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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简短而快速的说明后,关根擦了擦汗,才转为正常的语气说道:
“唉,现在,这份银行的工作真是把我给伤透了。我的直属上司把错误全都推给我,害得我又吃了两碗加了一堆化学调味料的盖饭。”
关根的视线盯在小塚老人身上,他朝着老人说道:
“自动转存服务的资料,我就先放在这儿了,您有空时就请参考看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嘴角还沾着化学调味料的关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提起厚厚的合成皮皮包,跟他说话的语速一样,快速离去。我把他送到玄关后又回到交易室。
门关上后,小塚老人立即拿起关根留在桌上的松叶银行信封。混在转存服务以及金库出租介绍手册中的,竟是一叠用资料夹及回形针夹住的A4复印纸。上面写着“紧急事件应对手册D”。标题的右上方还加盖了“仅限行内使用”的章.
“要当个银行的好职员可真不简单啊!”
老头子的声音中传出一种莫名的寂寞感。他从位子上站起来,往墙边的架子走去,拿起一张黑胶唱片,放在唱盘上,然后轻轻地用指尖把钻石唱针放到LP唱片上。在墙上开出四角形大洞的嵌壁式号角喇叭,传来50年前的管弦乐。那是老头子心情好时会放来听的瓦格纳的序曲集。
我把那四张纸排在桌上,和回到座位的老头子一起迅速清出桌面空间,伸长脖子研究这四张手册内容。
略去繁琐的行内手续后,应对挤兑事件的原则,就缩小到一个方向上,和应对银行出现不良债权或不当融资的事件完全是一样的,真是让人讶异。总之,就是要彻底掩盖事实,不能泄漏出去。不管发生什么危机,一定要若无其事、继续维持平常工作的样子,这点最重要。
具体而言,就是绝对不要拉下铁卷门,不要让客人在银行外面排队。钱如果不够,总行会源源不断地送来。不能引起当地居民的恐慌,要不动声色地把问题处理掉。为消化那些前来挤兑存款的大批群众,每家分行都必须设有预留空间,并把客人尽量引导到预留空间去。
“你看,我们付出的不过是一只古董劳力士,而换回来的,实在是太有价值的宝贝了。你看看。”
关根这么做虽然是因为想报复上司,却仍然不失作为一个银行职员的恳切与细心:复印纸的旁边,关根画了位于地下的会议室,与通往会议室的路线,会议室约有35平方米。小塚老人兴奋得不得了,他指着图及路线对我问道:
“町屋站前分行一楼柜台的大厅有多宽,你应该也知道吧。你觉得大厅大概可以容纳多少人呢?”
柜台长约10米,大厅里则放着8张向着内侧的三入座沙发。进去之后,右手边隔起一个提款机专区,里头应该是摆着4台机器。我一面回想着店内的摆设,一面说道:
“我想应该大约六七十人吧.”
小塚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恩,算起来大概这样吧。地下的会议室,大概四五十人就满了。楼梯与楼梯间就算30人好了,加一加只要超过150人出现在站前分行,人就必然会跑到自动门外,就会排到大街上去。”
我想起白天安排的群众演员。按计划那些人应该是200个。我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只能使用一次了?而且这也只有短短几十分钟就会结束了。提款机或人工窗口很快会把客人消化掉的。”
小塚老人的眼珠如黑色弹珠,在昂扬的斗志鼓舞下,他的眼神中似有一种神采飞扬的光彩.他自信地说道:
“不会让它那么好过的。这次的买卖里,不只有那群游民充当群众演员,到时受害人自救会以及尾竹桥通商店街的有志之士,也都会来帮忙的。而且自杀身亡的老婆婆的亲戚也会总动员,全部蜂拥到松叶银行去。我保守估计一下,应该可以动员到至少群众演员的两倍人数.当然,我说的这些还不包括那些听到街头传闻而跑来的一般客人。这样你能懂了吗?”
说真的,自从我来到老头子的交易室,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塚老人这么精神抖擞。魔术师高举双臂,在昏暗的交易室里往空中一抓,用力握住拳头。他的脸颊上似乎注入了浓浓的血色。
新的乐章开始了。
背景音乐里传来的是歌剧《罗恩格林》(Lohengrin)进入第三幕之前的前奏曲。音乐声中,小塚老人说道:
“我们的目标,是要彻底击垮松叶银行町屋站前分行,让街上充满对银行的不安与憎恨。这样的感觉将会传到日本的每个角落。这样就会导致松叶银行的股票面临庞大的卖压。”
听到这样振奋的前景,我的背脊亦因为某种莫名的东西而发着抖。我知道,这种发抖是因为对战斗的意志、期待与预感,也许,还有一点点害怕在里面吧。
交易室里,兴奋的小塚老人诅咒般反复说道:
“击垮松叶……一定要击垮松叶。”
我紧紧握住放在膝盖处的拳头,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小塚老人念着相同的口号。
在回荡着瓦格纳作品的房里,只有展示出全球经济生命象征的数宇,还在屏幕上闪闪发亮,不断变化。
离开小塚老人的家,回到尾竹桥通后,太阳刚下山。下町的低矮屋顶上,像打扁后的铜片一样,阳光的余晖还在空中凉凉地流动着。银行的营业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我斜眼看了看由某家非银行金融机构所管理的立体停车场,按下手机的速拨键.
“你好,我是保坂。”
或许她人还在办公室吧。我以若无其事的声音回答她。
“是我,白户。保坂小姐,不知道明天有没有空呢?可以的话,我要向你申请约会喔.”
15号星期二是敬老节,国定假日。不管打铁还是泡女生,都得趁热才行。
“我有空。我要离开座位,请等一下。”
保坂遥说话的口吻依然保持上班时的严肃劲。不久,手机传来另一种语调。我脑海中浮现她严肃的表情像花开了一般的样子。我们的简短交谈中,决定了要约在涩谷的忠犬八公前面.我告诉她那边人可是很多的,而且想要找个地方都会很费劲。但她就是要约那里,说她一直想跟别人约在那里一次。或许她的人生比我要不幸得多吧,我开始变得有点同情这个过度正经的银行女职员了。我告诉她我会拿着一朵花当标记站在那儿,就这样,我们结束了通话。
说老实话,我也已经很久没约女性朋友出来玩了。所以我感到高兴,并不只是因为情报的收集过程相当顺利,其中也有自己的私人感情在里面。
敬老节那天,正好七大工业国的财政部长与央行总裁发表了一篇紧急声明。七大工业国峰会的声明内容是,为避免通货紧缩,必须持续扩大内需、稳定金融,所以七国间要进行一些着眼于经济成长的政策协调。虽然这是了无新意的老题目了,但日本代表还是全力以赴。由于日本不想在声明中被列入“有金融危机”的名单,银行于是大肆宣传,将会在国内实施暌违三年的“量的缓和”,针对短期金融市场的资金供给量设定目标值,并调低金融机构间相互融资的隔夜拆款利率,增加市场上的通货量,相当于一种通货膨胀政策。另外,还有“减税7兆元”政策。其实,比起美国四家避险基金公司破产以及谣传的俄罗斯危机,还有被它的星星之火漫延波及而酿成大火的南美危机,日本的慢性金融危机根本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不良债权的金额虽然极其庞大,至少这10年间的不景气并没有影响到海外。
午后时分,我拿着一朵包在玻璃纸里的黃色玫瑰,站在涩谷的忠犬八公像旁,四周满是和人相约参加联谊或大学社团活动的人。看到这景象,你会怀疑日本到底是哪儿不景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最新型的手机,到处都听得到告知来电的肤浅旋律。
保坂遥穿得一身黑,从田园都市线的楼梯爬了上来。原本我以为是和之前一样款式的素色黑套装,但靠近一看,及膝的裙子却反射出秋天的太阳,散发惊人的光芒,是件鳄鱼压纹的皮裙,我想应该是她精心挑选的吧。脖子上与左手食指都还戴着不小的银饰。松叶银行公关部的她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地站在我的面前。
“约在这种地方见面,我想我可能真的是疯了。我想买东西,走吧。”
她以一种迷惘而不自信的口气讲完后,便转身往站前的十字路口走去。我错失送花给她的良机,便只好连忙追了上去。
保坂遥的目的地是西武百货店的室内装饰卖场以及东急Hands。她在改种用的素烧花盆与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的印度棉布,还有黑色手巾与浴巾组的地方犹豫了一阵,好半天才选奸商品。结完账后,我们到东急Hands最顶楼的咖啡店稍事休息。通过倾斜的大天窗,可以看见宇田川町的天际线与金黄色的秋日夕阳。
保坂遥不知又触动了她哪跟神经,叹了口气说道:
“唉,人过三十,就感觉什么都不行了啊。总觉得干什么都很容易累,比如说现在跟你约会,就跟跑到涩谷来处理公关事务一样。好久没来这里了,感觉真不习惯啊。”
“你通常都在哪一带买东西呢?”
“我住二子玉川那里,平常都去附近的玉川高岛屋。白户,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呢,看电影吗?”
我摇了摇头,道:
“这可是咱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呢,为什么要一直两眼朝前两个小时都不讲话呢,实在太浪费了.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顺便也可以去喝一杯呢?保坂小姐在银行上班,应该几乎没什么机会尝试在天还没黑时喝酒的奢侈行为吧?”
“是啊。不过喝醉了要回家也是麻烦,要不就去二子玉川一家我去过的店?我请客。”
到她家附近喝酒正是我的目标。我尽可能装出清爽的笑容,像一只自己跑过来的无辜小狗一样笑着应道:
“当然好。”
我们离开咖啡店,在东急Hands前面搭了一辆出租车。相当有重量的素烧花盆当然就由我来拿。黃色玫瑰放在膝盖上的花盆里,车子一摇,玻璃纸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们坐在出租车上一路往玉川通上缓缓驶去,在高岛屋那一角的路口停了下来。保坂遥带我穿过连接高岛屋两栋建筑的空中玻璃走廊下方,转入狭小的巷弄。很快,我们就到了高岛屋后面一家卖串烧的小型日式料理店。如果没有说错,我们应该是这家店的第一批客人,敞开的格子门旁放着一份盐巴,盐巴已经干掉了,外形光滑而完整。店里只有C字形的柜台座位,墙上则贴着从日本各地酿酒人那里取来的吟酿酒贴纸。虽然这里不豪华,店面也并非全新,却整理得很干净,给人的印象很好。
保坂小姐在内侧的凳子上坐定后,便对店里的侍者非常熟稔地问道:
“我每次吃的那个,有吗?”
那个看起来跟高中生一样的光头男侍者用力点点头,很有精神地回应她的提问。
也许是因为回到自己的地盘了吧,保坂遥看起来显得相当放松自信。我问她:
“你常到这种店喝酒吗?”
“是啊。因为这里只有柜台座位,女生自己一个人来也不用担心。而且东西好吃,酒也好喝。”
不多久,店家便送来小杯子与装着冰酒的毛玻璃酒壶。保坂遥在往我杯子里倒酒后,笑着说:
“干杯吧。虽然处理客户问题是很辛苦的工作,但能遇见白户先生这样的客户真是很幸运的事。”
我也笑着用酒杯跟她一碰,回答道:
“没错,我也很高兴碰到你。不过,如果我们在受害人自救会碰面的话,我可不会客气的呦。那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保坂遥轻松说笑,不过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显得比较有活力,更能吸引入一些。
她也笑着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回道:
“是吗?我可不怕你这个敌人哦,跟你说,我们银行可是有很多优秀的律师喔!”
我现在哪有心思去跟她扯什么律师的事,便笑了笑说道:
“保坂小姐,要是跟自救会里的老奶奶们比起来,你可是美多了。有你在,我的工作估计会增色不少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举杯喝光里头的酒。我的舌头上留有淡淡的果汁香,是一种似乎喝再多都没问题的、比较淡的日本酒。
侍者把美食端了上来,她亲热地对我说道:
“你吃吃这个,什么都别蘸,直接吃。”
我依言把裹了薄薄一层面衣的串烧放入口中。它的表面很热,似乎可以烫伤人,但一口咬下去,却涌出凉凉的蔬菜甜味,味道果然很好。她看着我享受的样子,高兴地说道:
“好吃吧,这可是把用芥末稍稍腌过的小茄子再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