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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翁主愣了愣,下意识道:“我父胶西王……”
“胶西王。”刘彻阴阴地重复了一声,指着胶西王女的那只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如此甚好。既然胶西王翁主见解非凡,亦甘愿以身饲狼,那朕不妨成全你,让你去服侍匈奴单于罢。”
胶西王翁主脸上的悲悯之色僵住了:“为什么是我?!”竟忘了行礼。
刘彻看也不看伏地叩拜的二十来位翁主,牢牢地盯着胶西王女,冷笑道:“‘明明派两个公主去和亲,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打仗’,这是刚才你亲口所言。既然胶西王翁主怜悯匈奴人,又有这番见地,朕怎能不成全翁主?还有陪嫁匈奴的钱帛粮草,也请胶西国一并出了罢。”
“不……不,为何是我?”胶西王女满脸愕然:“胶西国地处长安以东,距离匈奴有千里之遥,就算匈奴人南下侵扰,也不会无端端侵扰到胶西国,为何是我去和亲?”
她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了云瑶身上:
“反倒是代国,地处匈奴边境,常年饱受匈奴人侵袭之苦。就算要送钱帛粮草安抚匈奴,就算要送翁主到匈奴和亲,那也是代国的事情,与我胶西国有何干系?”
胶西王女一指云瑶,质问道:“陛下怎么不让她去?”
云瑶瞥见到胶西王女的动作,心里轻轻嘶了一声。
这位胶西王翁主可真是……真是……
刘彻站起身来,宽大的袖摆拂过案几,哗啦啦摔落一地杯盏。
“原来是因为战火烧不到胶西国,你才这样有恃无恐。”刘彻脸上的怒容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以一片冷意,“你认定和亲的宗女不是自己,所以才不惧和亲;你自己身在胶西国,年年仓廪丰实,无病无灾,不知边境百姓疾苦,所以居然反过来怜惜匈奴人。”
刘彻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望着眼前这位胶西王女,眼底一片寒意。
胶西王女像是感到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妥,遂质问道:“难道不对么?胶西国年年仓廪丰实,那是得天之幸。胶西国远离匈奴,亦是得天之幸。我是胶西国翁主……”
刘彻沉沉地笑了一声:“你可知道,朕一道谕旨,便能让胶西王与代王互换封国。”
胶西王女一呆,继而眼底一片惊恐之色。
“不、不,你不能这样……”她喃喃道。
刘彻招来一个宦官,低声吩咐了两句,又道:“将胶西王翁主带出去罢。”
他确实不能随意改变诸王的封国,毕竟景帝年间的七王之乱,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不过既然胶西国已经变成这样,那他削减掉胶西国的两个郡县,应该也无甚大碍。
胶西王翁主很快便被带出去了。诸位翁主不敢触刘彻的霉头,也纷纷地告辞。
等云瑶也告退时,刘彻朝旁边的平阳公主微微点头,平阳公主遂道:“代王翁主留步,陛下有话要同你说。”
云瑶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遂应下了。
淮南王女在临走的时候,经过云瑶的身边,低低说了句“注意你的言辞”。
云瑶琢磨了一会儿淮南王女,便将她抛到脑后去了。眼前一个是未来的汉武帝,一个是西汉地位最高的公主,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不是淮南王女所能比拟的。
等到翁主们三三两两地走了个干净,侍女和宦官们也都退去大半,刘彻才缓和了语气,指着席间说道:“坐罢。朕有些话要单独叮嘱你,也要叮嘱你的父王。你要牢牢记住了。”
云瑶垂首道:“诺。”
只要别让她开口说话就好。她一开口说话,必定会露馅的。
刘彻语气又缓了缓,才续道:“月前,公孙敖已带兵前往代郡。你父亲在代国……”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接着叮嘱道,“宁可什么事情都别做,也千万别做什么事情。”
——宁可什么事情都别做,也千万别做什么事情。
好、好拗口。
云瑶把那两句话硬记了下来,继续垂首聆听。
平阳公主忽然打岔:“公孙敖将军一个人去?他毕竟资历尚浅,撑得住么?”
刘彻又停顿了一下,才含含糊糊道:“不止公孙敖一个人。但朕到底派了多少个人去,却是个机密。唔,朕听说公孙敖近日得了一员副将,果毅骁勇,不过天天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云瑶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那句“果毅骁勇,不过天天戴着一张青铜面具”,欣喜且又有些涩然地想到:是他,定然是他……
刘彻话锋一转,又从公孙敖转到了代王身上。云瑶稳了稳心神,又仔细听了片刻,才知道那位代王一向喜欢拖后腿,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一碰到那位代王,多半就要栽个大跟头。
所以刘彻才会语气微妙地说,“宁可什么事情都别做,也千万别做什么事情”。
云瑶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辈子,她摊上了一个喜欢拖后腿的爹……
☆、第27章 '西汉·初见'
云瑶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刘彻和平阳公主仍旧留在屋子里,似乎是在商议王太后的病情。云瑶不敢多呆,便三两步地绕过长廊,又绕过两处水榭和凉亭,才隐隐约约看到了府门的影子。
府门?
这里是平阳公主府?
云瑶猜想这里是平阳公主府,但她没有去证实。因为她现在的处境很糟糕,翁主们全都离开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带侍女,连回去的地方都找不到。
刚刚她还魂的时候,身边倒是有两个侍女,但那是平阳公主府里的侍女。
她总不能去问那些侍女,自己到底住在哪里罢?一定会被平阳公主乱棍打出去的。
云瑶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在袖子里摸了摸,想要摸出两枚铜钱来。
但是很遗憾,身为代王女,“她”身上是不带银钱的。
然后云瑶没办法,便找到一处花丛,折了三根草茎下来。
这里没有蓍草,勉勉强强用两根野草的草茎,大约也能应急。
第一卦,南。
第二卦,南。
第三卦,南。
云瑶将那三根草茎丢回花丛里,低着头,慢慢地朝南边走去。
“刘榣。”
她身后响起了一个冰凉凉的声音,带着点儿讥诮和警告的意味。
云瑶慢慢地转过身,便看见墙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杏眼桃腮,柳眉浅淡,长发整齐地垂束在身后,不是刘陵又是谁?
刘陵见到云瑶这副样子,禁不住有些冒火。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瑶面前,低声威胁道:“怎么,哑巴了?刚刚陛下留你的时候,你可半点儿推辞的意思都没有。刘榣我告诉你,在这长安城里,处处都是能摁死你的人。要是你不想留下来,那就趁早回代国去,一日都不要多呆。”
云瑶摸摸袖子里的那册竹简,试探着唤道:“陵翁主?”
她拿不准应该怎么称呼刘陵,便拣了一个最生疏的称呼。
果然刘陵冷笑道:“‘陵翁主’?昨天夜里还陵姐姐长、陵姐姐短的,知道自己要回代国了,就立刻变成了‘陵翁主’?刘榣我警告你——”
“陵姐姐。”云瑶从善如流,又晃了晃手里的竹简,“这里日头毒。”
刘陵刹住了话头。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疼。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她们两个,像是在看一桩怪事。
——这里是平阳公主府,不能在这里和代王女纠缠。
刘陵定了定神,朝墙角阴影里的马车夫招招手,又低低说道:“跟我回淮南王府。”
……
好了,现在去哪儿的问题解决了。
云瑶陪着那位淮南王女,坐在摇摇晃晃的淮南王府马车里,开始出神。
她知道自己应该趁此良机,从淮南王女嘴里问出一些事情来,但她现在两眼一抹黑,连自己住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两位王女的关系如何,就算想要旁敲侧击,怕也有些难度。
云瑶定了定神,装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来:“我随陵姐姐回淮南王府,他们不会担心么?”
她含糊地用了“他们”二字,没有明指。这两个字可以指侍卫,可以指管家,可以指马夫,也可以指自己素未谋面的父兄甚至是乳娘和婢女,等等。
刘陵冷笑一声道:“你连着半个月都是住在我府里的。现在才想到这些,未免迟了。”
云瑶默默地扭过头去。
她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在淮南王府里住了半个月啊啊!
但其他的事情,还是要设法打听的……云瑶又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又旁敲侧击了几回。不多时,她便从刘陵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了一些事情。
首先,代王女是淮南王女的小跟班,从她来到长安城的第一天起,就跟在刘陵身后唯唯诺诺。
——难怪刘陵的言行举止里,对代王女一点都不客气。
其次,那位代王女时常感慨,自己不该鸠占鹊巢,而且离开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难怪她会在宴席上忽然换了魂,原来先前那位代王女才是游魂。
最后,那位代王女事事听从刘陵吩咐,几乎没有自己的主意。
——难怪刚刚在宴席上,刘陵会出言威胁和警告她。
云瑶理清这些事情之后,心里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她学着刘陵的样子,倚靠在车厢的另一侧闭目养神,又与刘陵说了些别的话,忽然听见刘陵冰凉凉地说道:“我奉劝你,现在不要回代国。”
云瑶睁开眼睛,惊讶地望着刘陵。
刘陵依然维持着先前闭目养神的样子,冷冰冰地说道:“刘彻他明面上是为了筹措粮草,但实际上是为了试探诸侯王。‘欲出兵上谷、代郡’……哼,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代国已经在鏖战了。”
云瑶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
她回想起刘彻刚刚那句“月前,公孙敖已带兵前往代郡”,冷汗将里衣都浸得湿透了。
没错,刘彻他已经出兵了,而且很早以前就出兵了。
“怎么,不信?”刘陵睁开眼睛,看见眼前这位代王女一脸愣怔,冷笑道,“我在淮南国时,便听闻过这位陛下少年英武,谋定而后动,事事算无遗策。他这样的人,要是朝中粮草匮乏,是断断不会出兵匈奴的。他声称‘欲’出兵,那想必就是已经出兵了。”
“至于那位陛下为何要‘在诸侯国中筹措粮草’,哼……前朝曾经出过一场七王之乱,有诸侯王私/通匈奴,谋图帝位。刘彻有此言,自然是为了试探和敲打那些诸侯国。”
云瑶艰难道:“那、那……”那他为何还要让自己叮嘱代王,不要拖后腿?
等等,是了,现在刘彻出兵代郡,肯定是瞒着代王的。
等到代王知道刘彻出兵,已经是自己回代国之后的事情了。
“因此咱们这位陛下,一石二鸟,声东击西,假借出击匈奴之名,行试探诸侯国之实,心思深沉得很。你要回代国可以,但现在的代国,恐怕已经处在鏖战之中,你现在回去,祸大于福。”
刘陵说到此处,又瞥了云瑶一眼,凉凉地说道:“信与不信,在你。”
云瑶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直到手背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才蓦然惊觉自己尚在人间。
马车很快驶进了淮南王府,紧接着又有仆役走上前来,替云瑶安排寝屋。云瑶瞥见寝屋后面开着一丛芍药,便三三两两地拣了些花瓣下来,给自己卜了一卦。
她想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回代国,到底是吉是凶。
卦象上呈现的是:吉。
云瑶松了口气,沐浴更衣之后,便歪在淮南王府的榻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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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云瑶便向淮南王女辞行。
她去的时候淮南王女尚未起身,正懒懒地躺在榻上,等侍女给她揉肩。听云瑶说完来意之后,她又用先前那种冰冷且带着几分讥诮的语气问道:“你当真想好了?即刻便回代国?”
云瑶忍了忍,道:“已想好了,请陵姐姐派人送我回府。”
淮南王女挥挥手,吩咐侍女出去备车,随后便又懒懒地躺下来了。
不要跟她置气。她跟她不熟。
云瑶默默地退了出去,直到看见屋外灿烂的阳光,才感觉自己好过了一些。淮南王府的办事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将她送回了代王府。代王府里的的行李、车驾还有护送的侍卫,都是一早就备下的,就等着这位代王女动身回国。
从长安城到代国王都,如果不算途中停留,大约要走一个月左右。
当然如果用快马,昼夜兼程,那大概四五天就能赶到。
在回代国王都的一路上,云瑶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从长安城的一片繁华,到田野间的稻浪泛金,再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原野,最后变成了满目的疮痍。
这里大概就是代国的土地了。南境还算得上是安宁,等到了北境,便到处都是匈奴人南下劫掠的痕迹,十屋弃其九,仓舍空空荡荡,连麦田里都是一片荒芜,想来已经废弃很久了。
等到夜深人静时,云瑶趁着众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