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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她擦去眼泪,想来纵使真的难过至极,也不愿做到面上惹我介意,稍见好言道,“也罢,只要你不要聒噪烦人,我不为难你。”
她眼眶通红地点头,一幅总想问些什么的难忍表情,我瞧不过,别过头去道,“罢了罢了,你要问什么赶紧问。”
“公主过的好么?”她终见欣喜,忙是问来。
我抱臂看着远处的灯火,想着自醒来的两年时日,自是欢喜过心的,欣欣道,“有阿姊,有伯生他们,我过的自是好,虽是吃了些苦头,可比及得之所有,那些苦头便微不足道了,等此处事情了却,我同阿姊归家,以后就再也不出无往山了,外面真比不得家中自在。”
“归家么……”
何用低叹,言语尽是轻飘飘的怅然,我觑她一眼,见她脸色惊白,唇际都咬出了许多印子,忙道,“有什么话问便是,我知道的自然答你,不知道的话,论你如何问之,我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你何苦咬了自己?”
话一出口,我便察觉自己对她原有几分不由自主的亲近的心,忍不住侧首多打量了她几眼,“其实你若安静一些,我倒愿意与你亲近。”
顺心之言说来,何用睁大眼眸,难以置信地看我,哽咽道,“公主……”
我皱了皱眉,实在厌烦她总是哭,忍不住冷道,“不准哭!好烦的。”
她立时抹干净了眼泪,正襟危坐地直直看我,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我为她看的不自在,撇开眼别扭道,“有什么好看的!”
她察觉失态,却也不想怎么收敛,赖皮笑道,“公主长高了,人也美了,何用就想多看看。”
我冷嗤一声,不屑道,“你又不是个男儿身,难不成还有贪恋女子美色之心么?”随即故作了鬼脸凑过去,唬了粗声粗气道,“还美么?”
她笑的更甚,甚至自然地伸手过来想要碰我,害我忙是警惕退开。
“公主…怎么样都是美的。”她尴尬地放下手,眼眉复来的皆是平眉欢喜,慢慢道,“公主比以前快活多了,何用真是放心…但是……”
“但是什么?”我见她眼底冷冽下来,好似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在靡靡而生,像是恨,像是不甘,心下警惕道,“你这丫头旁有心思,我不与你做耍了。”
“公主!”
她郑重开口,让我不由自主停下,但见她挣扎的眸底直直注视而来,艰涩无比地清冽而语。
“不要轻信人,也莫相信妖。”
“妖?人?”我想了想,转了眸子凑过去,故作吓人的睨着她,轻声道,“我就是妖啊,你怕不怕?”
她眸底怔怔,权以为她是吓住,正是得意,岂料她整个人扑来将我紧紧抱住,力气大的吓人,周身也滚烫的沸人。
“何用不怕!不管公主是什么,何用都不怕!”
“你放开我!”
除却阿姊,我从未与人亲近至此,羞恼不堪,忍不住用上内引之力用力推开,蹬空避开很远才转身拂袖怒道,“别以为有以前的交情你便可胡来任为,我若真恼了,杀了你也可!”
她跌坐殿内,嘴角有殷红沁出,于苍白的脸上端地触目慑人,我愣愣一僵,抿唇而气。
分明是我该气该恼,偏生她做出一个为人欺负的委屈模样,惹人气畅不顺地憋回体内,当真气煞人也。
我难以发泄气恼地拂袖欲走,不想身前立时有锐风袭来,来势当是凶猛,我来不及细想看清,纵身跃开时,左手已是技击巧出,捏住那一方锐刃径直压下!
好在那人并不是真的要打,全不过是个试探,随我一同稳步落定地面而立,方显出一个红衣玄端的高冠男子来。
他手中长剑为我薄指钳住,倒不显惊惶,觑眼看过何用伤势之后,沧浊的眼眉压不住薄怒,唇角一咧地嘲讽道,“丫头厉害了,连何用也打上了!”
“正七大人,不怪公主,是何用贸然……”
何用解释,这正七大人浓眉更是挑起,冷道,“她便记不得,也断不该如此。你别说话,我这就与你讨回公道!”
他一幅全然不把我看在眼中的模样,想我几时受过这等漠视,勾唇冷哼道,“讨公道?且凭本事说话!”
言辞之时,我指尖已弹开长剑,纵身跃入殿外。
正七跟的紧,未及至地,长剑已呼啸而来,我踏空侧身避开,蹦指又是一弹,指剑相交,顿觉没有方才那般轻松,忙在地面落个实处,拂袖做团地撩开他攻向颈项的长剑。
“你技击在身,看似精巧无比,实则空落无物,清气虽盛,偏被辰龙骨玉混沌万物之系所压,断难得以自身之纯。”
他边是说话,边是击重,无不以开阖力沉之招压我取巧之击,一言方落,长剑翻转,画出一个奇怪轨迹,足下亦跟上难解之步,竟有变去开阖之势。
权以为他是正面进攻,我往侧处避开,岂料侧肩立时挨上一记,剑柄力道不轻不重,仍叫我羞愤难堪!
纵是无往山中伯生他们,也不曾轻易击中与我,如何不叫人难堪技不如人,我暗压气恼,切齿生冷道,“你这老儿不过仗着火质纯粹,何故拿百年技击之术与我两年速成相比!”
“本不是做比,是为何用讨回公道!”他冷冽而叱,行踏之间转的更奇怪。
我技击得自仲生,他原是征战武将,是个有去无回的性子,技击之术也是开阖之道,奈何我无内底根基,于伯生开阖之道难以施展完全,权以质引做巧,方能得些我的独门取巧之法。
现在想来,不知是不是这正七所言有对,当真是为那金玲骨玉压制,我体内的清气才一直难以为用,根基上的功夫自然薄弱。
若与火引纯粹的正七缠斗经久,我总归受不住内引消磨先败下阵来,偏生他此刻步法下沉轻重有道,划履行方,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只叫我每次避开都好似径直将自己送往他剑下,当真有几分男夫牵引之阵的门道。
男夫是个心思极细之人,否则也不会在万象为生的万象林中布下难以为察的缚人之阵,如此一想,我索性不再避开,反是迎着那正七明面攻击直直冲了上去。
“公主!”
何用惊叫之时,果见正七眼眸□□,迅疾避开了我的冲撞之势。
见他如我所算,避开之向正是我之反向,右手印诀早已准备,此刻捏化而施,他脚下的地面已是塌陷。
他反应极快,方是踩空,已引质滞空,随即袍袖一拂,避开我化为水引的泥土混合攻击,周身在半空中化火而走!
见他祭出火引之质,我暗喜,以技击化引,本就以引他纯粹火质为目的,当下以骨玉做引,将他周身火质尽数导引而出,几如流火坠地的在地面急速铺开一面火舌之网来。
他眉目更见讶异,滞空停身,持剑看着地面上的火网,道,“想不到你竟能借势以有形破无形!”
我踏前一步,盈笑道,“你火质纯粹,所行之处必留其质,我眼不及你,速不及你,自是无从可追你的诡谲步伐。好在我有金玲骨玉在身,便是你体内精纯至斯的火质亦能为我牵引而出,依此将你步法留痕铺就一遍,自能看出其中门道,至此,你可还有信心为她讨回公道么?”
“引而引出,你若能依此看出门道,算你本事。”他拧眉,不信道,“痕已为痕,然变化其中,总归是有偏颇。”
“是与不是,不若下来以技击比划便知。”我自信生笑。
技击之术我比不得他内质精纯,唯以取巧以胜,如今已得他步法正反之理,若他再敢以此来比,我自有把握不再为他伤之一二,纵他察而有变,我亦不怕。但凡他稍有所动,火网之中未曾灭引之火皆能跟得上他,如此形有可观,自是不足为惧。
他深眉瞧我数眼,摇头低叹,平稳落在我身前,淡道,“罢了,已打上你一记,算是讨回些许,若再斗下去,只怕还是何用担心。”
言语间,他拂袖而扫,本想收回那些精火之质,不知怎就任由炎火抖过几抖,复来复往地在火网之中绵延起来。
他径自走向抚胸而立的何用,我却狐疑地落回在地面火舌蔓延的轨迹上,立时察觉他拂袖牵引之处,竟是暗中将那些炎引之处拨正轨迹,便有些想不明白了。
他为何有意将这些步法的纵来横往补个完全?是故意给我看,还是别有目的?莫非我与他之前也有过什么关联?
小觑里,何用与他摇了头,似乎又是个什么难解的模样。
想不明白他们到底与我有何关系,稍纵即逝的更是不愿想,索性在步法纵横之中转悠起来,岂料愈转便愈心惊,方觉自己方才有多夸口。
☆、卷一大梦卷之第五十八章:亦初
“公主,虽是夏夜,夜里还是风凉,早些进殿去罢。”
“嗯。”我点头应下,人却没动。
心头思量深处,一是那正七之人所行奇怪,二来是这步法简直像是一个人的阵法,并未借外力所引,而是单纯地以一人之步行牵引出阵法平衡,当真令人惊奇。
按照男夫教习来讲,阵以作缚,以衡至极,单一之物不能为衡,自是不能结阵成缚,何况还仅仅是以步法做阵,当真是我意识之中前所未有之事。
且不说步法随踏深入之后,要么进要么退,要么于此要么于别,无非是以相对之存牵引成势,此步以他一人而就,那他究竟是如何维持阵中平衡的?
我实在想不透彻,人跟着步子随走随感,也无法为之感应有解,顿时丧气,瞥及那边静立而候的何用,唇角犹有血迹拭去后的浅痕,虽不至于触目惊心,仍是让人觉有难堪。
“回去罢。”
我随手扫退炎火,抢先往殿中走去,走过几步,身后之人缓步失力,心下纠结,挨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扶住了她。
她显然意外,随即抿唇而笑,不说话地随我踩着台阶往上走。
我见她压制欣喜不过分表现,想来顾及阿姊之言,并不敢多为亲近什么,可分明欢喜我如此待她,便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公主不是怕神仙姐姐不开心么?”她倒是敢反问回来。
我横她一眼,冷道,“那还是别说的好。”
她低声轻笑,眼眉自我颜上深深看过,别开头淡然做声,“以前公主也与阿用打趣,不过阿用笨,总是说不过公主和先生,顶多找找火正七大人拿过话柄堵他几句。正七大人看似无赖,实则脾性好,无论我怎么说话拿他,他总不介意。”
她低沉叹道,“他的不介意则是真的不介意,不似公主看起来冷清淡然,心底实则是一把火,烧得别人暖心暖骨,却把自己烧成了灰,留也留不住地随风散了。好在,何用一直记得公主临行前说过的话,自是记得公主。”
“什么话?”
她说的认真,我也听的明白,敢情以前我很顾着他们,否则她不会待我至深,便是那正七大人也将精妙至极的步法行解与我,更不消说死去的先生刻意留下的简书了,想来他们与我,皆是用过心的。
“公主让何用定要记得你的模样。”
“啊?”我望着何用,一时没有缓过神来,怔怔见她挽笑而来,皆是些清许的透彻之意。
“长阙殿没了先生与公主,冷清极了,我等啊等的,也不知怎就将公主留下的书尽数翻得全了,渐渐明白公主于何用道出此言是为何意,也渐渐明白,于那时,公主究竟托付了怎样的一件事与我。”
她停下来,静静看着我,分明没什么情绪,我却好似能看尽她许多情绪,酸涩之间,当真有些难受地无法言声。
许是看出我异样,她浅浅抿唇,“公主总还是容易为人过牵心绪,这未必是一件好事。何用难过,但更见不得公主难过。公主别难过,好么?”
“我不是她……”她情切而重,我承受不起地争辩,明知无用,还是不自觉的去争辩了。
“是与不是,于何用心底皆有分寸,何用记得公主,那自是记得,何用若不记得,那公主是谁,与何用也没有干系。譬如眼下,何用于公主,也不过是个陌生人,对不对?”
她淡噙自嘲讽笑,让人看的心疼,我心下生软,轻声道,“确是如此,可我也确有与你亲近之心,方才只是讨厌除阿姊之外的人贸然碰我,手上没走心才伤了你。待会进去我帮你看看,不过也只是看看,写过方子后你自己着人取药,我可没什么让人即伤即好的本事。”
应是我的亲近之言触动了她,她眼眶微红,拉过我手的小心握在手心,颤声道,“公主有心,何用承情,不过方才火正七已帮我看过,并不碍事。”
“那敢情好,他是个厉害人物,肯出手助你的话,定是比我要精纯许多。”我大是放心,一扫伤她的愧疚之心,拉着她的手跨过了殿门高槛。
“祭祀那日若不是火正大人拦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