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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人啊。”我扫一眼。看他们的装束和配剑;该是点苍派的人。
”喔。”
静了半晌。
”那他们在干吗?”
”集会。”
”喔。”
安静了片刻。
”那么他们集会要做什么?”
我放下筷子。看着那个眼睛闪闪发亮的小孩。
”他们集会那;就是开武林大会。大家把江湖恩怨交给武林盟主做个公断。常常会打起来。上一次武林大会;我记得死了不下上百个人。凭你的武功那;想参加武林大会等于是在玩命。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那小孩眨眨眼睛;”如果我带上你去参加那。”
我白他一眼;宣布”我是不会去的!”
傍晚;华**上;马车磷磷而行。某个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的菜鸟兴奋不已的频频拉起车帘眺望着远远的华山。
”玉儿玉儿;我们快到了啊。”
”早着那。”我懒懒的躺在车厢里。第五百遍的责骂自己;没出息没出息;人家一哭你就没辙。下次记得;他再敢哭;你就一摔门走出去;这样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眼泪不能屈的英雄本色。
江湖菜鸟圣明天子一脸陶醉凑到我身边有样学样的躺下;”嘿嘿;朕居然在参加武林大会。”
我懒得理他;闭目睡去。为什么会差这么多?三年前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身边的人可是浅浅谈笑间遍化漫天杀机为无形的风流人物;今天居然换这个半大小孩与我同上华山;再面对天下群豪。唉;唉;唉。
入夜时;终于到了华山脚下。
灯火通明;熊熊火把把半天照的通亮;一直延伸到山顶之上。各种服色的江湖人物秩序井然的来来往往。
我点晕了两个华山派的弟子;将他们衣服玻了下来;让重炎换上。再小声对他解释;”华山派是东主。我们换上华山弟子的衣服就会无人盘问我们。你一路上不要开口说话。我们只管往山上走。”
重炎点点头;跟在我身后穿过帐篷篝火和群聚的江湖人向山口走去。我怕他走失;暗自牵住了他的手指。自古华山一条路;险绝天下。他这身功夫;我还真放心不下。
山路上不时有武林人跟我们打招呼。我应付过去。重炎真的一句话不出;只跟在我身后一阶阶的登上险峻的石梯。一路上并无差错。
过了回头石;我停住脚步。”先歇一下吧。”
身后气喘吁吁却咬牙硬撑的小孩袭地便坐了下来。我忙拉他起来;”夜里山石太凉;你浑身是汗;小心冰着。”
”好;那我站一会。”
我四下看了一遍;竟没什么可以用来坐下。我干脆盘膝在石阶上坐下;伸手去拉那个站的僵僵的小孩;”来;坐我腿上。”
他大惊失色;反手想拉我起来;”不是山石太凉吗?玉儿你干吗坐下?快起来。我不累。”
拉他坐到怀里;我笑答他;”倘若这种山石都能凉着我。我师傅怕要被我气死。天一神功从此也不用传下去了。”
”这么说;玉儿很厉害了?”怀里的声音闷闷的。
”一般。”我眉飞色舞;只差手里没把折扇可以潇洒的挥一次。
”我想比玉儿你还要厉害。”
恩?我一楞间低头;正对上重炎在黑暗中依旧灼灼的一双眸子。一时间我竟不知说什么是好。正在此时;一点火光近前;想必是有人上到此处。
我拉起重炎;想了想;又抱起他来。
”你要干吗啊?”重炎有些惊慌的在我怀里挣来挣去。
”用跑的啊。我们别跟他们一起走。”我提气在山路上飞奔起来;将身后的人甩下远远。
天一神功是我那古怪师傅创立的心法。意思是天人合一;生生不息。一缕真气开始运转就永无息止。虽然抱着一个人;在崎岖山路上飞奔;依然无妨。华山东峰很快的出先在我们面前。数千尺的山坪被火把映的有如白昼;虽然人山人海却悄无人声。
我拉着重炎到角落里坐下。在他耳边说;”不要讲话啊。我们静静看就好了。”
重炎捏捏我的手;示意他明白。随后又向我身上靠了靠。虽是盛夏六月;山风却依然冷冽。
有人此刻登上中心的石台。如鹰的目光冷冷扫过全场。
山风扬起他凌乱发丝和长长黑衫。我唇边已勾起淡淡笑意。
故人依旧啊
五)
重炎靠在我身边昏昏欲睡。我揽着他的肩膀坐在火光的阴影里。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依旧丝毫不乱,鸦雀无声。和上一次群雄汇集几乎闹翻华山的情况大有不同。想必这三年之中,莫苍云下了大工夫,硬是将这群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训练的这般纪律严明。
半夜时分,鼓声震天。九派三寨七十二洞的首领纷纷跟在莫苍云的身后,步上了中心平台。“见过盟主”的呼声响彻华山之颠。苍云苍云,你果然如你所愿一统江湖。
其实不必躲在阴影里,他也认不出我来。当年相逢在江湖中之时,我还戴着鬼脸面具,以莫齐的名字行走江湖。虽曾朝夕相处,他却从未见过我的真实面目。等到汉水河畔,那人一剑飞来,将我面具挑落,苍云却早已不在身边了。
唉,连小苍都是武林盟主了。我有点自暴自弃,现在的身份实在是有点难以见人。倘若我上前相认。那情景想必是:
“小苍,我是莫齐啊。”我激动上前。
“齐齐,真的是你?!”小苍想必也是激动万分的跟我拥抱。
然后我肯定要夸奖夸奖他,“几年不见,小苍已经是武林盟主这么厉害了。”
那小子一定会羞红脸,然后问我,“哪里哪里。齐齐你那?最近在干吗?”
那我怎么回答他。难道把小皇帝拉出来,说我最近嫁了他做皇后那?
不要不要!小苍会笑我一辈子的。
我又往阴影里缩了缩,决定不让任何人有看到我的可能。身边倚着的那个人却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平台上的苍云看。
“这个人很不错。”
重炎喃喃的低语在黑暗中传来。我却不由的感到一阵寒意。那句话中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冷酷的意味。我忙拉住重炎的手。他转头向我一笑。还好,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傻傻的小皇帝。
那句话的阴影盘踞在我心头。让九五至尊的皇帝来看他的朝堂之外的另一股势力和权利,果然是不明智的。
我强笑一下,“我们走吧,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带你去北峰玩。”
他也不推辞,高高兴兴的起身,猫着腰溜出会场。
我拉着他沿着石阶慢慢向最高的北峰前行。没有火把的照明,漆黑的山顶,呼啸的山风,显的有些阴森可怖。重炎走的气喘吁吁,几次缠住我要抱他,被我坚决拒绝。
“再坚持坚持啦。等一下就有人家了。”
“你骗人。一个时辰前你就这么说啦。”
“哈,我就是在骗你,能怎么样。”
“玉儿欺负我。”
“就是在欺负你,能怎么样?”
我心情大好的和重炎说说闹闹间,北峰已在望。
“玉儿,玉儿,”重炎拼命拉我衣服,“灯光灯光。”
想不到北峰之下真的有人家。我大奇,拉着重炎顺着一抹淡淡灯光走了过去。
山壁之下真的有几间茅舍。淡黄的灯光蒙蒙从窗中透出。我贴近重炎耳边悄声说道,“这等荒山野岭居然有人居住,不觉得奇怪?”
重炎楞楞的看着我片刻,然后整个人迅速贴到我身上。
我继续在他耳边低语,“以前可读过《搜神记》《神异传》?”
重炎立刻整个人吊到我身上。我推他,“喂喂,非礼毋动。”
“我不管,你是我老婆。”重炎整个人窝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反对我。
我气。这个身份还真讨厌。我们的声音惊起了门前伏卧的看门狗,犬吠声厉声响起。柴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位老伯拿着烛台走了出来。“那边是过路的客人吗?”
我费事的带着身上吊着的那个家伙努力向前移动。“是啊,老伯,我们兄弟上山晚了,可否借宿一晚?”
“好好好,这山上也少有人来。”老伯赶开狗,带我们进屋,向房里喊到,“老婆子,有两位小哥想借宿一晚,准备些干净的被褥啊。”
茅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家具简单却很干净。我将重炎从身上摘下来,放到椅子上,然后坐到他身边,四下打量着。
一位老婆婆端着稀饭咸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甚是慈祥的看着我们。重炎看着热气滚滚的稀饭脸色已经发绿。我暗笑一下,端起瓷碗喝了一口。
“老伯,为何会住在这等深山里。”我闲闲的问道。重炎刚端起的碗立刻僵在半空。
“说来话长。我们夫妻是为了避安史之乱,才逃到山上的。”
我和重炎对望一眼,安史之乱至今已有百年。这夫妻难不成已过百岁?
“原来,我们兄弟居然遇到山中神仙。”
老伯呵呵一笑,“不敢当。不过是老而不死的前朝遗臣罢了。二位小哥慢坐,我去收拾房间。”
我看着老伯走进内间,微笑着看着已吞完一碗稀饭的重炎,“这下可完了,毒蛇蚯蚓都吞进去了。”
“那有什么。来之安之。”小家伙居然开始随遇而安起来。
重炎站起来伸伸懒腰,满意的看看茅屋四周。“不错不错,山中神仙。不如玉儿和我也留下来了,做做神仙眷侣。”
(六)
早晨醒来,木桌上放着简单的早饭,老伯已上山采药,婆婆在门前的菜园里浇水。我自告奋勇的上山去找老伯同他采药,重炎则挽着袖子很是笨拙的在菜园里忙碌。
傍晚时分归来,晚霞满天。重炎想要四处走走,我便陪着他去了华山之上最险秀的长空栈道。几块张满青苔的木扳凌空驾在悬崖之上,激烈的山风似乎随时可以将它掀落万丈深渊。
“想上去看看?”我笑问重炎。
“好。”重炎抓住我的手,毫不迟疑的踏了上去。
刚踏足上去,我便吃了一惊。这木扳竟比我想象的还要滑溜腐朽。青苔上结了山雾水滴滑不留脚,吱呀不断的木扳看起来也有几十年的历史。重炎贴着石壁自顾往前走着,倒看不出心惊来。我反扣着重炎的手腕,低头望了一下木扳缝隙下苍苍茫茫云海浮动的深渊,暗自盘算,这万一木扳断裂,我可能保住二人全身而退。
“就是这里了。”重炎在木扳尽头停下,指着石壁上刻着的一尊佛像对我说。
我仔细凝视那手工粗劣的佛像,发现周围的石壁上竟布满大小不一的签名。重炎已经蹲在佛像前,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铁钉正努力的刻着。我好笑的看着他笨拙的刻下他的名字,李重炎,然后是一句歪歪斜斜的话,华山为证,永结同心。
我楞住。山岚阵阵,吹透衣裳,轻寒潮气紧贴在肌肤之上。重炎的目光却灼灼烈烈的牢牢望来,让我移不得目光。
他轻声道,“愿与玉儿,以华山为誓。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假的,只是一时之间,心里凌乱不堪,不知如何答他。我们二人,这一生一世是注定要守在一起的,我早知挣脱不得的。可我的心,便也要一起赠送吗?交给眼前这个人。
我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他,望向无限远山,西天残阳。寻思该怎么开口才不伤这孩子的心。
重炎已悠然开口,“是婆婆告诉我这个地方。我便想带玉儿来看看。日后我若有负玉儿,你便搬这华山来砸死我好了。”
“呵,你当我神仙,能搬动华山?”
我失笑,重炎已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几缕青草兀在山风中自摇摆在石壁之下。我扶着重炎转身回去,一侧眼间,见那新刻的笔迹,在黯淡山崖间痕迹宛然。心里又是一叹。重炎,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这长空栈道上与你生死与共,斜阳深殿里与你只影相对,若要誓同今生,将我的心一并交付,我还是无法做到啊。
山上风雨无常,刚下得长空栈道,晴空万里已便的云层密布。
我催促重炎,“我们快些走,马上就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滴便已砸落下来。我拉了重炎一路飞奔,总算找到一个小小山洞可以容身。可惜身上衣服已湿透,阴寒山洞里越发寒冷起来。
重炎唇色已淡淡发紫,身上也哆嗦个不停。我只得拉他到怀里,一件件替他脱去潮湿的衣服。他诧异的看着我,不自在的向外缩了缩。
我耐心跟他解释,“会着凉,还是脱了吧。你在我怀里暖和一会。反正也没人来看。”
重炎缩在我怀里半晌,抬头问我,“玉儿身上为何这么暖和?”
“习武之人,自然有内功护体。”
重炎点点头,伏在我肩头昏昏睡去。我抱紧他一点。看着山洞外潺潺水帘,慢慢等天晴雨歇。
怀里的人呼吸匀净,泛着淡淡暖意。我低头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抹阴影,睡得恬静安详。这一生,有你陪我,也未尝不是值得庆幸。
重炎醒来的时候,居然第一个反应是推开我,自己跑到山洞那边去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