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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且战且行,奔回至十里外,才免追袭。手下兵士,已伤亡至数千名,懊丧
而去。侯益闻景崇得胜,廷珪败还,自然顺风使帆,决计拒蜀。蜀帅张虔钊
行至宝鸡,略悉侯益反覆情形,便与诸将会商。或主进,或主退,弄得虔钊
无可解决,只好按兵暂住。忽闻汉将王景崇,召集凤翔、陇、邠、泾、鄜、
坊各兵,纷纷前来,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引兵夜遁。及景崇追到散关,蜀兵
已奔入关中,只剩得后队四百人,被景崇一鼓掳归。
景崇两次告捷,朝命景崇兼风翔巡检使,因即引兵至凤翔。侯益开门迎
入,与景崇谈入朝事,语带支吾。景崇未免动疑,即派部军分守诸门,再伺
候益行止。蓦然间接到朝旨,御驾升遐,皇次子承祐即皇帝位,不由的心下
一动,倒有些踌躇起来。小子且慢叙景崇意见,先将汉主临崩大略,演述出
来。顺事叙入,而文法独奇。
汉主刘知远,自长子承训殁后,感伤成疾,屡患不豫。亏得参苓补品,
逐日服饵,才支撑了一两月。乾祐元年正月终旬,病体加重,服药无灵,乃
召宰相苏逢吉,枢密使杨邠、郭威,入受顾命。还有都指挥使史弘肇,虽命
他兼镇宋州,却是在都遥制,所以亦得奉召。四大臣同入御寝,见汉主病已
大渐,俱作愁容,汉主顾谕道:“人生总有一死,死亦何惧,但承训已殁,
承祐依次当立,朕虑他幼弱,后事一切,不得不嘱托诸卿!”四人齐声道:
“敢不效力!”汉主又长叹道:“眼前国事,尚无甚危险,但须善防杜重威!”
说到威字,喉中如有物梗住,不能出声。四人慌忙趋退,请后妃皇子等送终。
来几即发哀声,当由苏逢吉趋入道:“且慢!且慢举哀!皇帝有要旨传
下,须立刻办了,方可发丧。”后妃等未识何因,只因逢吉身任首相,且是
顾命中第一个大臣,料他必有要图。当即停住了哀,令他出办。逢吉退出,
见杨邠、郭威等,已拟好诏敕,即伤侍卫带领禁军,往拿杜重威及重威子弘
璋、弘琏、弘倧。重威在私第中,安然坐着,毫不预防,至禁军入门,仓皇
接诏,甫经下跪,那冠带已被禁军褫去。且听侍卫宣诏道:
杜重威犹贮祸心,未悛逆节,枭首不改,虺性难驯。昨朕小有不安,罢朝数日,而重
威父子,潜肆凶言,怨谤大朝,煽惑小辈。今则显有陈告,备验奸期,既负深恩,须置极
法。其杜重威父子,并令处斩,所有晋朝公主及外亲族,一切如常,仍与供给,特谕。
重威听罢,魂飞天外,急得带哭带辩。偏侍卫绝不留情,即令禁军缚住
重威,并将他三子拿下,一并牵出,连他妻室宋国公主,都不使诀别。匆匆
驱至市曹,已有监刑官待着,指麾两旁刽子手,趋至重威父子身旁,拔出光
芒闪闪的刀儿,剁将过去,只听得有三四声,重威父子的头颅,皆已堕落。
父子同时入冥府,未知非天伦乐事。遗骸陈设通衢,都人士在旁聚观,统激
起一腔义愤,或诟骂,或蹴击,连军吏都禁遏不住。霎时间成为肉泥,几无
从辨认了。该有此报,但至此始见伏法,已不免为失刑。
重威既诛,方为故主发丧。并传出遗制,封皇子承祐为周王,即日嗣位,
朝见百官,然后举哀成服。先是汉主刘知远欲改年号,宰臣进拟乾和二字,
御笔改为乾祐,适与嗣主名相同,当时目为预征,所以后来沿称乾祐,不复
改元。太常卿张昭,拟上先帝谥法,称为睿文圣武昭肃孝皇帝,庙号高祖,
嗣葬睿陵。统计刘知远称帝,未满一年,不过时已易岁,历史上算做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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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年五十四岁。
承祐既立,尊母李氏为皇太后,颁诏大赦,号令四方。关中接到诏书,
王景崇踌躇未定,便是为处置侯益的问题。侯益非常狡黠,为景崇所疑。或
劝景崇杀益,景崇叹道:“先帝原许我便宜行事,但谕出机密,恐嗣皇帝未
曾闻知,我若杀益,转近专擅。况赦文已下,更觉难行,我只好密奏朝廷,
再作计较。”主见已定,便草密疏奏请。疏未缮发,那侯益已私离凤翔,星
夜入都去了。景崇不禁大悔,甚至自诟不休。
这侯益却是机变,一入都门,便诣阙求见。嗣主承祐,问他何故引入蜀
军?益并不慌忙,反从容答道:“蜀兵屡寇西睡,臣意欲诱他入境,为聚歼
计。”承祐不由的嗤了一声,令益退出。似乎有些识见。益见嗣主形熊,倒
也自危,幸喜家赀富厚,好仗那黄白物,运动相臣。金银是人人喜欢,宰相
以下,得了他的好处,那有不替他说项。你吹嘘,我称扬,究竟承祐年未弱
冠,也道是前日错疑,即授益为开封尹,兼中书令。益又贿通史弘肇等,谗
构景崇,说他如何专恣,如何骄横。承祐不得不信,派供奉官王益至凤翔,
征赵匡赞牙兵诣阙。
赵思绾很是不安,复由景崇激他数语,越觉心慌。既随王益启行,到了
半途,语同党常彦卿道:“小太尉已落人手,我等若至京师,自投死路,奈
何奈何!”小太尉指赵匡赞。彦卿道:“临机应变,自有方法,愿勿再言!”
越日行抵长安,长安已改号永兴军。节度副使安友规,巡检使乔守温,
出迎王益,置酒客亭。思绾入请道:“部下军士,已在城东安驻,惟将士家
属,多在城中,意欲暂时入城,挈眷出宿城东。”友规不知是计。且见思绾
并无铠仗,乐得做个人情,应允下去。思绾便引弁目驰入西门,适有州校坐
守门侧,腰剑下悬,为思绾所注目,突然趋进,顺手夺剑,挺刃一挥,剁落
州校头颅。州校真是枉死。当下顾令党羽,一齐动手。急切里无从得械,便
向附近觅得白梃,左横右扫,击死门吏十余人。遂把城门阖住,自入府署劈
开武库,取出甲仗,分给部众,把守各门。友规等在外闻变,惊惶失措,不
待饮毕,便已溜去。
朝使王益,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思绾据住城池,募集城中少年,得
四千余人,缮城隍,葺楼堞,才经十日,守具皆备。王景崇不知声讨,反讽
凤翔吏民上表,请令自己知军府事。正是:
功业未成先跋扈,嫌疑才启即猖狂。
欲知汉廷如何处置,容至下回说明。
汉主刘知远,杀张琏而赦杜重威,赏罚不明,无逾于此。琏不过一虏将
耳,既已请降,抚之可也,纵之亦可也。诱使降顺,突令处斩,是为不信,
是为不仁。重威引虏亡晋,罪已难逃;况复叛复靡常,负恶益甚,不杀果胡
为者?彼侯益、赵匡赞之忽叛忽服,亦无非藐视汉威,同儿戏耳。迫知远已
殂,始由苏逢吉等捏称遗诏,捕诛重威。所颁诏文,实是无端架诬,不足为
重威罪。罪可杀而杀非其道,犹之失刑也。前过宽,后过暴,何怪三叛之又
复连兵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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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智郭威抵掌谈兵 勇刘词从容破敌
却说王景崇暗讽吏民,代求节钺。汉主承祐,与群臣会议,都料是景崇
诡计,不肯允行。别徙昇州节度使王守恩,为永兴节度使,陕州节度使赵晖,
为凤翔节度使,调景崇为昇州留后,令即赴镇。景崇迁延观望,不肯遽行。
那时又突出一个叛臣,竟勾通永兴、凤翔两镇,谋据中原。这人为谁?就是
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守贞为三叛之首,故特提一笔。
守贞与重威为故交,重威诛死,也未免兔死狐悲。默思汉室新造,嗣君
才立,朝中执政,统是后进,没一个可与比伦;不若乘时图变,倒可转祸为
福。遂潜纳亡命,暗养死士,治城堑,缮甲兵,昼夜不息。参军赵修己,颇
通术数,守贞召与密议。修己谓时命不可妄动,再三劝阻。守贞半信半疑。
修己辞职归田。忽有游僧总伦,入谒守贞,托言望气前来,称守贞为真主。
守贞大喜,尊为国师,日思发难。一日召集将佐,置酒大会,畅饮了好几杯,
起座取弓,遥指一虎舐掌图,顾语将佐道:“我将来若得大福,当射中虎舌。”
说着,即张弓搭箭,向图射去,飕的一声,好似箭簇生眼,不偏不倚,正在
虎舌中插住。将佐同声喝采,统离座拜贺。守贞益觉自豪,与将佐入席再饮,
抵掌而谈,自鸣得意。将佐乐得面谀,益令守贞手舞足蹈,乐不可支。饮至
夜静更阑,方才散席。
未几有使人自长安来,递上文书。经守贞启视,乃是赵思绾的劝进表,
不由的心花怒开,使人复献上御衣,光辉灿烂,藻锦氤氲。守贞到了此时,
是喜欢极了,略问来使数语,令左右厚礼款待,阅数日才命归报,结作爪牙。
自是反谋益决,妄言天人相应,僭号秦王。遣使册思绾为节度使,令仍称永
兴军为晋昌军。
同州节度使张彦威,因与河中相近,诇知守贞所为,时常戒备,且密表
请师。汉廷派滑州指挥使罗金山,率领部曲,助戍同州。因此守贞起事,同
州得以无恐。守贞遣骁将王继勋,出兵据潼关。军报驰入大梁,汉主乃命澶
州节度使郭从义,充永兴军行营都部署,与客省使王峻,率兵讨赵思绾,昇
州节度使白文珂,为河中行营都部署,率兵讨李守贞。继复派出夔州指挥使
尚洪迁,为永兴行营都虞侯,阆州防御使刘词,为河中行营都虞侯。
各军同时西行,独尚洪迁恃勇前驱,趋至长安城下。赵思绾正养足锐气,
专待官军对仗,遥望洪迁前来,立即麾众杀出,与洪迁交锋。洪迁尚未列阵,
思绾已经杀到,主客异形,劳逸异势,就使洪迁骁悍过人,至此亦旗靡辙乱,
禁遏不住。勉强招架,终究是不能支撑,看看士卒多伤,便麾兵先退,自率
亲军断后,且战且行。思绾力追不舍,恼动了洪迁血性,拚死力斗,才把思
绾击退。但洪迁身上,已受了数十创,回至大营,呕血不止,过了一宵,便
即捐生。写洪迁阵亡情状,又另是一种写法。
郭从义、王峻二人,因洪迁战死,未免畏缩,敛兵不进。峻与从义,又
两不相容,越觉得你推我诿,延宕不前。汉廷再遣泽潞节度使常思,领兵援
应。可巧郭从义也分兵往迎,两下会师,总算克复了一座潼关,由常思屯兵
守着。河中行营都部署白文珂,逗留同州,未尝进兵,新授凤翔节度使赵晖,
到了咸阳,部署兵士,一时也不能急进。汉主承祐,颇以为忧,特派枢密使
郭威为西面军前招谕安抚使,所有河中、永兴、凤翔诸军,悉归郭威节制。
威奉命将行,先诣太师冯道处问策,冯道徐语道:“守贞宿将,自谓功
高望重,必能约束士卒,令他归附。公去后,若勿爱官物,尽赐兵吏,势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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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情倾向,无不乐从,守贞自无能为了。”威谢教即行,承制传檄,调集各
道兵马,前来会师。并促令白文珂趋河中,赵晖趋凤翔。晖已探得王景崇降
蜀,并通李守贞,连表奏闻,有诏命郭威兼讨景崇。威乃与诸将会议军情,
熟权缓急,诸将拟先攻长安、凤翔。时华州节度使扈彦珂,亦奉调从军,独
在旁献议道:“今三叛连兵,推守贞为主,守贞灭亡,两镇自然胆落,一战
可下了。古人有言,擒贼先擒王,不取首逆,先攻王、赵,已属非计,况河
中路近,长安、凤翔皆路远,攻远舍近,倘王、赵拒我前锋,守贞袭我后路,
岂非是一危道么!”诚然!诚然!威待他说毕,连声称善,乃决分三道攻河
中,白文珂及刘词自同州进,常思自潼关进,自率部众从陕州进。沿途所经,
与士卒同甘苦,小功必赏,微过不责,士卒有疾,辄亲自抚视,属吏无论贤
愚,有所陈请,均和颜悦色,虚心听从。虽由冯道处得来秘诀,但亦能得法
意外。因此人人喜跃,个个欢腾。
守贞初闻郭威统兵,毫不在意,且因禁军尝从麾下,曾受恩施,若一到
城下,可坐待倒戈,不战自服。那知三路汉兵,陆续趋集,统是扬旗伐鼓,
耀武扬威。郭威所带的随军,尤觉得气盛无前,野心勃勃。当下已有三分惧
色,凭城俯瞩,见有认识军将,便呼与叙旧。未曾发言,已听得一片哗声,
统叫自己为叛贼,几乎无地从容。转思木已成舟,悔恨无益,只得提起精神,
督众拒守。郭威竖栅城西,白文河竖栅河西,常思竖栅城南。威见思立营不
整,又见他无将领才,遣令归镇,自分兵驻扎南城。诸将竞请急攻,威摇首
道:“守贞系前朝宿将,健斗好施,屡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