心思里倒有八分没放在她身上。
这份轻忽终于将夙瑶心中愤懑推向了顶点,又一次招式相接时她长剑挥出,水汽凝成寒冰直刺夙沧胸腹之间,俨然已动杀机。
——我不想要她的命……
——不杀她,然后呢?
——任由她毁了琼华飞升大计,再等一个十九年?那十九年之后呢?
夙瑶不愿再想下去。
在琼华派中夙瑶始终孤独,呕心沥血敌不过一句“天资平凡”,玄震,玄霄,云天青,夙玉,师父对任何一个弟子的器重都更胜于她。她不甘、不服,最后还是低头,接受了自己无论怎样努力也不可能接掌琼华的事实。她认了命。
认命不代表消极,她坚信只要自己鞠躬尽瘁、为门派大业贡献卓绝,一定能换得师父与长老们刮目相看,教他们明白资质并非唯一,凡人自有凡人的傲骨。她不求名不求利,只求一句认可,一个明白。
可夙瑶的傲骨,在玄霄和夙沧面前仿佛不堪一提。
她倾尽全力比不过玄霄剑尖一撩,而夙沧根本未将她放在眼内,放水放得如同黄河决堤。
对夙瑶而言,夙沧的大意甚至比玄霄的轻蔑更催人发狂。也许正因为她是夙沧——她曾经只是个跟在夙瑶身后撒娇讨好的小师妹!
而夙沧对此浑然未觉,抬手挡下寒冰时脸上还在微笑:“夙瑶师姐,你我真没什么拼命的理由,就算往日我顽皮胡闹,隔了两年你也该消气……”
——下一刻夙沧笑声停顿,只因她眼前那支冰剑突然暴长,毫不费力刺破了她以灵火设下的盾防,一击就将她小腹穿透。
“…………师、姐…………?”
唇角那一点笑意依旧鲜明,夙沧张口想说什么,却连着话一同咳出口血来,血色红艳,比她的笑还要鲜明。
“师姐你……咳,莫非……”
夙沧心中清楚,以夙瑶的修为绝无可能伤她。况且方才那一击锐不可当,其中分明带了神气——连九凤都不能抵挡的,也唯有神鬼之力。
寒冰,神力,琼华派。
三者结合答案唯有一个,当然也就是唯一的那一个。
“不错。”夙瑶面色发白,看上去倒比夙沧受创更深,“我向师父借出了本门镇派之宝……水灵珠。”
——水灵珠。
那是女娲所遗至宝,神力无穷,传说还有修复大地水脉之功。而根据夙琴的说法,这本应是十九年后玄霄送给云天河的定情信……哦不,礼物,在几百年以后还会有个叫龙溟的英俊魔王,为了给族人求取水灵珠客死苗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九凤属火,水灵珠之中蕴含的水气对夙沧便是天敌,也是她唯一的忌惮。她甚至特意嘱咐长琴孤身去琼华深处寻找水灵珠,谁知百密一疏,这珠子竟已被夙瑶借出,成了她加强水系术法的宝具。
“你……你莫要恨我,你是妖,是琼华大敌……我们做不成姐妹,只能有这种结果!”
夙瑶声音颤抖,她终究不过双十年纪,没有那么多恶意机心。动用水灵珠不过一时激愤,眼看着夙沧身上血花飞溅,她神思恍惚,一瞬仿佛回到两年之前,夙沧断臂暴露真身的那个夜晚。
妖即是恶,恶便当斩。
不会错的,琼华的理念怎会有错……若是承认琼华错了,那她这十年苦修又算个什么东西?
“…………师姐……对不住啊……”
百密一疏的结果是万劫不复,夙沧敛起笑意,叹息着慢慢倒下。
“我只顾着玄霄,忘了顾念你的心思……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子,我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静静…………”
“妹妹!!”
“夙沧师妹——!!”
夙玉与玄靖悲痛的呼喊之声同时从两侧传来。
来得更快的是玄霄,他未发一语,却在夙沧摇摇欲倒之时抢上前将她一把揽住。
“……师弟?”
夙沧靠上他胸前时才知道他在发抖。玄霄不是个很容易动摇的人,这点她比谁都明白,可现在他衣袍之下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像是有支钢针从他脊骨里刺了进去。
“师姐。你怎么样?”
他沉声,同时头也不回羲和剑扬起,一剑便架住了肃武长老向夙沧击来的杀招。
长老变色道:“玄霄!除恶务尽,休要妇人之仁!”
“她已重伤,再无力阻碍琼华,杀之何益。”
玄霄还是没有回头,手上用力将她揽得更紧,“夙沧虽是妖类却于我有恩,恩仇足可相抵,还请长老网开一面。”
“此妖实力强劲,现下式微,难保不会卷土重来。”长老面色森寒,“今日我必为琼华除此大患,你让开!”
“不。”
一字如山,夙沧抬头看见玄霄苍白坚毅的脸,忽然感觉自己其实并没有看清过他。
她深知他的野心,但或许,她一直都轻看了他的感情。
“放她离开。”玄霄重复,“谁也不能动她。”
长老厉声道:“我若一定要动呢?难道你想对同门出手?”
玄霄忽地将手收紧,眉心纠结牙关轻响,随之而来的却是沉寂——刹那间他脸容就已平静,手脚颤抖消失,沉着得仿佛一尊石像。
然后他开口,说得极慢,像是一字字在口中咬碎之后和血吐出:
“放她走。否则我撤去剑柱。”
“——————!!!?”
一语震惊全场,而最吃惊的莫过于夙沧本人。她怔怔瞪大了两眼,眼中光芒闪动,几乎连血都忘记咳了:
“玄霄……你……你什么意思?”
撤去剑柱,意思当然就是放弃飞升。
这意思太明显,明显得任何人都不敢相信。
“不值。”玄霄的解释更简单,“若要你死,便不值得。”
玄霄从来清醒决绝,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为此他一切都能牺牲,一切都可以放弃。
——可是除了你。要你死,便不值得。
如此简单。
“很好,这才是真的……很好……”
夙沧手上突然就有了气力,握上他手腕那刻她低头轻叹:“你刚才只说了二十个字,可我真是觉得,这比你过去二十年里对我说的话都好。”
“我们并未认识二十……”
玄霄一句话未落,夙沧绵软的手早已鹰爪般收拢,一把扣住他脉门来了个无比潇洒的过肩摔: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我快死的时候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看过装死啊?!”
夙沧半跪于地,一手仍在死死扣着玄霄,抬头对周围所有人怒目而视:
“怎么,难道你们都没有人觉得奇怪,觉得我败的太干脆吗?你说说你们是不是傻,我头都长了九个,怎么可能被捅一个肾就快死啊,那不是很丢脸??虽然那一下真是蛮痛的,不过能这么轻松就取胜,我还得感谢夙瑶师姐捅我肾呢。”
“取……胜……”台下玄靖目瞪口呆,舌头几乎打结,“这也算……胜?你真好意思说自己赢了?”
“……”夙瑶的表情更是比哭还难看,看上去恨不得在水灵珠上一头撞死。
“兵不厌诈,谁规定一场战斗里只能演一场戏的。”
夙沧得意洋洋地一撇嘴角,重又将视线落回到玄霄身上:“师弟,刚才的话我记下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只有一句。”
玄霄居然还是平静,就连夙沧也不禁暗叹他两年后定力拔群,成熟早已超出年纪。
“那你说,我听着。”
她大方地拍了拍玄霄肩膀,精神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按住他脉门的手也未放松。
而玄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