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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转身向北,则又可以俯瞰黄河、渭河、洛河的交汇处——三河口。联司总司令刘联合指挥他部下的人占据了这个有利地形,在这里就和工农委员会那些攻上来的人展开了殊死的战斗;工农委员会的人往城上进攻一次,就被联司的人在这里坚决地击退一次。枪声一阵紧似一阵,战斗激烈得让人惊心动魄。工农委员会的人一个劲儿地在高喊着:“同志们上啊!冲啊!联司的人退到后楼上就没地方再跑了。给死难的李天祥烈士报仇!”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从城墙底下东西两侧的马道往上冲,但是当他们每一冲到马道东西交会折而向北的地方,就因失去了遮挡,自身暴露一览无余,而被联合司令部的猛烈火力打得不得不退了回去。联合司令部所组成的强大火力网压得工农委员会往上冲的人一到这里根本就抬不起头。有几个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工农战士,在自己一方火力的掩护下,舍生忘死地冲了上去,但也就在他们刚一冲过矗立于向北直通的马道上那座石牌楼时,就应声被对方的枪弹击中,倒在了血泊里,为他们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事业英勇献身了。
激烈的战斗一直在进行着,双方对峙相持了整整一个后半夜,至此伤亡都很惨重,然而始终难决雌雄。到了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联合司令部的人终因孤军无援,弹药没有接济,火力就不得不渐渐地减弱下来。为了节省枪弹,保存实力,以坚持长久,机枪扫射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凶猛了。位于城墙下边那些工农委员会的人及时而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原委,不等联司的人有一刻喘息机会,马上就组织起一支敢死队,在自己火力强有力地掩护下,向西岳庙的北城墙顶立即发动了又一次强行进攻。无路可走的刘联合看看自己手下率领的这些联合司令部的人此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无可奈何之中,就不得不撇下这次战斗中倒在地上、英勇牺牲了的那些革命战友的尸体,奋身从西岳庙很高很高的北城墙上,向外纵身跳了下去,匆匆如丧家之犬、慌慌如漏网之鱼,又仓皇逃回到孟至塬火车站去了。他们在驻孟至塬火车站的铁路建设局工程处汽车大修厂里弄得两辆刚修好的汽车,慌不择路地由大敷峪的华金公路,向着秦岭山的深处,跑得不知去向了。
现在华阴地面又成工农委员会的人掌权、执政了,社会虽然还是同一个社会主义社会,但却是两个不同的天下。
联合司令部和工农委员会——华阴文化大革命的两大造反派组织,就这样骇人听闻地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怨怨相报,无休无止地进行着残酷的拉锯战,直打斗到中央文革领导小组发出了“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指示后一段时间,两派才怒而不息,虎视眈眈,不得不忿忿不平地就此罢手。派性斗争这才得以渐渐地隐蔽、平息下来。
这段时间的牛德草蛰居在偏远的乡下。由于家庭出身不好的原因,他没办法也没权利得以再去涉足这一伟大的革命运动,不过,对此事后他一直在暗自庆幸。要不然,按照他以往在学校里的思想表现,他也很可能就会染指武斗,甚或在某次派性斗争的激战中为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革命事业而英勇献身捐躯。
第二十五章 风云无定(上)
近些年来,可爱的太阳光芒万丈,灿烂无比,一反往常,特别的强烈,总让人觉着有些过分的耀眼夺目,甚至那些本来很喜欢它的人现在都被弄得有点儿觉着受不了。老天爷天天都是晴空万里,东风浩荡,就很少有天阴的时候,更难得下雨了,它一来就是几个百日大旱连在一起——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气候是不是太得反常了?
尽管人民公社已经充分地发挥了自己那“一大二公”的优越性,社员们肩挑背扛,战天斗地的激情很高很高,且有增无减,一个劲儿不住声地在喊着“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口号,坚持斗争哲学,挥汗如雨,锲而不舍,愈斗愈勇,彻底发扬了愚公移山的革命精神,与自然抗衡,发誓人定胜天,但是所取得的成效似乎微乎其微,简直小得让人就难以能够看得见。因此,人有时候禁不住就瞎想:“尘世上这不管什么都得是有个限度的,过犹不及;且还必须得阴阳相辅,刚柔兼济。”虽说是雨露滋润禾苗旺,万物生长靠太阳,但它们如果缺一样儿,都是不行的啊!孟至塬这地方是个旱塬,水土流失厉害,土壤保墒能力又很差,因此庄稼户人历来就只能靠天吃饭,特别害怕天旱。像孟至塬这样的地怎么能禁得住上百天或者几百天的干旱不下雨呢?所以,这里这几年常不常农民就会苦没少下,力没少出,但因年景不顺,庄稼一闹就是一个颗粒无收,整个绝料。民以食为天,嘴里没有了吃的,百姓自然心里就着了慌,赶紧得想办法。贪生怕死貌视是个贬义词,但它却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人当然也不例外。为了活命,孟至塬的人尽管都一边在勒紧裤带干革命,但另一边还是有人一个一个的冒着被打成投机倒把分子的危险,从孟至塬火车站抓货车,偷着到河南一带粮食稍微宽裕、便宜一点儿的地方去背(买)粮食。粮食这东西,在那个时候可是国家一级统购统销、计划供应物资,这要是一旦被抓住了,那可不得了,至少会给你带上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脚”的帽子,让你永远都摘不下来,批判会上每一次都少不了挨批判。然而,尽管其后果是这样的可怕,让人丧胆,但是去背粮食的人还是屡禁不止,络绎不绝而与日俱增。由于抓火车背粮去的人越来越多的缘故,孟至塬火车站的秩序就再加紧维持,也都有些乱糟糟的了,不安全的交通事故时有发生,且呈上升趋势。车站治理力不从心,对此很伤脑筋。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吃粮困难这一问题,改变目前这种不良状况,华阴县积极响应党中央“农业学大寨”的伟大号召,动员全县人民,工农兵学商,各行各业齐上阵,大打人民战争,惩山治水,人山人海地在孟至塬的孟峪口修起水库来。修水库的工程抓得特别紧,就连中国人最大的传统节日——春节也都没有让休假停工。人们在“破四旧、立四新”的号角、战鼓激励下,大年初一天刚一麻麻亮,吃了早饭就上工。水库工地实行军事化管理,一个生产大队就是一个连队,在一起住宿、办灶吃饭、干活。由于上灶吃饭的人太多,孟峪水库大灶春节的早饭是根本没办法按照传统习惯包饺子吃的。然而这也无所谓,水库工地上的社员群众个个革命豪情洋溢,一切举动都是按照“破四旧、立四新”的革命化要求办的,根本就无心计较这些。他们吃完早饭,碗筷一放,二话不说,就冒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走上水库大坝工地。修坝这一工程,刚开始的活路主要是扛石头砌大坝北面外侧的护坡,等北面外侧的护坡用石块砌好了后,才能在大坝南面的内侧填土夯实,拦洪蓄水。牛保民的儿子牛德草这时正当年轻力壮,又因为这项工程是全民动员,所以生产大队革委会的头头们尽管出头露面的政治活动不要他参加,然而这繁重、粗笨的体力劳动也就不再在乎他父亲牛保民漏划地主成分还是悬案、他的出身有问题这一至关重要的政治问题了,宽宏大量地让他也参加到这一关乎国计民生的大工程中来。故而牛德草这时候也就夹杂于这支庞大的人流中,在战天斗地扛石头。
孟峪谷底的河槽里,扛石头的人密密麻麻,多得简直像蚂蚁,黑压压一片。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冻得脸发紫,手脚发麻、僵硬。不过,这会儿人们干着这劳动强度很大的体力活儿,还稍微能增强点儿抵御严寒的能力——为了不冷,人们都很自觉地在不停地扛着石头。好在当时讲究的是“政治挂帅、思想领先”,全民动员,大打人民战争。事实上只要你不停地干就好,至于干多干少、干好干坏,领导们倒是不大在乎工效高低的。只要你出了勤就是,至于出力没出力,是没有人会多事太管的。在这样的大政治气候下劳动,不要说年轻力壮的男劳力一个个肩上所扛的石头都不大重,腰吊肋骨希,出勤不出力地在磨洋工,就是那些青年妇女劳力——新媳妇、大姑娘们,扛石头也都异彩纷呈,挖空心思,标新立异。她们为了不弄脏或磨损自己身上所穿的那心爱的衣服或者避免手直接接触那冰冷如铁的石头,把手皮肤磨破或者磨粗糙,就从自家屋里带来了自己的那花色鲜艳的枕巾,或者是头帕,把所扛的石块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往坝面上扛。你想想,这枕巾、头帕能包得住的石头,它体积有多大?斤两有多重?——她们扛起石头来能出多大的力也就自然而知了。还有,她们扛石头的那风姿婀娜娇娆、情韵万端,更是能够叫人大饱眼福,欣赏一阵子的。不过,你也别小看她们,她们扛石头的这举动确实还点缀了水库工地这一壮观的劳动场面,给水库工地赋予了不少的生气与活力。这一时期,社会上凡事就讲究个打人民战争,要有个气势。人多力量大么——只要有了形式,内容嘛,就自然会有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就都能创造出来。大坝工地尽管天天是上工一窝蜂,干活打哄哄,然而大坝修得也还是一天比一天地在增高着。
其实,就是在大坝工地上扛石头这活儿,也不全都是像上面所说的那样轻松、好玩。它干起来虽然出力不大,但有时候也是令人十分心悸担忧的,因为干这活儿时刻都有不安全事情发生的可能,稍一不留神就会让你立时脑浆迸裂——让人一天有着操不尽的心。
这样的事情牛德草就曾遇到过一次,虽然有幸没有丧命,但事后每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来,他都脑后直冒寒气,胆战心惊不已。这事,还得从扛石头的采石场说起。这采石场在一个大山坡根儿,人们把山坡半腰里的植被和土层剥掉,然后在裸露的岩石上凿眼放炮,炸裂山石。然后手持钢钎,到上面,撬开那些炸裂的石块,让它们从半山腰往下滚,一直滚到山脚底下的河谷里。站在山脚下等着扛石头的人接着就把这些滚下来的石头,一块一块地用肩膀扛着运到施工的坝面,垒成坝体。从山坡上往下滚的石头,因坡势陡,大多都能飞也似的顺顺当当滚到坡根儿,但不可排除也有个别石头在往下滚的过程中由于某种意外的原因,中途滚不下去,滞留在半道上。那些滞留半道上的石头无形中就成了下一次往下所滚的石头的障碍,阻挡其它石头再往下滚。这样的情况一开始还不严重,但是随着恶性循环,日积一日,时间长了,这山坡上就满都成因滚不下去而滞留在半道儿上的石块儿了。滚到山坡下的石头又有不少因为太大,人实在没办法扛得动而也留在了那里。于是采石场,山上山下乱七八糟的石头就比比皆是,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开山的炮放过后,在半山腰里撬石头的人不停手地把石头一个劲儿从山上面往下撬,撬得石头一个接一个飞速往下滚来。与此同时,在山脚下河槽里扛石头的人在班、排长的督促下,又成群结队地在下面拣那些滚下来,大小适合自己扛的石头扛。上下双层作业,虽说场面壮观些,其实危险得很。在山坡根儿河槽里专心致志挑拣适合自己所扛石头的那些人迟早只要一听见上面撬石头的人随着石头向下箭也似的滚来,使劲地一声大喊:“下面的人小心——石头下来了!”赶忙就抬起头来,眼睛紧盯着半山腰里直冲山脚下的人群而急遽滚来的那石头,敏锐地判断着它向下滚的走向,忙不迭地就乱成一团,慌慌张张地躲避起来。
起初,山坡上的乱石少,往下滚动的石头还没有太多的阻挡物,因而它们滚下来的方位大都还比较容易判断,然而随着滞留在半山腰里的石头一天天地增多,从山上往下所滚的那些石块儿,在滚动的过程中碰到的阻挡物也就相应地越发多起来,并且所滚石头在与众多乱石的撞击中也就丧失了定向,像一头头神经错乱了的猛兽,在山坡上到处乱碰乱闯。有时候它正没命地顺着山坡往下滚,猛不丁就会碰着一块滞留在中途的石头,两石相撞,顿时彼此碰得火星四溅,石子乱飞,发出轰然一声巨响,意想不到地就改变了它那既定的方向,突然向着另外一个方向斜刺里嗖地飞过去。或许也就在它飞出十数八丈以后,又邂逅碰在了另一块敢于挡住去路的石头上,与之再次发生撞击,于是它又不得不改变自己原来的运行轨迹,飞向别的什么地方。一块石头从半山腰滚到山下,类似这样拦七挡八的阻碍不知道会有多少次,也说不定中途要改变多少回向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