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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千帆双眸倏睁,暴射怒芒。
“孩死的忠儿,竟然把我的交代当作马耳东风。”
“别怪忠儿,”燕盼归神色庄重而坚毅:“我到底也是他的主子,我逼他说,他怎敢不说。”
展千帆面罩寒霜,彷佛凝结的冰石!
燕盼归放柔了声音,道:“千帆,让我出面澄清事责,揭露真相,还你清白。”
展千帆摇摇头:“这种事越描越黑,再说你目前也不方便!”
燕盼归犹不放弃,企图说服展千帆:“请听我说,千帆,我是有孕,并不是有病,何况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与其躲在人后,畏缩受屈,徒然教人绘形绘影,倒不如挺身而出,据理辩明。”
“嫂嫂,你的善意我珍惜,不过我自个儿的事情,由我自个儿来处理,你别插手。”
“千帆,如果千舫在这儿,他也不会任你单肩独挑这些磨难的。”
展千帆反问燕盼归:“若是哥在这儿,你认为他会允许你在这种情况之下抛头露面吗?”
燕盼归微微一窒,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摩鼓起的腹部。
展千帆缓和了语调,道:“嫂嫂,我是个男人,我有我的尊严,请你谅解!
“燕盼归站起身,走向展千帆,然后她跪了下去,真挈的道:“千帆,至少允许我回家。”
展千帆俊脸陡变,他猛然别过头,闭起双眼,斩绝刚硬的线条,深刻在眉尖。
燕盼归的手轻轻地搭在展千帆的大腿上。
“让我在家里等候千舫回来,让我的孩子在他自己的屋檐里出世,千帆,当二月十七日的那天来临,即使我不出面,也请允诺我在场。”
展千帆的容色由原先的苍白,渐渐贲涨出玄奇的红。
连丝藕心中一紧,忍不住急呼道:“千帆!”
展千帆蓦地张开眼睛,含着深意望着连丝藕一眼。
连丝藕娇躯微僵,嘴角泛起难以察觉的抽动,露出十分担心的紧张,她真怕……
见展千帆伸手托起燕盼归。“嫂嫂。”展千帆又恢复了沉静,他平缓的说道:“我的未来还有许多血战,而且一路上也有许多凶险,我不能冒险。”
燕盼归双唇一抿,她坚决的道:“千帆,请原谅我的任性,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回丢,任何方式,在所不问!”
展千帆强聚出来的宁静,立刻被捣碎了。
“嫂嫂,倘若你坚持归意,我不会怪罪你,但是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么争执也不是办法。”朱见琳见状,出声打圆场:“我看这样吧——既然盼归嫂嫂归心似箭,我来安排一下,让你们以皇眷的身份回转浔阳,这么一来,沿途自然会有大小地方官出头照料,护卫相送,应该可行。”
“冒充皇眷,罪名不小。”展千帆皱眉道:“我认为不妥!”
朱见琳注视展千帆:“有我随行,我说是皇眷,有谁敢说不是。”
展千帆双肩倏扬:“见琳,你别淌混水。”
朱见琳深沉一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紫府和天鹰盟的事,我是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你存心和我耗上!”
“如果紫府确实是我蓉姑姑在背后主事撑腰,这也算得上是我的家务事了。
““见琳,我不许你胡闹。”
“别对我板脸孔。”朱见琳铿锵有力的说道:“咱们兄弟可不是起哄叫看玩的,这件事情就算没有扯上蓉姑姑,我也会插手的。”
展千帆咬牙道:“你的固执激怒我不打紧,可是你若得罪了上方,落个除爵撤封,你将以什么面目去见老王爷,你又如何向众位兄长交代?”
朱见琳盯着展千帆,忽然绽开一抹俏皮的笑容:“要交代什么?如果汉阳少了一座安郡王府,那就表示展家船坞将多出一位拉纤撑舟的梢公罢了!”
展千帆的脸上没有丁点儿笑意,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玩笑话儿随你高兴说,祸事却千万不可惹,见琳,咱们都不再是小孩了。”
朱见琳收起嬉态,他顿了一下,然后振起胸脯,以严肃的口吻道:“千帆,我这固执意探访江州,并不单是为你,同时也是为了我自个儿!”
展千帆的心钟忽撞巨响.,他凝视朱见琳:“为了你自个儿?”
朱见琳走向梦丹柔,他将手环在梦丹柔的肩上。
“我决定娶丹柔!”
展千帆的下颔一阵紧缩——该来的终归会来。
“我要土九江徵求禅决的首肯,这件事请你也在一旁,敲敲边鼓,为我讲一讲情。”
展千帆目光如电,搜视朱见琳:“你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你是否了解你想做的是什么?”
“如白染皂,一清二楚!”朱见琳的语气坚决而肯定:“我这五年来,几乎是数着日子等着丹柔长大。”
展千帆的视线转向梦丹柔,他的神色也柔和下来了。
“丹柔,你确定这是你要的?”
梦丹柔不禁缩瑟一下,就在这时候,朱见你的手臂用力地箍紧她,带给地无形的鼓励。
梦丹柔抬目看了朱见琳一眼,朱见琳正深深地注视她,于是,她再次望向展千帆,斩绝的点一下头。
“是的,小叔叔,我愿意嫁给琳叔叔!”
琳叔叔?展千帆的心头蒙上了暗影,他忍不住长吸一口气。
“小叔叔,你会阻拦我吗?”
“阻拦?”展千帆的舌头舔舐一下乾燥的唇,他苦笑一声道:“我没有立场丢阻拦你的决定!”
梦丹柔垂下了目光。
展千帆移目朱见琳,他们的眼神各自诉说着心底的私语,却无由将它化做声音。
僵窒了少许之后,还是由展千帆打破沉寂:“日后,别让我听到丹柔说一个‘苦’字!”
“这是当然,我比你更在乎她的喜悦和痛苦!”
“那么你发誓——你愿意包容她的一切。”
“我发誓!”
展千帆伸出右手,诚慈一笑:“见琳,看来我有祝福的份了。”
朱见琳也伸出右手去握展千帆的手:“含在兄弟的份上,帮我说服禅决。”
展千帆好像吞下一颗烫红的炭在喉管里!
“除了禅决之外,慧娘那儿也将是一场艰苦的奋战。”
朱见琳低头看着梦丹柔,投给她坚定不移的眼光。
“为了丹柔,我愿意奋战到底!”
朱见琳说罢,抬目望向展千帆,他的眼底隐现另一股意志力量,传到展千帆的心中。
展千帆微微颔首,改变话题,道:“关于行程的安排,你有没有腹案?”
“行程?”
“嫂嫂要回家,路上必须有万全的准备,我绝不许出一点儿差池!”
燕盼归闻言,凤目忽亮,她兴奋地挽着展千帆的手腕:“谢谢你,千帆!”
“别谢我,嫂嫂。”展千帆索然道:“是我扭不过你!”
燕盼归抿一抿唇,放开展千帆退了一步。
展千帆转身走向连丝藕,他们的视线便立刻交胶在一处了!
第二十四章
朱祁蓉把手搭在朱见琳的手腕上,扫视四周,道:“张庆槐出身将门,与我自小订亲,可是当他遇到殷蕊嫱之后,竟然涎着脸跟我说他想退婚。
当时我警告他,要是他胆敢变卦另娶,我必将血洗整个神鹰门,可是张庆槐仗恃我兄接掌邵王府在即,他知道我一旦冲动行事,要是落下了什么把柄,那么觊觎邵王府那片王田的朱家子弟大有人在,他们势必会藉故生事,夺爵争采。
因此张庆槐吃定我投鼠忌器,不敢愤事,偏偏我性子一起,天不管,地不管,硬是调遣三十名侍卫高手,将神鹰门上上下下杀个清光。
而我哥在闻讯之时,已经来不及阻拦这桩血案的发生了。那时候他暴跳如雷,下令把我关起来,我还以为他会杀我请罪,没想到他居然动用你们兄弟二人代我扛罪!
玄伯伯,菩伯伯,这四十多年来,我一直将你们的恩义放在心上,所以当大哥告诉我,朝廷鉴于殷蕊嫱一哭一闹所动支的江湖白道势刀,几乎凌驾了地方王侯,而我朱家原本就是草莽出身,深知这股势力坐大的严重性,于是朝廷暗中示意大哥,设法削弱这股力量,我便当仁不让挑起这项使命。
首先,我组织‘紫府’用以吸收江湖绿林帮会做为后盾,当我的根基扎稳之后,我就开始展开行动,专门找白道的麻烦,尤其是当年协助殷蕊嫱在鄱阳湖畔围袭你们的那班帮凶,我更是不讲情面,一个都不放过。”
梦机玄嗄声道:“郡主,你这是何苦?”
朱祁蓉目中神光闪动,.她转过身移向展千帆,仔细地打量那个气宇轩昂的青年,道:
“如果我早点儿知道你是玄伯伯和菩伯伯的弟子,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方浩威的计谋得逞。”
展千帆淡淡的道:“晚生虽然承蒙大爹及二爹的授艺之惠,却没有任何师徒的名份。”
“我就是要你这句话!”朱祁蓉笑了一笑,她转对殷蕊嫱,神情急转冷峻:
“四十年前约二凶是被你逼出来的,当时你初逢惊变,恨火正炽,手段难免酷烈,我可以谅解,可是你今日食髓知味,重翻旧调,就只为了逞遂私愤,不惜撤下漫天大谎去诬蔑一个无辜的青年,殷蕊嫱,你这么做,不觉得惭愧,不觉得羞耻。”
“住口!”殷蕊嫱怒道:“若非你当年心狠手辣,残忍无情,屠杀神鹰门老少六十馀口,怎么会有日后这些夹缠不清的恩恩怨怨!朱祁蓉,你自个儿两手血腥,一身罪孽,你拿什么脸来诘问他人的功过是非。”
朱祁蓉沉声道:“咱们之间的恩怨,咱们自个儿了结,然而展二魁君的清白昭雪,却由不得你打马虎眼儿混过去。”
殷蕊嫱冷嗤一声:“展千帆是你儿子,你这么心疼她。”
朱祁蓉目光略黯,她轻喟道:“坦白说,二魁君若是我的儿子,我死也瞑目了。”
此言一出,别说展千帆讶然,即使是殷蕊嫱也大出意表,诧异万分。
“千帆。”朱祁蓉望着展千帆:“沾两位梦伯伯的光,我托大直呼你的名字,你不介意吧。”
展千帆推说不敢,心中却暗暗叫苦,他知道这种突来的亲密,意味着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
“今天我当着众人面前,直承当年的过节,你可明白其故安在?”
“晚生愚昧。”
“别跟我生份,千帆,我此刻会站在这儿唠叨这么多话,其实是为了交代身后之事,你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应该仁慈一点儿。”
这回连朱见琳的脸色都娈了:“蓉姑姑!”朱祁蓉挥一挥手,她神情泰然自若。
“我的身体很差,目前全是靠药物支撑看,去年年底千帆曾经投帖请见,当时我推托在东林寺礼佛还愿,其实我是在那儿静养。也正因为我的体力不继,所以当谢观宝和黄复其从桐柏山庄到保国公府邸来找我时,我拦不住黄复其到展家船坞踩底,才会凭空又引比一段枝节来。”
“蓉姑姑,你容光焕发,不要说笑了。”
“傻孩于,这会儿岂是说笑的好时刻。”
朱祁蓉走到展千帆的前面:“紫府目前掌握相当的绿林势力,稍有不慎,安置不宜,势必形成江湖祸乱的根源,所以它一直是我心上的重石,偏偏我的孩子没有一个争气,而我所器重的勋维,又把绿林当成狐鼠,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谈接掌了,正因为后继无人,使得我始终不能把这个担子交出去,千帆,别怪我交浅言深,我经过这些目的观察,对你的才华深俱信心,希望你念在我风烛残年,来日不多,接受我的请托,接管那个烫手山竽。”
展千帆脸色肃穆,直盯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一旁的殷蕊嫱却已经按奈不住,讥诮道:“朱祁蓉,你还有没有一点儿骨气。想当初你和传杏联手合整展家船坞的时候,你想的点子又歹又毒,如今展千帆人好好的没受到损伤,你就死皮赖脸想巴结上去,也不怕丢人现眼,折了武家气节。”
“随你笑吧!”朱祁蓉非但不动怒,而且还发出一声喟息:“对于展家的血债,我一直耿耿于怀。坦白说,方浩威卧底紫府,我何尝不知,我也看出他对展家心怀积怨,然而我却忌讳展家船坞财雄势强,我更眼红他们在长江水道上的威望日胜一日,所以我明明晓得方浩威居心叵测,却放任他去捣蛋搅局,弄得展家支离破碎,元气大伤,当我得知‘擎天九式’在二魁君的身上重现时,我便惊觉大错铸成,却已经追悔莫及,只能极思补救了。”
“在亡羊补牢土,你显然做得很完善。”殷蕊嫱的声音充满讽刺之意:“首先你用官方之力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