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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李世民凯旋回到长安,将王世充、窦建德献于李渊。窦建德被斩于市,王世充则因降唐,并有李世民不斩前言,而被免死,贬为庶人,与兄弟、子侄流放蜀地。由于押解人员还没有准备好,王世充一家暂时被关押在长安附近的雍州。
不想几日后,雍州忽然来报,王世充接了唐官的圣旨,却被来人乱刀齐下。消息传入,李渊言并未向王世充下过圣旨,经过追查,原来来人带头的是唐定州刺史独孤修德,他的父亲独孤机曾是王世充的部下,在武德二年正月企图降唐,被王世充所杀,独孤修德杀王世充是为父报仇。王世充的人生就此落幕。
东都大战,李世民因战功显赫而名声大振,李渊命他掌握东部平原文武两面大权。因李世民功高太过,权位已在太子之下,不得再上封,于是便封他为天策上将,并且允许他在洛阳开府,赐名为:天策府。
东宫小世子一事还未澄清,李世民安排我与韦珪、韦尼子暂住宫外秦王府。如今我们三人都未入李世民户中,身份地位还是相同的。
这日下午,我与韦珪一同在院中采拾花瓣,忽来人传李世民很快到府。韦珪手上一抖,花瓣撒了一地,面上绽着喜色。我心中一动,这几日分开的日子,韦珪该已是对李世民有了感觉,我甚至想象着,李世民这么俊美优秀的男子在那一天是如何在无意中感动她的。一个认定可以托付的男子,无论如何都是令人心动的,既然逃不过要守在一起的结局,那么便从容的接受甚至开怀去付出。
出神间,韦珪拉上我一同往府门走去,刚到门前就看到李世民从马上下来,踏了大步往里面走来。
“殿下万福。”身旁的韦珪已福身拜身,而我却还愣愣站着,望着走来的这个男人,不知所想。衣下韦珪拉了我,我回过神,福身拜见。李世民含笑上前,一手一边同时将我和韦珪扶起,韦珪在旁红了面颊,轻声说:“堂妹尼子擅长茶艺,正好准备了晨露清茶,殿下与我们一同去饮一杯吧。”
李世民想了想,点头答应。心中失落,却发现他牵了我的手示意我一同去。韦珪顿了神色,扯笑了与我说:“本就是为大家准备的,一同去吧。”
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自是希望对方心中没有他人,我是如此,自是猜的到韦珪那一愣的缘由。这一路,我虽跟着李世民一同,心中却是久久不喜,只觉得是我隔了他们两人。李世民去韦氏姐妹处喝茶并无不可,方才这么一幕,我倒是真真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到了两姐妹的院中,韦尼子正要煮好清茶,见李世民一同来了,惊得忙低身拜见。李世民扶了手,道言不必如此客气。待到韦尼子亲自沏茶的时候,我扶了那微倾的玉雪白瓷壶:“我等改日再来尝尝吧。”
一旁的李世民正要品茶,闻我一言抬首道:“怎么了?这茶挺清香的。”
我只好坦白:“近日胃中不适,稍有些味道刺激的就不行了。”
韦珪听了,担忧地说:“这茶叶味道虽淡,但也是对胃有刺激的。待会儿便差人请大夫来开副养胃的方子来。”
李世民放下茶杯唤了俾人:“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随后又起身与我道,“你还是先回院子去,列些想吃的清淡膳食。”
说着,便挽了我的手往外走。韦珪一旁放了茶杯起身与韦尼子送行,面上失落,深深望着李世民不回头的背影。心中对她略觉悲苦,待走了一段路我开口:“殿下对韦氏姐妹是不是太冷淡了?”
李世民侧过面上,半惑半喜:“不成,你愿意把我让给她们?”
“虽然我知道殿下真正目的,但我也是不信你从来没有动过心的。”我说着,想起那日李世民醉酒下写的那几句赞美的话,若不是没有丝毫的心动,又怎么会叹得如此。
“如果我说当初第一面是曾有过动心,你会怎么样?”李世民果是承认了,可他又随后加了一句,“不过当时我又就想起你来,可见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比他们都高。我还认定自己仅恋你一人,可是你要我去找别的女人。我若不去,你怨我;我若去了,你便怨自己。如此,即使你怨我了,我也不要你怨自己。”
心情起伏,我竟有些不能自控胸口的呼吸。我紧紧握着李世民的宽大的手掌,依恋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是我错了。我本是个矛盾的人,不想也将你弄得如此矛盾。”
李世民张手搂了我的肩:“别想太多,这几日你先好好休息。若是准备好了我找机会带你进宫。”
“嗯。”我应着,心中开始担忧起来。重新涉入深水宫中,不知又会惹得多少事端,我忽生一个想法,对李世民说:“不然,我不要进宫了。这些日子在秦王府也是甚好的。”
李世民摇头道:“不行。我是要给你一个名分的,仪式必须在宫里举行,况且我出入承乾殿多,你也是要跟着我在承乾殿。若是隐瞒身份处处小心翼翼,还不如一次将阻碍的乱堆杂草都解决了。”
想也是对,我应了,只盼心中此计能够顺利。
回到我的屋子,李世民与我在院中稍坐了一会儿,俾人便带着一位白须老者来了。老者向李世民跪地请安,李世民命人搬了凳子请他入座,示意他为我诊脉开胃病方子。老者在旁望了我的面色,伸手把脉,静查了一会儿问:“姑娘胃疼之时可出细汗,可觉腥呕?”
正要答话,李世民在旁与我道:“不得言谎子。”刚上到喉咙口的话就被他这句咽了下去,我只好平着面色点头。老者转向李世民,说:“胃体甚虚。这病是拖了一些时间了,如今要止了它犯疼的次数,也只能是好好调养、吃得清淡。”
说完,他取了随身的药盒拿了纸笔开方子。李世民命俾人接过方子随着老者一同回去取药,一旁的老者背了药盒起身,低声嘱咐我:“姑娘,最重要还是放宽心啊。”
此时,李世民正与俾人说着话,并未看到老者与我说话。我心中一紧,愣愣点了头。听闻医药资深的人凭着面色便能看出人的心思来,这话一点都不假。这么久了,开怀的日子屈指可数,现在想来我是该放宽心,不能再将自己给压抑了。
第086章 美人惑(四)
过了两日,我告诉李世民已准备好进宫,并要求只在晚上进宫,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还让他私下去找李建成,这一事,关键就在与李建成了。
夜深月色变得清冷,夜半的凉风更是习习。我提一盏昏暗的油灯,着了一身淡色面抚轻纱,赤脚踏入东宫后偏院。这后偏院是给贴身伺候主子的奴仆住的,好让他们随时赶来。袖中出来一把钥匙,轻启了一道锁,推门而入。吱呀的门声悠悠回荡在房中,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丝毫没注意到房中异常。
步而无声,在榻上之人不觉中,我已是站在了她的榻旁。门口吹来的风将手中的油灯火舌颤了颤,微光也便抖了抖。该是察觉到凉意,榻上的人回过身来,两眼开了一条缝子。床榻在突然间猛地一震,她从榻上跳了起来,惶恐地瞪大了眼,抖着嘴唇:“你,你是谁!”
指甲在发间一勾,挑断了面纱的细线。我展眉含笑,说:“奶娘不认得我的了吗?”
奶娘惊叫,蜷身坐起,指着我直往后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面上无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小世子哭着寒冷,硬是要奶娘抱,我这才上来找你的。”
奶娘听了,更是缩成一团,紧紧挤在床角不敢抬头,只眯斜着眼时而偷看我的动作。我坐在床榻上越是靠近了一些:“小世子还一直问,为什么奶娘不要他了。奶娘,你为什么不要他了?”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脚下被绊了石头,才失手将他落到水里的!我不想这样,我不是故意的!”奶娘恐惧地张着口疯狂挥摆手掌。
我冷了神色,低问:“如此说来,我是枉死的!”
奶娘拉扯了被褥抱在手中,使劲往床角缩拢,口中喊着抱歉和不是故意的话。一失足成恨,我叹然起身,扶手站在在床榻旁,后面的帐子出来两个人,房间的烛火立即被点燃,周边顿时光亮起来。
奶娘见了这光亮,愣愣抬起头来,见着房中的李建成和李世民,更是大惊,又见了床榻便依旧有我,抖着手指着直喊“鬼”。李建成可无心跟她解释什么,怒道:“来人,奶娘谋杀世子陷害承乾殿掌事,立即拉进大牢,等候发落!”
奶娘这才意识到这是套她真话的计策,惊望着我喃喃:“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先前真是不该,真是后悔,这时换得轻松自在也是好。”
人潜在的良心总是在逼迫中从得以显现,即使表面装的如何理得,其实也是及其不安的。
李世民轻轻搂了我的肩膀,回头与李建成说:“一切都明了,还请大哥明日一同在父皇那作证,还兮然一个清白。”
李建成望着李世民搂着我的手臂,闪过神色淡笑:“那是自然。”
他深深望着我,似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硬硬咽下喉去。他瘦了,不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镇蒲州防御突厥的劳累。他一定奇怪我明明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出现,更是疑惑我这一年是否都是和李世民在一道。不过从他刚才的眼神中我看到,他已是知道我与李世民之间的关系。那种青铜的凄凉和遥远的懊悔,竟是让我在他面前不安起来,我既是伤他一次,就不能再伤他第二次。
有些不自在,我毫无痕迹移开李世民的手,向李建成福身:“谢太子。”
李建成扯了笑站在那,只是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明日来宫里,一切都会清白的。”
“那么,臣弟告辞!”李世民拉起我的手,我回眸在李建成无意的苦笑中,跟随着李世民踏门而去。
夜深了,宫门已关。路上,李世民不语,带着我从承乾殿偏门而入,到了他的寝殿便回身紧紧拥了我。他沉重的呼吸落在我的颈上,莫名让我顿生悲切,他是察觉到我的顾忌了吗?
“真是好险。”李世民收紧手臂,叹下一言,“我居然害怕起他来!”
明白他话中之意,我伸手抱着我的后背轻轻拍打安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李世民压低面庞,紧紧贴在我的额上,似是百年的留恋:“我不允许谁背叛我,你也一样。你只能呆我身边,哪也不准去,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见到他,我真的是害怕。”
他持起我的手放在他胸膛,触碰到那令人安宁的心跳,我含笑说:“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背叛你,只希望殿下此后待我还如今日这般。”
面颊一暖,他轻吻着,宛如一缕温柔的清泉,清清流淌进我的心里。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这夜,李世民依旧拥着我静睡在榻上,而我睡的不好,总是喜欢接着昏暗的风光望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仿佛这样才能将他深深记在心中,永不忘。我甚至有些嘲笑自己,明天又不是末日,我何必要这么忧愁悲切,我对他真的是无可再救药了。
次日清晨,李世民又带着我早早出了承乾殿。我头戴面纱,一路虽有人奇怪望来,但也不敢在李世民面前失态。李世民将我带到两仪殿附近的亭子,并唤了两个侍卫在旁看守,不得有任何人接近过问,待上完早朝之后便来接我。
日头又上了一个云天,道上来了个太监,与侍卫说了几句话,便请我跟着他往两仪殿去。进了两仪殿,李世民与李建成都站在一边,地上披头散发跪着个人,是奶娘。我站在殿中,将面纱取下,正视李渊。李渊在上道:“一切事由都已清楚,幸好你还活着,还能将之前的错挽回。只是朕不明白,当日你明明死在牢中,怎的又在外头?”
我最怕便是问到这个,果然还是逃不过,而我又不能直指了李元吉,他不承认,我岂不是被判了欺君。犹豫之下,一旁的李世民拜身道:“是儿臣偷换的。儿臣觉得此事疑点颇多,一时却又找不出所以然来,才冒险将她偷换了出来。儿臣愿受处罚!”
我一惊,李世民该是知道李元吉所做的事,他竟是没有拆穿了他。然后,李建成的突然一语,更是让我对这三兄弟匪夷所思起来。李建成道:“儿臣认为二弟有功。倘若不是二弟将人偷换,又怎么会让真相大白。如此,儿臣也是安心,承宗也该瞑目,我大唐也是英明!”
李渊在上颔首笑道:“朕还未决定什么,你们怎的都这么紧张积极。”他转了目光向我,“既是如此,你便恢复承乾殿职位,继续呆在宫里吧。至于罪魁祸首……”他摆了摆手,“拉下去,赐死。”
奶娘神色呆滞,软着身子任由着侍卫将她拖了下去,她的结局只能是必死无疑。我回过头,无意间望见李渊精锐的目光,直将我看的浑身悚然。心头不禁大骇,方才李世民与李建成都出来为我解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