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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将军淡淡一笑,不再理会左飞霆,大步朝前走去。
左飞霆令手下将刺客擒回刑部,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明将军看似轻而易举地交出刺客,可三言两语间无疑已给了他极大的压力,非但迫得刑部势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而且亦无法将刺客灭口。这个烫手山芋接在手中,只怕会令刑部总管洪修罗头疼数日。
※※※
一队铁骑从前方迎住明将军,为首一人四一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须迎风飘扬,貌似一位饱学儒士。马队尚在十余步外,中年人的淳厚声音已如有质之物般传来:“知寒来迟,请将军恕罪。”来人正是将军府的大总管位列邪派六大宗师之一的水知寒。
水知寒到了明将军面前,翻身下马,作势欲拜。明将军右手疾出,探往水知寒的腋下:“总管无须多礼。”只怕普天之下从没有任何一双手能如此接近水知寒的腋下要害!
水知寒微微一愕,不敢出手格档,任由明将军右手从胸前划过,顺势起身。在外人看来似是明将军扶起了水之寒,只有当局两人心头自明:水知寒起身之势与明将军抬起的右手配合得天衣无缝,自始自终明将军右手离水知寒的腋下都尚有一丝肉眼难辨的间隙,他的手,实际上连水知寒的衣衫亦没有碰到。
水知寒心头暗凛,明将军的右手虽没接触到他,但仍有一分虚扶之力沉凝不去。试想明将军若在方才骤然发难,他空有名震天下的寒浸掌,只怕亦没有半分把握能够避开。
水知寒脸色不变道:“不知是何人行刺?”
明将军淡然道:“左右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正好给本将军舒活一下筋骨。”他的语气是如此轻松,似乎根本未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放在眼里。
水知寒正要再说话,明将军右手轻摆,微微偏头,似是在侧耳倾听什么。水知寒暗运耳力,只听到夜空中传来一阵空茫的箫声。
那箫声甚奇,明明音调高昂,听在耳中却低沉暗哑,忽断忽续,若有若无,加之四周夜虫长卿、秋蝉低鸣,若不用心倾听,实难分辨。然而正是这一丝如若游移于天外的箫音,反勾起了每个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令人不由想细听其玄虚。
天空阴霾密布,瑟瑟秋风中夹杂着一丝寒凉,吹起满街黄叶,给岑寂的京师平添了一份凄伤。但那箫声悠悠传来,竟似令这残秋肃杀之景乍然焕出一线生机。
箫音愈来愈响,长街忽然静了下来,每一名百姓与士卒皆是脸呈迷茫与欢愉之色,用心捕捉那似是蕴藏了天地间灵秀的音符。纵是明将军与水知寒尚保持着警觉,神情间亦流露出一分迷醉。
鬼失惊不通音律,被那箫声搅得心烦意乱。他身为黑道绝顶杀手,藏形匿迹时须得保持一份心如止水的境界,此刻却处于前所未有的心神不宁之中,一腔内息隐隐躁动,此可谓是平生大忌。他忍不住扬声道:“如此深夜,骆掌门还不睡么?”他嘶哑的声音方才响起,立时惹来无数怪责的目光,大家自是埋怨他吵扰了箫声。
箫音似是被鬼失惊言语所惊,吹出一个长音,越拔越高,越来越细,几欲断绝。刹那间,每一名听者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中,生怕那箫声就此渺然无踪。可只听那箫声却于高亢处轻轻几个转折后,履险如夷般延续下去。这情形就仿佛是一个少女正在荒野无人处曼歌轻舞,忽被一只蹿出的小兽惊扰,拍拍胸口后长吐一口气,复又浑若无事地继续自得其乐。
明将军抚掌长吟:“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歇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伎不求,何用不臧?”
此乃中《诗经》的一首《雄难》,说的是一位在家女子望着窗外飞过的一只雄雉,引发了对远役在外丈夫的怀念。这首诗原是诉怀相思之作,被明将军雄浑豪迈的嗓音吟来,那份缠绵排恻全然不见,虽颇具回肠荡气之感,却也有些不伦不类。
明将军暗运内力曼声长吟,全城皆闻。箫声起初却并不因明将军的吟声而动,仍是悠悠传来,节奏丝毫不乱,于词句顿挫间偶露箫音,别有一番风情。可待明将军吟到中途,箫声蓦然一颤,连奏几个高音,隐含嗔怒,随即箫音如鸟鸣低徊,恍若小鸟受惊后在枝头盘旋一番后方振羽而去,渐渐消失不闻。在场之人听得如痴如醉,箫声虽敛,却似仍在回味那天籁之音。良久后,周围的百姓与士卒方才发出如雷掌声。
明将军望着鬼失惊轻轻一叹:“骆姑娘不喜凶杀,故以箫音化去血腥之气,并非是针对于你。倒是你去年先被虫大师与余收言所伤,三个月前又受挫于擒龙堡中,几度受伤后功力大减,可要好生调养。”
鬼失惊此刻方觉体内激荡不安的内息缓缓平复,他一向不喜多言,面上感激之色一闪而逝,对明将军拱手以谢。
抚箫者自然是京师中三大掌门之一、人称“绣鞭绮陌,雨过明霞,细酌清泉,自语幽径”的兼葭门主骆清幽。她惊艳天下,箫艺尤佳,与八方名动中的琴瑟王水秀并称京师双妹:刚才那一曲箫声乃是因着到飞琼桥头的一场刺杀后有意而奏,曲调虽然平常,其中暗含骆清幽师门所传的“华音沓沓”心法,可化去听者心中戾气。黑道杀手鬼失惊杀气极重,加之伤势未愈,所以对此箫声感应极重,若非明将军及时开口,令骆清幽止箫,只怕鬼失惊日后的武功修为亦会受到一教微妙的影响。
明将军忽对水知寒与鬼失惊挤挤眼睛:“骆姑娘一向我行我素,却最是脸嫩,我那一首《雄雉》道破她的心思,不怕她不肯停箫。”他回想刚才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犹如一个顽皮的孩子刚刚做了一件极为得意的事情。
水知寒从未见过一向神态威严的明将军有如此孩子气的举动,不禁微觉惊讶。但他心思敏捷,立刻想通明将军话中的意思,眉头一皱,难以觉察地叹了一声:“知寒刚刚收到秘报,追捕王梁辰已在湘赣边境处跟上了他,却一直没有下手。依我的判断,只怕是奉了泰亲王的命令,故意迫他入京。”
水知寒似乎有意没有说出追捕王所跟踪之人的名字,又觉得气氛太过沉重,淡然一笑,故作轻松道:“看来骆掌门要等的人,或许不久后就会来了。”
明将军收住笑声,望着乌云遮盖的阴沉天空,面容忽变得凝重,眼神中流动着一层似是期盼、似是奋悦的光华,一轻声吐出几个字:“她要等的人,我也在等!”
第二章 相见不欢
岳阳府洞庭湖边的一家酒楼上,一位三十余岁,面容英俊,气宇轩昂的青衣男子在酒桌边临窗而立,似在遥望洞庭秋色,又似在想着什么心事。最奇特的,是他身后一个长形包袱,略高过头顶。
荆楚大地,幅员千里,凌然万顷。洞庭湖近看碧波荡漾,鱼龙吹浪,湖面象一匹巨大、光滑的才绸缎,覆盖数百里;远望水阔浪高,潮声暗涌,犹若千军万马驻营远方,伺机奔腾而来,果不愧有“八百里洞庭”之称。
由楼上望去,洞庭金波潋滟,舟叶如飞;沙堤上垂鞭信立,重绿交枝。仿佛从天边烟峦下副开了遗篇烟霞清波,那派浩瀚泱然之气令人心夺。
酒桌上有一壶美酒,几碟小菜,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坐在桌边,痴痴望着青衣男子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钦佩的神情。他身穿白色孝服,面容愁戚,模样虽不俊俏,一双闪动的大眼里却透着灵动之色。见青衣男子望一会儿窗外风景后转过身来,他连忙收敛目光,拿起筷子取菜而食。
青衣男子目光落在小男孩儿身上,慈爱地伸手轻抚他的头,叹了口气。
那小男孩儿小声问道:“林叔叔为什么叹气,可是有什么心事?”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我哪有什么心事,只是目睹这水色山光下的湖景秋意,胡乱叹口气罢了。”
小男孩儿眨眨眼睛:“其实我都知道,林叔叔想到的事情必然十分的复杂难解,而我又不能帮你什么忙,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
青衣男子见小男孩儿说得一本正经,不禁莞尔:“你这小家伙人小鬼大,倒是难缠得紧。”小男孩儿嘟着嘴道:“我又没说错,若是虫大师在,你必然早就拉着他说个不休了。”青衣男子双手一摊,大笑道:“怎么听起来倒似我平日很多嘴多舌一般……”
见清衣男子笑得十分开怀,小男孩吐吐舌头,脸上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旋即又收起笑容,默然埋头用饭。青衣男子注意到小男孩儿的神态,柔声道:“这一路上好不容易见你露出笑容,为何又板起了脸?”男孩儿不作声,只是望着自己的一身孝服。
青衣男子叹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应有真性情,我知道你怀念父亲,去无须因此而刻意压抑自己。何况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必也不愿看到你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模样,而是希望你能自强不息,有所作为。”
小男孩儿闻言,垂头良久不语,虽未出声应允,眼中却露出一份不合年纪的坚强,高高挺起了小胸膛。
这青衣男子正是名动天下的暗器王林青,那小孩子自然便是小弦。当日在萍乡城中,许漠洋重伤不治而亡,小弦虽从媚云教右使冯破天口中得知他的父亲竟是媚云教昔日教主陆羽,但陆羽夫妇早已死去多年,他对亲生父母全无半点印象,远不及与养父许漠洋之间情谊深厚。小弦念及与许漠洋在营盘山清水小镇相依为命的六年时光,虽然生活清苦,但两人闲时谈天说地,苦中作乐,真可说无忧无虑。如今许漠洋撒手西去,陆羽夫妇又早早亡故,仅留他孑然一身,不由魂断情伤,既伤心慈父身亡,又不知未来应该何去何从。而许漠洋是被御冷堂红尘使宁徊风所害,可小弦偏偏被景成像废去经脉,难以修习上乘武功,纵想亲手报仇亦难以如愿,他心中悲愤难以自持,常常哭得晕厥过去。
林青与许漠洋虽谈不上相知多年,但两人一见投缘,又同在塞外对抗明将军的北征大军,亦算是共过生死的患难之交。想不到明将军的十几万大军都奈何他不得,却死于宁徊风这小人的暗算中,回想在笑望山庄并肩作战、引兵阁中炼制偷天弓、幽冥谷面对明将军的种种往事,如今天人永诀,亦觉得黯然神伤。林青按许漠洋的遗愿将其火化,把骨灰细细包好交给小弦,想待日后有机会去塞外,再埋葬在冬归城中。
等林青与虫大师处理完许漠洋的后事,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林青与虫大师告别后,与小弦往北行去。林青怜惜小弦的身世,一路上有意带他游山玩水,四处散心,不觉时光飞逝,等来到乐阳府时,已是晚秋时节。
此时林青遥望辽阔无边的洞庭湖,思绪万千。他知道许漠洋的最大心愿就是要助自己挑战明将军,但他虽已经过六年的卧薪尝胆,目前却仍然没有击败明将军的把握,若是如此去京师无功而返,岂不愧对故人,再看到小弦这一路上沉默寡言,食宿不安,虽然再不见他落泪哭泣,但不知不觉间已然消瘦了一圈,昔日活泼可爱的孩子如同换了一个人,念及亡友心头感慨,不由发声长叹。但这些想法林青却不便对小弦提起,只好在言语间稍加安慰。
※※※
这时,店小二送来一盘蒸蟹。
林青对小弦笑道:“这一路你随我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正是蟹肥之时,还不快快动手。”
小弦答应一声,勉强吃了几口又停了下来,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青柔声道:“可是不合你口味么?你想吃些什么,林叔叔都想办法给你弄来。”言语间十分关切。
小弦楞了半晌,忽低声道:“我知道林叔叔说得很有道理,我不应该总是想念爹爹,而应当有所作为。可是,我这个样子又如何能有所作为?”他说到这里,眼眶不由微微发红。
林青知道小弦想起了武功被景成像所废之事,正色道:“一个人有所作为与武功高强并无关系,那些名垂青史之人,又有几位是武林高手呢?纵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心怀大志,新中便自有乾坤﹗”
小弦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但如果要完成心中大志,首先就需要有足够的能力。”
林青问道:“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小弦咬了咬嘴唇,毅然道:“给爹爹报仇﹗”他说完飞快瞅了林青一眼,又补上一句,“我希望自己能亲手杀了宁徊风。”
林青一时语塞,莫说小弦经脉受损,难以修习上乘武功,纵是他身体无损,要想敌过御冷堂红尘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