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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乍响,举座静悄。萧珂冷哼一声,身形拥起,疾步绕行全场起来。他越走越快,最后终于像卷风一般,飞旋不停。群匪注目萧珂不懈,但见他全身似被冷雾笼罩,电掣般疾旋全场不止,数次飘过鬼狐车旋身旁而不知,个个暗中窥笑。
金铃敲震三十声响,萧珂倏地停住,那地方正是适才他起步的地方,是有心?是巧合?众疑纷纷!金铃不停敲响,叮哨声震,萧珂动也不动。他周身那层白茫茫的冰雾,早已消失无踪,铃响四十八声!萧珂似乎成竹在握,却又像是无可奈何。金铃敲到六十数时,他缓缓后退,距离鬼狐车旋越来越远。
响整七十,萧珂已退到燕尾座的左边末端。只见他微然侧颈,对最后那人点了点头,扬声说道:“我站累了,把你旁边那张空椅子递给我好吗?”
举座无声,唯有金铃敲动;萧珂的这句话,大家都听得明白,不由个个惊凛,他怎知道这里虚着个座位?那人眉头一皱,故意说道:“萧庄主,你弄错了,我身旁……”他话尚未说完,萧珂却如迅电般疾,探手将椅子取去。他仍对那人点点头,一言不发把椅子放到正中,慢吞吞地坐下。
金铃敲数,高呼八十……、八十五……、九十……。萧坷如同未闻,非只毫不挪动,反若老僧入定。紫带帮中四十八名高手莫测其究,总觉得事出情外,显有奇变。
敲铃报数,九十五下,群匪不由瞥目鬼狐坐处;车旋仍然伏卧案上,大众不禁暗自钦佩车旋的沉着忍力。“九十九”响!萧珂蓦地站起呼停;敲铃的匪徒怕他背约毁信,慌不迭地再敲一声,高喊“一百”。群匪轰然欢叫,百数已过,萧珂未能指出车旋坐处;紫带帮已稳操胜券,自然难禁欢欣鼓舞。
萧珂突然仰颈狂笑,其声怪异,闻之令人慑惧,欢呼之声不由逐渐沉寂。萧珂低沉而有力的说道:“紫带帮自今日起,已然瓦解冰消,你等四十八人,愿随萧柯同甘共苦者留在座上,不愿者立即出镇。出镇之人不得携带丝毫什物,不准再在江湖露面,违我之言,必落粉身碎骨酷刑惨死!”
“萧庄主,你怎能言……”
“住口!萧珂向守信誓,言出即律。若说萧某言而无信,是你等不明所以之故,何不叫车旋问我?”
群匪不由点头,就近一人悄声对车旋说道:“当家的,百数已过!”……这人刚刚说到此处,目睹车旋状若未闻,不禁暗中凛然;轻轻推向车旋肩头,不由惊呼一声。车旋随手倒地,全身僵硬,相貌狰狞,已死多时。
萧珂桀桀冷笑着说道:“铃响三十数时,鬼狐已然物化,毒蝎、恶蛛、鬼狐俱亡,紫带帮三个字已是过去的事了。你等众人今后何去何从,速作打算!”
自古有言,盗多乌合之众,又说“以利相合者,以利而散”!四十八名巨盗看在紫带帮历年所储的无数金银珠宝份上,和危惧自身的安全,竟全部俯首称臣。自此这白石掌内镇,紫带帮的根本重地,更迭了主人!
萧珂下令,取所存一半金银,分给四十八名手下,结果皆大欢喜。一夜三更,萧珂临行之时,严谕众人三件大事:
一、派出高手,寻访楚零和萧震东、萧瑾父女的下落,得到确信之后,不得出手相敌,火速沿站呈报,自有重赏!
二、对敬阜山庄之萧福及太白四女,必须尊敬听令。本门信符共分两类,一为火石木所雕刻的“敬”字令,此令专系证明身份之用,又分金敬字、银敬字两种,如今加上你等即将得到的紫敬字信符,则此类已有三种。人手一符,符在人在,符亡人亡。掌管此事的是萧福,他绝不苟且,大家当心!另一类是“玄寒冰令”,持令之人等于萧珂亲临;所谕之事不论多险多难,必须按照令谕时刻办妥,迟误则死,绝无宽贷。时限之内,若能办妥谕令之事,必受重赏,切记勿忘!
三、自今之后,不准抢劫百姓,不得杀人;若系金朝或秦贼私人的任何物件,特准便宜行事,但事后必须飞报敬阜山庄!
末了,萧珂说道:“你等习性未定,因此我适才以无上的玄寒功力,每人点了一处重穴;一年之后发必身死,是故一年之内,你等要尽心尽力特别小心。有功无过的人,至期非但代他解开穴道,并有传授。我即将远去,准你等随意发问。”
这四十八名巨匪,都是黑道中成名多年的人物,如今落于人手,除束身听令尚可苟活外,还能说什么呢?因此,俱皆连声应诺,无人发话。萧珂嘿嘿地冷笑数声,才待喝叱传令,突然有人开口说道:“庄主适才曾言,本门令符共有两类,前一类解说得非常详尽,后一类只说是‘玄寒冰令’,不知……”
萧珂摆手止住这人,和缓地说道:“你是哪个?”
“鬼影子……”他还没有说完,萧珂笑着接下去道:“可是陕西蓝田,人称鬼影子的奚瑞?”
“是我。”奚瑞应声。
“好!这是极要紧的事情,尔等竟然没人想到,奚瑞!这白石掌分庄今后里里外外,生杀之事,由你全权负责!”萧珂说道。
奚瑞一时聪慧,天上掉下来了个斗大的喜字,自是慌不迭地称是道谢。萧珂转对其余的手下说道:“我说过,功则赏过则罚,你等今后当心。那另外一类的‘玄寒冰令’,你等仔细注目东墙,要看清楚!”
说着他霍抬右臂,五指为爪,丈外遥对东墙,施展玄寒冰煞阴功。刹那墙上鼓凸出五道指痕,眨眼成一掌形,越来越高,厚有寸余;逐渐由白变作晶莹、透明。群匪不由咋舌,萧珂却哈哈大笑。
讵料墙面的附冰,刚刚由粉白转成晶亮,不知何故,却突然又转为白色,并已渐渐消融成水!萧珂已将右臂收回,站起身形步向墙边;一面伸手似欲抚摸那已融化了的冰水,一面说道:“这就是玄寒冰令,持令之人,自有威严,不惧手下不遵谕命。冰令不管附在什么地方,就是盛夏时候,也能保得住久久……”那“不化”二字尚未说出,萧珂右手已经摸到墙上,竟然沾了满手的水。他倏地住口停了下来,冰令已化,出他意料之外!
他怎肯在这群匪徒面前露出破绽,何况他那喜怒哀乐的神色,你根本无法在他脸上看出来。他仍然接着说道:“玄寒冰煞阴功要是全部施出,所成冰令可久久不化。若因某种原因,而不愿使冰令久留时,就像现在一样,略现之后即隐,任他是那派的人物,也休想能追查出丝毫痕迹来,你们看清楚了吗?”
群匪并无一人看出毛病,个个心服赞佩不止。萧珂暗中冷笑,他静下心来,窥听片刻,接着又道:“我去了,你们留在厅中,记住我所吩咐的话,说不定我哪一天会突然回来。奚瑞,你要多负点责任!”
奚瑞答应说是,萧珂缓缓踱出,过门槛下台阶,比有眼睛的不次。站立院中略待刹那,一声长啸飞身而起,捷如鹰隼,飘然而去。等四十八名巨匪赶到院内,萧珂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虽难睁双目,纵高走低仍然如履平地,眨眼驰出白石掌镇;直到路旁一座古槐旁,才倏地停下身来。蓦然他仰天大笑,只震得林中宿鸟惊飞,群鸦悲鸣。笑声移时方止,他倏地转身,低沉的说道:“你来了?”
暗中竟然真的有人答道:“嗯,杜姑娘在后面!”
“什么?你和她一路来的?”
“不,杜姑娘和华家姊妹,还有一天路程才能到。”
“她们绝想不到我来白石掌,必然是你的诡计!”
“华家姊妹曾亲耳听到,鬼狐车旋说出白石掌的地名。”
“萧福呢?”
“回古城去了。”
“楚零,你骗我!”
不是冤家不聚头,天下虽大,只是路窄了些,他俩偏偏又碰到一处。楚零极诚恳地回答萧珂道:“大哥,你始终看不惯我,到底为什么?”
“你太会骗人,善于藏拙,其实……”萧珂自动的停了下来,沉寂半晌。楚零似是有心转变话题,笑着说道:“大哥,我佩服你在紫带帮中处治车旋的手法。”
“手法?楚零,你敢侮辱我!”
这时楚零已从槐林中走子出来,正色地说道:“这怎是侮辱?是聪慧智谋,是大哥知己知彼的卓绝本领!”
“你用不着捧我,知己也许,可惜我从来不知彼!”
萧珂言中有物,楚零立即答道:“小弟因曾应诺过老禅师,故有些事情瞒着大哥;今日想来颇不应该,若大哥肯随小弟去见……”
“楚零,你这算条件,还是来做说客?”
“大哥要这样想,小弟不谈此事就是。”
“萧福怎肯回敬阜山庄去的?”
“他本来要和杜姑娘分道追您,我因为他带着两个半死人,本身功力又浅,怕出事,才逼他回去的。”
“半死人?楚零,你说谁是半死人?”
“当年冰玄、鲁达在刘家墓地血战,已然偕亡……”
“原来你也有不明白的事情,他们根本没死!”
“人死岂能复生,但那种蚀骨的玄寒阴煞,却已侵入他俩的脑髓;事后虽经萧福救治,可惜已失去了灵智。”
“你怎敢直指那是萧福干的?”
“简单的很!当时大哥已去,鲁达再无亲友,除萧福还有哪个?何况两具半死尸体,是在马棚丢的。”
“此话欠通,萧福有何本领救人?”
“鲁达未败先防,曾把要紧的东西交给萧福保存。那是一个鱼皮小囊,并曾密嘱萧福,在他和大哥……”
“楚零,你什么都知道!”
“大哥,您可知道老禅师为什么叫我跟着爸?”
“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佛家所谓的‘缘’吧!”
“老禅师知道爸准上秦贼家去,鲁达在秦家作客,玄寒冰煞阴功只有‘异离禅功’可破……”
“哦!原来如此,楚零,你怎不早说?”
“大哥要担待小弟些,彼时我有多大?况且……”
萧珂摆手拦住了他,幽幽一声长叹,移时慨然说道:“今生已迟,鲁达已成半痴,当年誓约不解,萧珂岂能舍他而去?如今太白谷又订信约,看来是天罚我了!”
楚零暗中惊喜,大哥尚存良知,立即接口说道:“大哥请信小弟,任是多难化解的誓言,小弟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必然代大哥解去,只要大哥您……”
“楚零,你这些话不嫌过分,你将瑾妹妹置于何地?”
“瑾妹妹朝夕谈……”
“楚零,萧珂的事不要你问,也不要你管!”
楚零似乎很了解萧珂此时的心情,正色答道:“大哥,这根本由不得您,也依不得我。”
“你的事,我的事,不由你我出谁?”
“您别忘了,我曾答应过妈。”
“楚零,少在我的面前再提当年的事。”
“好,那……那就谈谈紫带帮吧!大哥,说来说去,我还是那句老话,鬼狐车旋做梦也想不到是死在那枚金铃身上!”
“你看得出来?”
“大哥将玄寒冰煞阴功传透金铃之上,车旋捏到铃后,为怕丢丑,强用本身真力相抗,他却不知这是大哥的手法。事后他坐在手下座上,大哥暴提本身冰煞引力,缓驰一周,只有他身上发出玄寒之气……”
“楚零你仔细的听着,我不否认你那异离禅功是玄寒冰煞唯一的克星,我也不否认你所判断的各种事情都对,我更不否认当初之事其咎多半在我,只是如今米已成粥,谁也无能为力!我并不惧怕你那一身超绝的功力。火能化冰,水也能制火;异离、玄寒,各有所长,若真各尽全力一战,必然两败俱伤。从前的恩怨已经不少,除非你愿意再多加上一些,要不,咱们今天说个清楚。往日已逝,恩怨算了,今后……”
“大哥且住,请听小弟一言,只要大哥随我见爸一面,什么事全可以依您,否则小弟不管大哥对我如何……”
“楚零,你是做定了缠腿的屈死鬼?”
“小弟不敢欺骗大哥,长发鲁达已非半月以前的长发鲁达了,大哥今后要对他多留心些!”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意?”
“鲁达天性凉薄,大哥莫忘古人所说,养虎……”
萧珂霍地挥手,咆哮着说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楚零看着萧珂,暗自摇头,霍然想起一件事,郑重地说道:“大哥,八月十五日的事,您决定了?”
“多此一问。”
“那大哥您当心‘黄帝神刀’!”
“哦!楚零,你原来是为了这柄神刀而来。”
萧珂说到这里,心头掠起一个歹毒主意,他必须逐走楚零。从前的事情他怎能忘记,只因目下玄寒冰煞阴功已无法致胜,有好多事情又存疑难解,故此才跟楚零虚与委蛇。提到神刀,萧珂恶念顿生!他状极肃穆的自腰间取下神刀,对楚零说道:“这柄神刀果真有些灵性,我落得今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