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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没有逃开。他选择和飞来的青砥正面对决。
青砥呼出了一口气。
挨了方才那一脚,青砥摸清了武的练气性质。既然摸清了性质,就有可趁之机。
练气的性质——换个说法,就是波长与振动数的组合方式。依个人波长、振动的不同,成为练气能手时显现的特征也各不相同,并且为打击、刺击、反发、爆裂、射出——等诸如此类的招式带来不一样的效果。练气高手可以自由操控自己的波长和振动,视情况随机应变地使出因应的招式。正因为这是非常艰深的技术,所以要成为一流练气能手,必然得付出漫长的时间与努力——
光的微粒子卷成螺旋状,往武的右拳集中。即便不是练气能手的观众们也能清楚目视,足见武从平日就勤于调养的练气有多么强大。武那好比受地心引力吸引、即将滴落到地上的蜂蜜般的练气在等待青砥的挑战。
——我要一口气把你打飞场外!
武放低了拳头。他不打算多做缠斗。从刚才那一脚,武看出青砥的练气甚至远逊于薰。只要一轮猛攻,一定能轻松获胜。
武脚底下的砂石一如水花般弹溅了起来。
他也朝着直飞而来的青砥冲锋而去。
拖着紧贴地面低空滑行的右拳,直到两人快冲撞在一起的前一刻,才朝着青砥的下腹部使劲向上打出。
迎下了武的拳头的,却是青砥的左掌。
但练气会推挤相斥。武的练气更胜一筹。
照理说会被弹开的——应该是青砥的左手才对。
然而青砥却两脚着地,宛如要从上方压制一般,悠然地挡下了武的拳头。
“!”
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尽管他慌忙想抽出拳头,青砥却用掌心紧包住他的拳头,不让他有机会拉开距离。
“呜!”
发出苦闷呻吟的人——是武。他遭到一种过去从来不曾体验过,宛如脊椎骨被人一把抓住,然后硬是从肛门被拔出来一样的荒谬感觉。
——使不上力。
武的一只脚跪了下来。他咬着嘴唇,眯起眼睛抬头向上看。
青砥低头傲睨的双眸,恰如预备给衰弱的猎物致命一击的猛兽。
——我的气被吸走了。
武这才惊觉。
太不可思议了,青砥竟透过掌心吸取武积蓄在拳头的练气!
“你的气练得相当不错哪。”
青砥语带胜利者的得意向武放话。
青砥使自己的练气和缠附在武身上的练气的性质——波长与振动数——维持在同调的状态。如此一来两人的练气便均等融合,互相共有。理论上,如果在这时操作波长和振动数,把气的流动调整成水往低处流的型态,就能夺走他人的练气——不过,有能力在实战中使出吸气招式的,找遍全日本恐怕也只有青砥一人。这是青砥以经年累月累积下来的成果为基础才能施展出的绝招。
——跟他的练气同调了。我得改变波长!
发现到这一点,武努力想改变自己练气的性质。可是透过严苛的修行学会的练气,在体内练成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会带有那个人独特的性质,所以不是想变就能变的。不正常的是仅凭一击就看穿对手的本质,进而使自己的练气与对方同调的青砥。
武为了这一天苦练而成的气,如今却被青砥轻易地吸走。美歌子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的眼角泛出了懊恼的泪水。
“武,加油啊!”
竹篱笆外传来薰的呐喊。
我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没出息的模样。
武解开了从下气海提唤出来、笼罩全身的练气。只见他的身体轮廓隐约冒出朦胧的光芒,向四而八方飘散。
如此一来这里再也没有会被吸走的练气。现在的武已不是练气能手,而是一介平凡的无力少年。
“要投降吗?”
武左右摇头否定青砥的问题。
然后冷不防大口咬了青砥包住拳头的手掌。
青砥痛恨这种不入流的攻击。
“哼。”
青砥把夺来的练气集中在被咬的手背,令其在武的口腔中爆炸。
“咕噗!”
那是无情的一击。武口吐鲜血和硝烟,身体被击飞到后方。
“武!”
薰的尖叫响彻中庭。
虽然口吐鲜血,可是武在砂石上背部着地后,顺势向旁边翻转身子一跃而起。四处喷溅的血液把灰白色的砂石染成了点点朱红。
“呼、呼、呼、呼……”
武半弯着腰,气喘如牛地瞪着青砥。口中淌出了大量的鲜血。
喉咙烧伤了,口腔的黏膜全都被烧烂掉在舌头上。被炎热直接烤过的舌头在嘴里反卷,导致呼吸困难。
——快蓄气!现在得找时间蓄气。
武拼了命想从下气海提唤出练气。被吸收掉的气只有集中在拳头和笼罩在身体四周的份,
残量还很充足。只要还有练气,就不缺反击的机会。
青砥正步步逼近。环绕在有如枯木的瘦长身躯上的练气,原先全都是属于武的。不用说,那些气的练度自然比青砥原先的还要浓密,感觉仿佛满到快滴落似的,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一步步缓缓倒退的同时,武一边重新构筑练气铠甲。即使只有一点也好,假如能给自己练气的性质增添变化,拳头必能打飞对手。武反过来利用被烧伤的口腔改变呼吸的方式,更替了用气街溢出来的练气笼罩身体的顺序。
——一击就够了,马上就能逆转。
背部碰到了竹篱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被逼进了这个四方形擂台的角落。青砥悠然逼近,耀眼夺目的粒子逐渐集中在他的手上。
——我不能输。
武同样让练出的气往拳头集中。
不惜落个两败俱伤,也要用这拳头打爆青砥的脸。
青砥洋溢自信的左脚,漫不经心地踏入了武的射程范围。
对手放松了警戒。还有机会。
——我不会在这种地方认输的!
“哦哦哦哦!”
随着一声气势磅礴的大喝,武向前大幅跨出左脚,咬紧牙关打出灌注了浑身之力的拳头。
然而——碰!
微小的声音响起,他的拳头又一次被青砥的左手接住。
“啊……”
结果跟刚才如出一辙。试图改变波长的努力完全不管用。青砥面不改色地把武的练气吸走。
青砥内敛的双眸泛起慈祥的光芒,投向了武。
“你还有什么招可出?又想咬我吗?”
力量被夺走,武的双膝落地,垂头丧气地垂低着一张脸。濡湿嘴唇的鲜红液体一滴、两滴无声地往下滴落。
青砥望向了裁判。
无论在谁眼中看来,武失去了战意己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胜负揭晓。胜者,青砥伸!”
随着胜利者宣布,一同涌现的欢呼撼动了城廓内。亲眼见识了青砥唯有在战场才能一睹的战斗风采,克制不住兴奋的达官世人无不起立,予以如雷的掌声与喝采。
宇佐见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他再一次体认到尊师的伟大。自己要抵达那个境界,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足够呢?不对,应该说自己能否达到那个境界都是个疑问。字佐见内心满是惶恐不安。不过,只要以师父为目标继续前进,至少可以拉近距离。宇佐见如此鼓励着自己。
兵团士兵的心境也和宇佐见相同。无论是被击败的,还是没有机会上场的,大家都不约而同起立表示对兵团长的钦佩。唯独鸟边野没有人肯去救他,他仍埋在粪堆里。
薰冲进了竹篱笆里。
她把手放在武的背部,武的头无力地垂挂在胸前,薰极担心地仔细审视他的脸。
在紊乱的头发底下,是一双意志消沉的眼睛。薰开口说道:
“武,你尽力了。你看起来超帅的喔!”
“……我明明就输得一败涂地,哪里帅了。”
“不会啊,我觉得很帅。真的很帅喔!”
薰露出淡淡的微笑,把武紧紧抱住搂在怀中。
“你、你干嘛啦,不要闹了。”
武的耳朵发红,推开了薰。薰不满地噘起嘴巴。
“我们是朋友啊,抱一下有什么关系?”
“不要那么丢脸好不好,大家都在看耶。”
武从薰脸上别开视线看向了竹篱笆外。这时,有一道影子罩在他的脸上。
武猛然扬起视线一看,青砥正面露严肃的表情俯视着两人。
“你们两个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今天的比赛,我原本是打算交给士兵去自由发挥的,但你们的实力真的是太过坚强了。请原谅我厚颜无耻地亲自出马。”
“咦……啊,怎么会。”
“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从今天起每个礼拜有一天的时间,能在这里锻炼我们兵团中不成材的士兵。到时也希望你们务必能拨出时间与我们互相切磋较量,你们愿意吗?”
“您客气了……我、我才想要跟兵团长您请教更多的技术。我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过那种气的运用方式……拜托您一定教我要怎么使用!”
闻言,青砥的眼尾不禁柔和了下来。武这个人虽然血气方刚,但私底下的他不过是个单纯又率直的十四岁少年。
“那么我们一起钻研吧。我现在仍然是个修行之人,在切磋较量的过程中,一定能从对方身上学到新知的。”
“是、是的!我会努力加油!”
“我只欢迎正常的士兵哥哥,如果是那家伙那就算了。”
薰半途打断了武的话,指着上半身理进竹篱笆外的粪堆里,屁股朝着天空翘起的鸟边野。
青砥只能面露苦笑。
薰和武目送青砥往兵团成员所在的地点折回的背影。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从擂台掠过。
武用袖子抹过嘴角,把掌上的鲜血擦在上衣后,脸上挂着一扫阴霾的表情仰望高高的蓝天,以毫不迷惘的坚定语气向身旁的薰说道:
“看来我们还欠磨练呢。”
“嗯。”
“可是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要……”
打败美歌子!这个决心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嗯。一定。”
薰简短地回应了一声,附和武的决心。
之后——
如兵团长的预告,青砥兵团的士兵以一周一次的频率在鹤木山楼展开了训练。过程中候补生们也尊青砥为师,从他身上习得不少练气能手的高度技巧。另外,尽管薰已明言拒绝,鸟边野每个礼拜仍兀自兴冲冲地前来此处的道场报到,执拗地对薰纠缠不清。这时期的孽缘将一直藕断丝连到五年后的东京,薰却浑然不知。
时序即将跨入冬天时,一封盖着姬路市政厅官印的公文寄达了鹤木山楼。内容是要求天子候补生,参加由姬路移民地全军举办的冬季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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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五
在距离调布新町约莫两公里远的地点,有一座被人遗忘的荒废寺庙。
然而,在理应无人的讲堂里,却有四个人影被上百根兽脂腊烛的火光团团包围。
从外头爬进来的藤蔓在宽敞的木头地板上四处孳生,直接摆放在地板上的蜡烛环绕林立在讲堂四周,仅在正中央留下一个圆形空间。四个角落安置有银色香炉,空间里弥漫着混合了※山鸟兜和马醉木等香木所散发出的甜腻慵懒芳香。(译注:山鸟兜和马醉木都是有毒植物。)
由蜡烛环绕而成的圆形里,有一丑恶的曼陀罗图。
绯色的基底上,貌似大小动物的诸神呈几何图形分布配置。另有一尊尺寸较其他图形更大、面貌诡异的堕落神坐镇于有四只恶鬼包围的中央处。
无数的男性阴茎和女性阴部的石像一如石笋般耸立环布在那张曼陀罗图的四周。涂抹在石像表面上具有催情效果的琉璃高肖汁液,在数百根兽脂蜡烛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淫靡的光辉。
那四个人仿佛在配合那张曼陀罗图,分别盘腿坐在四尊恶鬼的图像上,包围中间空无一人的堕落神。
“应该快到了吧。”
其中一个人影如此说道。这人影穿着贴身T恤,以及和双脚曲线紧密服贴的黑色窄筒长裤。
“是应该快来了。”
旁边的人影回答道。他身穿白色无袖背心和深蓝色靴型裤。上手臂刺满了几何图形的刺青。同样是世界污染前会大摇大摆地走在涩谷和池袋等地的少年打扮。
“破坏了傀儡的女人要来了。”
“那个女人居然破坏了我的傀儡。我绝对饶不了她。”
另外两个人影也染了发、戴着耳环、胸口和手腕挂着闪亮饰品,一副前一时代风格的打扮。
可是那四人的脸和时髦华丽的装扮扯不—关系,全都苍白得和死人一样。他们张嘴说话,但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与抑扬顿挫。
“巴特帮我们抓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属于我们的。”
“让她坠入鬼道。”
“强奸她。”
“玷污她。”
“使她怀孕。”
“生育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