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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就若无其事的随和尚往前走。
但围着看热闹的人,已经汇成了一面圆圆的人墙,而且越来越多;后面的拚命往里挤,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想退退不出去,以致两人竟一时无法越过这片人潮。
醉汉一拳没打到酒和尚,又大声嚷着说:“和尚打人、骂人!想逃走,大家帮忙抓住他。”奇怪的是他此刻已经不醉了,话说得非常清楚。
人群中果然冲来了四、五个彪形大汉,不问青红皂白伸手就抓酒和尚。萧珂仍静立一旁,不加闻问。酒和尚犯了疑,也动了气。对这几个大汉,他还没放在眼里,双臂一抖,他要出手打人。几个大汉果然不是对手,酒和尚单是双臂一抖,就把他们卷得一溜歪斜;要不是撞到看热闹的人身上,准会跌个狗吃屎。
可是,另外却出了岔头。他的臂膀还是给人抓住了,而且抓得很紧,是另外两个和他一样的秃头和尚,像两缕轻烟般从人丛中冒出来的。酒和尚回头一看,不由从心里冒出一股凉气,越怕神偏遇上鬼。
醉汉把脸一抹,脸上褪了层皮,连头发也是假的,他也是个和尚。此刻龇牙一笑,说道:“师兄,(和尚称呼和尚称师兄)难为你想的周全,我们比你更周全,乖乖的跟咱走吧!”
“去哪里?”
“你别装傻,智圆大师正恭候您的大驾。”
酒和尚叹口气,转向萧珂:“酒朋友,你是很悠闲!”
萧珂笑答道:“怕什么?难道他们真摘你的心下汤醒酒?”
酒和尚心中一动,但却冷冷说道:“酒朋友,你很够义气。”
萧珂忽地长叹一声道:“这只能怪造化弄人!”
酒和尚肝火上升,怒声问道:“这是你的预谋?”
“酒和尚,你怎么如此糊涂?我们同行多久了?何况我的毒伤……”
酒和尚气平了一半,但他又问:“这些人是你的朋友?”
“应该说冤家对头。”
酒和尚急到了五、六分,他忧急的说道:“酒朋友,你太孤单,不要上他们的当,你不能……”
萧珂纵声长笑,笑声凄厉刺耳,似在发泄积郁,又像悲怒交进,稍时方才说道:“还没有什么事值得我怕,何况我已是将死之人,即使遭逢意外,也不过早得解脱。一着错,满盘输!酒和尚,我当初走错了一步,一切都已无可挽回,只好辜负你们的好意了。不过,我现在还是武林中的第一高手,我要试试到底还有谁破得了我的玄寒冰煞?”
接着他又变得冷峻的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不愿做木偶傀儡,任人摆弄……”
酒和尚大感焦急,他说:“可是那张柬帖上的事……”
“我改了主意。”萧珂说着扬起左手,在酒和尚面前一摆,道:“我接到了另外的一张。”说完,双肩一晃,平地拔升三丈余高,像一只凌空而起的大鸟,一个旋身,立刻就消失在重楼叠户的暮色之中。
看热闹的人群最初有些失望,没看到精彩的打斗场面;此刻萧珂的一出空中飞人,使他们过足了瘾,同声暴喝了一声妙;但随即有些人觉得不对,怕是遇了妖,乱哄哄的四散而去。
酒和尚仍然被捋着臂膀,前呼后拥的出了许昌城。他没再挣扎,反正挣扎也是多余。他脑海中依然盘旋着萧珂那句话:“这只能怪造化弄人!”
他后悔不该和他进入许昌城,就因这一步之差,破坏了计划,引起了纠纷。他频频叹气,懊恼欲死,他怎么对得起萧老将军,又有什么脸面再见楚零?他又想到了那柄黄帝神刀!惹祸的穷刀,几乎万事都由他而起!但他却已经比较坦然,任由三个和尚、五个大汉裹胁而去。
是夜三更,他们到了伏牛山。白云峰高插霄汉,白云寺高与天接;大雄宝殿里巨烛高烧,香烟缭绕。
五宝佛前,大蒲团上闭目趺坐着智圆大师。说他闭目,有点勉强,不但眼角不住的牵动,连眼皮也一抖一抖,显然的,他是装佯。在他的宝座前,雁翅般趺坐着两行僧众,双掌合十,眼观鼻、鼻观心,同样的眼皮直抖。他们既喜且忧,在焦急的等待,等待第一步计划的成功。
山门外传来了吵嚷的人声,酒和尚被簇拥着走进了大殿。
智圆首先一跃而起,虽然他已年登古稀,可是身手灵活,毫无老迈之态。同时他习惯的高宣了一声佛号。
酒僧昂然而立,冷冷说道:“佛面金猊,你好!”
原来他竟是三十年前横行天南的绿林盗魁佛面金猊申飞。
智圆僧双眉一挑,坦然说道:“老衲皈依我佛三十年,过去的一切,提也无益。”
酒僧又冷哼一声,说道:“那就提目前的吧!你的计划很好!”
“师兄过奖。”
“可惜出了破绽。”
“百密一疏,自也难免。”
“牵一发而动全身,画虎不成反类犬,我替你觉得可怜。”
智圆僧双目一扬,闪射出一股狡猾的光辉,笑道:“不用师兄担心,欲擒故纵,欲实必虚,这些我还懂。”
“所以你假传金蛇郎君死亡之约的柬帖。”
“我的虽假,另有真的。而且老衲葫芦里还有一味秘药,不知师兄可要过目?”
智圆僧返身一指,五宝佛前赫然供着一个紫檀木匣!酒和尚不禁失声呼道:“玄元符令!”智圆僧纵声狂笑,久久始停。
酒和尚虽知道这个大盗出身的和尚以诡计奸险出名,但却想不出他怎会弄来了“玄元符令”?这个少林派至高无上的权威象征!
事情比他所想的更复杂、更严重,无疑智圆已布下天罗地网,不但要夺取萧珂的黄帝神刀,而且要夺他的性命,甚至包括金蛇郎君、楚零……所有武林高手的性命,他要霸服武林,成为至高无上的主宰!
智圆僧得意的问道:“现在你明白了?”
酒和尚瞑目不答,他在沉思。
智圆僧徐徐又道:“你不用后悔,即使你不走许昌城,你也仍然到不了太白谷。”
“你的埋伏不止一路?”
“正像一面大网,四面八方。”
“你能瞒得过萧珂?”
“我没想瞒他,明知是假,他也会去。许昌城酒楼之前,另一个人破坏了他去太白谷的行程,他任你被掳,正表示他赴约的决心,因为,……”
智圆僧忽然又大笑了一阵,方才说道:“他嫌你是个累赘,带着费事。”
酒和尚“呸”了一声,但没开口。智圆僧满怀得意,他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玄寒冰煞和五毒阴煞互生互克,必将两败俱伤,他稳可坐收渔人之利。即使功败垂成,发生不测,还有少林寺三十二高手在自己手下听命,又复有何所惧?
酒和尚被押入地牢,成了阶下之囚。他倒不着急,也许他想开了,一切听天由命。可是使他难过的是没有酒,这简直不如要了他的命。
当夜四更天,大雄宝殿灯火依然通明,四个值夜僧人在殿中穿梭来往,守护“玄元符令”。
忽然,院中一声暴响,像巨物坠地之声。四个僧人同时奔向门边向外张望,但见夜空如洗,阒寂无人;刚回头,门外却如落叶般飘来一个娇小的白色人影,随手一拂,四个人变成了四截木头。
原来是个俏丽的小姑娘,两只小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姗姗的走到神台下,打开紫檀木盒,拿出来了一件东西,又放进去了一件东西;俏脸上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醉人的酒涡,缓缓地走回门边;对着四截木头又一拂手,像是一阵风,一晃眼没了踪影。
四个僧人像做个梦,心里都在奇怪,但谁也没敢言语,怎么忽然站着睡了一觉?
但他们却赶紧去查看紫檀木匣,木匣完好如初,里面的东西没少,他们放了心。
五更天,四个僧人仍在穿梭来往。忽然,四个人都觉得寒冷,冷得有点出奇,渐渐的四个人又变成了四截木头。
一个相貌英俊,但却神色死板、双目紧紧合闭的少年,像幽灵般的飘进了大殿。他虽合着双眼,但比睁着眼的还显得灵敏快捷。同样的,他也走到神台之前,打开了紫檀木匣。但刚拿出匣中的东西,他愣住了,显然的,他觉得东西不对。他缓缓的将它放回原处,猜疑的自语着说:“又是他,一定是他!”
像幽灵般的未见双足移动,一闪身,又消逝了踪影。
四个僧人又从梦中醒来,真怪,怎么又站着睡了一觉。
四个人再去检视紫檀木匣,一切仍是原样,他们又放了心。
第二天,伏牛山外八十里的毒龙岭。
这里本是人迹久绝之地,岭上有一座道观,但多年以来就没见有道士居住,据说本来是有道士的,但岭上出了一窝毒蛇,把道士都咬死了。后来有人去捉蛇,但没人捉得到,反而一个个的都是有去无回,于是没人敢再走近毒龙岭。
但今天可怪,这片多年来变成绝地的荒岭,居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一批一批少说也有十几批,但却都显得很神秘,而且一到岭上就消逝了踪影。表面上看起来,仍是荒岭、破庙、看不见人。
近黄昏时光,又是一条人影进了毒龙岭,但见他风姿潇洒,面貌英俊,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少年。奇怪的是不多会以后,后面跟来了三个白衣少女,俱都长眉入鬓,貌亚西子,犹如玉女临凡。最小的一个轻声笑道:“也许大姊姊已经到了太白谷了。”
原来她们是太白四女中的华家姊妹和老四仇君菁。不用问,走在前面的少年,自然是楚零。
音莺姑娘叹息了一声说道:“都是坏在金蛇郎君一人手上,偏在这时候来个倒楣的死亡之约。”
飞莺姑娘接口说道:“你们想大姊会不会为这伤心?”
音莺姑娘笑道:“大概不会吧!顶多不过迟上几天,一切都还会照样进行。”
“可是大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仇君菁插嘴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知道的?”
飞莺姑娘答道:“否则他定会直奔太白谷,他不会来赴金蛇郎君之约了。”
仇君菁小嘴一撇道:“你以为他不知道?”
“要不是奚瑞,他怎么知道?”
“他比你想的聪明,其实他早就该猜得着。”
“那他怎会故意去上当?”
仇君菁格格一笑道:“第一,大姊姊拚着性命救了他,对他一往情深。你记不记得仙姥羽化之前大哥誓言里曾说过要一生听大姊的话,他那时就已有意暗许。第二,他本性未泯,良知时现,对过往的一切,早有后悔之意,对萧老将军和瑾姊姊更难脱父子兄妹之情。他早有意摆脱桎桔,恢复本来面目。第三,他有血有肉,摆脱不了七情六欲,由他阴煞髓毒发作的情形看来,他生理上已经起了变化,除非走了二哥给他铺的路,迟早毒发而死。第四……”
飞莺姑娘摆手笑道:“够了,够了!死丫头片子!在黄花镇上还捣我和二姊姊的鬼,和他……”说着伸手向前遥遥的一指,接下去道:“两个人说得就像大哥真不知道一样。”
仇君菁娇笑着说:“三姊姊,前面的‘塔’是什么塔呀?”
飞莺姑娘脸上一红,赶着要撕她的嘴,仇君菁一面告饶,一面笑道:“还不是为了给大哥留面子,大家以为他真是不知道,也可以装得像点,只要他喝了大姊姊那杯酒,发生了那件事,不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音莺姑娘也一指仇君菁的鼻尖,笑问道:“那件事是什么事呀?小丫头片子没羞没臊。”
仇君菁的小脸上果然变了色,像熟透了的苹果。
三人说说笑笑走进了毒龙岭的丛林茂草,同样的也失了踪迹。
(数图图档,HolyOCR)
第廿三章 金蛇之约
一更天,一弯新月斜挂树梢。
岭上起了风,不大;但七月初,毕竟是交了秋,多少有点凉。
岭上仍然不像有人,那座破庙早已败落倾圮,门窗东倒西歪,尘土足有一尺厚;院子里荒草没径,大殿后长着十几株参天古树,风过处枝叶簌簌乱响,阴森森的实在怕人。大殿正中还有尊坐着的元始天尊泥像,但却成了尊穷神,面前除了蝙蝠粪、老鼠屎,没再供别的。
二更天,岭上还是不见人,但是忽听有人开了腔,声音不像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又尖又直,有点刺耳朵:“朋友们!时间已到!”
看不到人,连声音也听不出来哪里来的,仿佛就在面前,又仿佛就在身后。这是“震气传声”大法,令人凛惧于发话人的功力之高。
“做主人的不先现身,岂像待客之道?”有人答话,也是“震气传声”。
吱吱尖笑声中,破庙前鬼魅忽现般站出了一人。说他像鬼魅,倒真不过分,不但行动飘忽,身法诡异,再看那副长相扮相,苍白脸,吊客眉,配上那袭青布直裰,在这荒山破庙前一站,不像鬼魅像什么?
他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