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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脚印四处寻找,终于在那温泉悬崖边看到了这惨烈的一幕。
水秀早已气绝多时,何其狂大惊之余,先把悬于半空的小弦吊上崖顶,再细细询问,可小弦却一语不发,双目一片迷茫,仿若痴呆。
水秀虽属于泰亲王一系,但她与骆清幽并称为“京师双妹”,性格温婉,何其狂虽与她并无太多交情,但一向颇敬重她,看到她惨死当场,亦是叹息不已。他并不知道水秀的真实身份,只知她在京师中向来独来独往,并无亲眷,若是琴瑟王惨死京郊之事被宣扬开去,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引发京师三派之间的火并,为求慎重,便手持“瘦柳钩”,在温泉边挖了一个大坑,将其掩埋。
小弦怔怔看着何其狂把水秀的尸体放入坑中,忽然抢前一步,将胸前挂着的那面金锁解下,轻轻放入水秀手中,混乱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水姑姑,你安心去吧,无论清儿对我是何态度,我都一定会好好替你与莫大叔照顾好她!”
何其狂掩埋好水秀,带着小弦先回那小木屋中去找容笑风。一路上小弦沉默不语,何其狂知他乍逢惊变,神志大乱,亦不多加询问,只是将内力从小弦手中传入,助他稳定心神。
屋内,小雷鹰决意以死相抗,容笑风百思无计,仍呆立于屋中。见到何其狂与浑身血迹的小弦进屋,大惊失色:“小弦为何如此?你昨晚去什么地方了?”小弦默然无言,神情凄楚。容笑风虽不知他昨夜的遭遇,但小弦离开时自己全部心神都悬在小雷鹰身上,此刻亦觉有愧于心,惑然望向何其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其狂漠然道:“小弦昨夜不是与你一起么,为何你反倒来间我?我倒要听听你的解释。”容笑风闻言微微色变:“难道你怀疑我故意害了小弦?”
何其狂只是冷笑,竟似默认了容笑风的猜想。容笑风大怒:“小弦是许兄的义子,我待他一如自己的骨肉,你凭什么怀疑我?”何其狂淡淡道:“琴瑟王暴毙荒野,你与泰亲王爱将黑山交好,与此事自然难脱干系。”说话间,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容笑风,看他会对此有何反应。
容笑风惊得目瞪口呆:“水秀死了!”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在意何其狂知道他与黑山交往之事,而是对水秀的死讯感到极度惊讶。
小弦听到水秀的名字,蓦然一震,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姓高的坏蛋杀了水姑姑,掉在悬崖下,若是还没有死,我决不会放过他……”
何其狂与容笑风面面相觑,隐隐猜到小弦所说之人多半是刑部名捕高德言,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高德言为何会杀水秀?其实真正对水秀发出致命一击的,乃是那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但高德言的卑鄙无耻,无疑更令小弦痛恨。
何其狂明白小弦不愿再看到那幕惨况,本欲自己去崖底察看,但又不放心容笑风与小弦呆在一起。若是带着容笑风同去,将小弦一人留在屋中亦是不妥,若先送他回白露院,再通知林青、骆清幽,却又担心有人发现不知生死的高德言,另生事端。
容笑风已抢道:“我们快去那里看看。”他刚要出门,又回过头来,看看虚弱至极的小雷鹰,神情颇为犹豫,心想若是抱着它去崖边,只怕被寒风一吹,半路上就会毙命。
容笑风正想上前解开绑着小雷鹰的铁链,小弦却发狂一般甩开何其狂的手,拦在小雷鹰面前大声道:“你不要过来……”当他接触到小雷鹰那沉静如水、隐忍坚决的目光时,仿佛又回到高德言对重伤无力的水秀步步紧逼的一刻。容笑风吃了一惊,不由退开半步。
何其狂见小弦双拳紧握,目中喷火,似乎当自己与容笑风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知他神志紊乱,极需镇定,对容笑风道:“容兄请借一步说话。”两人步出屋外,仅留小弦一人。
小弦愣了半晌,下意识地拿来装有鲜肉与清水的碗递至小雷鹰面前,用手指抚着鹰羽,勾起软弱无力的鹰首,给小雷鹰喂食。
小雷鹰双翅垂落,闭目不食。而小弦的心思还痴痴回想着昨夜似真似幻的片段,水秀温柔的音容、青霜令使狠辣的出手、高德言无耻的小人嘴脸、漫天飞流下的温泉与血雨、那一根悬挂在半空中的软索、以及最后奋力击向高德言的那一扇……这一刻的小弦如坠梦中,浑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忽然,小弦只觉指尖微微一痛,却是那小雷鹰拼力啄了他一口,只是它早已气息奄奄,这一口浑如隔靴搔痒,却令小弦恍然惊醒。一人一鹰对视片刻,小弦蓦然觉得心头大恸,一把将鹰儿抱在怀中。
小雷鹰睁大双目,亦无力挣扎,目光灼灼,带着一丝迷惑盯住忽然间无比激动的小弦,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小弦缓缓替小雷鹰解开铁链,一面喃喃自语道:“小鹰儿,你妈妈一定在到处在找你,我放了你,快去寻妈妈吧……”
失去束缚的小雷鹰软软躺在地上,根本无力行走,更遑论展翅飞翔。小弦帮它扇了几下翅膀,全无效用,忽然悲从中来,种种想法纷至沓来,怜于自己的身世,只觉得自己亦如这软弱的小鹰儿,既不能一飞冲夭,亦无法给身边的亲人朋友帮助,忍了一夜的泪水涟涟而落,滴在鹰颈上,把鹰羽染得透湿。小雷鹰感应到小弦的泪水,忽然轻轻一震,勉强扭开头去,鹰眼落在小屋的某个角落中,若有所思。
小弦泪水狂涌,拼尽全力大叫一声:“你快飞啊!”似乎只有这般声嘶力竭的喊叫,才能稍稍发泄他满腹的愤懑。
何其狂与容笑风正在门外说话,听到小弦的大叫,连忙抢进木屋察看。
木门被撞开的刹那间,露出冬天一抹如玫瑰水晶般的晨曦,温柔的光线瞬时洒进,眼前乍现明亮,黎明的野风带着冰冷的冬日气息冲入小木屋,发出呜鸣的号叫,又卷起火堆边残留的余烬,四周的一切仿佛瞬间消失于混沌的迷雾中……这深冬的晨风,令小弦与小雷鹰皆是一阵战栗。
何其狂正要上前追问小弦,容笑风忽然一把拉住他,眼神定在小弦怀中,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雷鹰被寒风一吹,精神一振,鹰眼望定小弦,忽然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一抖鹰颈,啄下小弦手中的一块肉。
——鹰帝,“屈服”了!
※※※
何其狂与容笑风在山谷下找到了高德言残缺不全的尸体,匆匆掩埋后,带着小弦回到白露院。
在林青与骆清幽的耐心诱导下,小弦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这一夜惊心动魄的遭遇,众人方知原委,想到琴瑟王出身江湖中神秘的四大家族温柔乡,又名列京师八方名动之一,性情温婉、容颜秀丽,操琴之艺天下皆闻,却先被御泠堂青霜令使偷袭重击,再受高德言那小人逼迫,不由齐声叹息。骆清幽更是双目通红,悄悄洒下几滴清泪。
小弦讲完,抱紧怀中的小雷鹰:“林叔叔,袭击水姑姑的那人戴着一张青铜面具,定是青霜令使,你一定要替水姑姑报仇。”何其狂问道:“你能确定是青霜令使……郭暮寒下得了如此毒手?”
小弦一怔,回想昨夜所见,只凭那神秘男子的声音与身形并不能判断出他就是乱云公子郭暮寒,而那张青铜面具亦仅仅是听曾参与行道大会的四大家族中人说起,自己并未亲见,亦无法肯定是青霜令使。
林青忽长身而起:“小弦,与我去一趟清秋院!”小弦又惊又喜,大声答应。
“此事不可急躁。”骆清幽虽然伤心水秀惨死,却依然保持冷静,“无论是否是郭公子出手,我们一定要考虑周全再行动,以免落入敌人的圈套。”
何其狂亦劝林青:“清幽说得不错,御冷堂一向行事谨慎,既然雷霆出手,杀了琴瑟王,必会留有后招,须得三思而行。”
“我去清秋院绝非一时意气,而是经过慎重考虑。御泠堂唯恐天下不乱,这一次暗杀水秀是谋定而动,决不是对付宿敌四大家族那么简单。如果我们再不有所行动,或许下一次就会拿逍遥派开刀。敌暗我明,首先要确定青霜令使的身份。”
小弦一呆:“难道林叔叔怀疑青霜令使另有其人?”骆清幽与何其狂眼中亦有同样的疑问。林青胸有成竹道:“京师高手如云,只是壁垒分明,御泠堂纵然实力不俗,在京师中亦决不敢正面与任何一派对抗,只有化身其间,伺机挑动各派相争,从中渔利。所以御冷堂的优势和劣势皆是一样,那就是隐藏于后,暗箭伤人,最忌暴露身份。正因如此,昨晚之局最不合情理的地方,就是那青霜令使并没有将小弦杀之灭口,这又说明了什么?”
何其狂思索道:“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戴上青铜面具杀人,或许他就是故意让小弦以为是青霜令使下的毒手?加上高德言事后出现,莫非出手的不是御泠堂,而是泰亲王,意在清除异己?”
林青轻轻摇头:“小弦曾说水秀看出那人使的武功正是御泠堂‘帷幕刀网’,这决非其他人可以假冒的。但御泠堂的人又何须留下小弦这个目击者?何况杀人蒙面也无须一定戴上青霜面具,这让我有一个设想:那就是对方不但知道小弦怀疑乱云公子郭暮寒,而且有意把我们往这方向引……”
骆清幽点点头:“这个分析很有道理。我听小弦说,那青霜令使身为御泠堂副堂主,在离望崖前曾巧妙地把四大家族引入棋战,不露丝毫破绽,当是心计缜密之士。如果郭公子真的是青霜令使,他又怎会在自已的书房中留下把柄,被小弦轻易看到?何况这几年,郭公子足不出户,又如何能抽出十余日光景,远赴鸣佩峰挑战四大家族,或许,我们都冤枉他了……”
小弦犹不能释怀,抢道:“正因为他足不出户,所以纵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也没人能发觉。”林青冷笑:“不管乱云公子是不是青霜令使,给小弦下迷药窃取《天命宝典》之事绝没有冤枉他,我迟早也要找他算这一笔账。”
骆清幽与何其狂见林青去意坚决,恐他有失,何其狂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同去清秋院。”林青一摆手:“你与清幽在这里等我,再仔细想想昨晚的几个疑点。水秀行动谨慎,御冷堂为何能掌握到她的行踪?想来约她荒野相见之人极有可能是御怜堂安插在四大家族中的内应,当时水秀身受重伤,并未立时毙命,对方为何不怕她对小弦说起相约之人的身份?”
骆清幽陷入沉思,昨晚水秀应该是被四大家族的人约出,但暗害水秀之人却能假冒得天衣无缝,自当是四大家族中出了奸细。虽然高德言的出现,令水秀来不及告诉小弦她是与何人相见,但这无疑是暗杀者极大的破绽,对方究竟是有意如此,还是一时疏忽,确实值得深思。
林青对小弦一招手,往门外走去。小弦想到小雷鹰虽然吃了些食物,身体依然虚弱,便把它郑重交给静立旁边、一直无语的容笑风:“容大叔,麻烦你帮我先照顾一下它。”小雷鹰却是羽毛倒竖,鹰爪伸缩,不让容笑风近身,看来依然“记仇”。小弦无奈,只得把小雷鹰放在厅中角落安顿好。
容笑风对小弦苦笑:“你放心随林兄去吧,我会照顾好它的。”他一心想驯服小雷鹰,谁知阴差阳错下鹰儿反认了小弦为主,心底真是百味杂陈。林青走到容笑风身边,忽然停步,一脸肃容:“先请容兄表明一下立场,是否仍是如六年前一样与我并肩抗敌?”容笑风一愣,朗然道:“林兄无须疑我,那些前尘往事,容某时刻不敢相忘。
“好!”林青与容笑风双掌相击,“容兄先好好考虑,等我从清秋院回来后,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情报。”说罢带着小弦径直出门而一去。
容笑风长叹一声,脸色阴晴不定。骆清幽看在眼里,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林青明知容笑风可疑,却依然给他留下回旋余地,自是十分看重当年的情谊,而等林青从清秋院回来后,便是与容笑风摊牌的时刻了。比起当年桀骜飞扬、仅凭己心好恶行事的男子,如今讲究策略的暗器王更有成熟的宗师风范。
当下,小弦与林青径直前往清秋院,一路上小弦想到水秀惨死,心情沉重,林青有意逗他开心:“这段时间诸事繁忙,过几日我带你在京城好好逛逛,可好?”小弦随口道:“我看京师除了热闹些,好像也没太多不同。不知皇宫里是什么模样?”林青大笑:“你若想见识一下,林叔叔就带你去。”
小弦连连摇手:“我只是随便说说,皇宫里定是机关重重,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是得不偿失……”林青听到小弦的话,蓦然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想已浮上脑海。
待两人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