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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册
五台山,位于山西北部,北岳恒山之南。
山上大小寺院星罗棋怖,尤以“凤鸣寺”名闻天下,乃为中国佛教圣地。
平日来此朝拜的人就很多,但见人群熙攘,摩肩擦踵,却不闻一丝嘈杂叫嚷之声。
前来朝拜的大多是善男信女,手拈三炷清香,一脸肃穆,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那缓缓燃起的青烟,袅袅上升,就像在替他们传达心意给上苍。
可惜多升到不数尺,便已烟消云散了。
当然,也有些附庸风雅的士人,甚或商贾,也会闻名而来,在那可以临高揽胜的“凤栖台”上,有的搔头吟咏,有的畅诉胸怀。
各人意存于心,情现于外,倒也乐在其中。
那一日,玉蝶姑娘与丫鬟小茵,在午饭后也随著人潮到这凤鸣寺游玩解闷,才来到那风光灵秀的凤栖台上,不知怎的,她发觉到自己夹在腋下的那条绢帕竟然不见了?
也许是游人太多的缘故,挤撞之下,弄丢了一条绢帕,又不是甚么贵重物品,她也懒得往回再找,只是站著,在附近的地上张望了两眼,便又与小茵往前走,准备到凤鸣寺中随缘上香。
这凤鸣寺前还有一座“凤栖台”,是一座约二、三十丈高的小岗,只因山岗上有一块只有十丈方圆的大石台,据说,也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代?有一只凤凰栖止在那块石台上,引亢三鸣。
大概也是因此而得名的吧,总之,由于凤栖台上花树灵秀,景物奇特,再加上那一段传说,一直以来都是附近数十里内最有名气的风景胜地,而那间凤鸣寺,也成了附近一带香火最鼎盛的寺院。
每到春夏雨季,真可谓游人如织,满是随喜进香的善男信女,才子佳人。
本来,玉蝶只是来游玩的,但既入宝山,自然不能空手而回,何况,她已年华二八,正是情窦已开,自然要在佛前许个愿了,至于她想许甚么愿?那应该不言而喻了。
而在一路之上,主婢两人确曾引来不少惊艳的目光,令主婢两人心中乍嗔乍喜。
小茵指著凤鸣寺前左侧,笑著对玉蝶说:“小姐,那边有卖香烛的,咱们去买些好么?”
玉蝶颔首道:“傻丫头,咱们两手空空的,既要入寺随喜,那自然要买些香烛了,还用问我?”
小茵“咭”地笑了一声,伸伸舌头,忙道:“小姐,那咱们快去买吧。”
说著,挽著玉蝶的手臂,直向那边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喘急的叫声:“小姐!”
玉蝶迈动的脚步突然刹住了,她听得很清楚,在后面叫唤那人,是朝她叫唤的。
是甚么人叫唤我?她在心中疑惑地想著,扭转身来,往后看一下。
原来一个年轻的叫化子,正自气喘呼呼地蹬著山道,急急奔上来,朝玉蝶扬动著手上一条绢帕:“小姐,这是你的手帕么?”
玉蝶一眼便认出那年轻叫化子手上的绢帕上,有她亲手绣的一双飞燕,正是她遗失的绢帕。
小茵也认出来了,顺口叫道:“喂,那正是我家小姐遗失的绢帕,怎会在你的手上?”
那年轻叫化子一边喘气,一边奔到近前,急急地说道:“我是在下面半山腰的山道上捡到的,当时前面就只有你们这二位小姐,所以我猜可能是小姐你的。。”
其实他并不是叫化子,只因为他的穿著很特别,全身的衣服都是用动物的毛皮制成的,头上戴了一顶簇新的大貂皮帽,脚下却穿了一双泥垢满布的马靴,极不相称,难怪小茵会把他当成叫化子。
他身上厚重的皮衣,把他瘦小的身躯裹得像粽子一样,有点滑稽;大帽压顶,也将他的面貌遮去了一半,旁人一眼望去,只见到一团东西在移动。
五官之中,只能见到一张微呈菱形的脸,看上去颇为讨人喜欢的嘴,忽张忽闭,不时露出一副雪白牙齿的嘴。
他全身上下充满了一股跃动的气息,给人直接的反应就是,这是一个在塞外长大的孩子。
由于五台山的西北就是雁门关,平时胡人通商中原,倒也时常由此进出,所以在五台山见到胡人并不是件奇怪的事。
况且,五台山上本就有许多黄教寺庙,由喇嘛驻锡,只消得来过一遭,便知此处是个汉、胡杂居之地。
见到的人虽然不奇怪,但见到这样一个行动怪异的胡人,大家好奇
心起,便不免多看了两眼。
那少年似是头一遭来到此地,见到甚么都要用手去摸上一摸,觉得很好玩,那菱形嘴就翘得更高,觉得不好,却也只是嘻嘻一笑。
少年的一张尘污的脸涨红起来,但却掩不住他那原本俊朗的容貌。
小茵眨著眼,上下打量著那年轻的叫化,一面伸手去接,道:“小哥儿,多谢你,请将绢帕还给我家小姐。”
哪知道那年轻的叫化却没有将手上的绢帕递给她,而是递向了玉蝶,展颜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真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手帕。。”
玉蝶边伸手接过绢帕,边朝这少年瞧一眼,这一眼,却正好与少年那双湛亮的目光相接,令到她恍似触了电般,心弦震颤了一下,双颊亦红起来,连忙垂下目光,羞涩地低声道:“不要紧,那不是你弄脏的。。”
少年却傻著眼道:“小姐,你这条绢帕上绣的蝴蝶,活灵活现的,手工好精细啊。”
玉蝶听著,不知怎的?只觉比喝了蜜糖水还要甜,脸上也觉更烫了,慌忙将绢帕收回袖中,想要回答一句都出不了声音,转回身子,急急向寺中走去。
小茵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又急急追上玉蝶而去。
那少年却像个傻子般呆站著,直望著玉蝶主婢进入凤鸣寺内,消失了身形,才有点自嘲地笑笑,向凤栖台那边走去。
※ ※ ※ ※
这时有个中年妇人一时兴起,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去,朝上望了望。
那少年奇道:“大婶,你干甚么?”
妇人嘻嘻笑著道:“我想瞧瞧你长甚么样子?”
少年皓齿一露,脱下毡帽,笑道:“这样可看得清楚了?”
妇人见他凤眉天目,秀鼻坚挺,五官端正,眼光澄澈,可算得是俊逸了。
虽然身上带著点粗犷气,却又长得像中原人氏,倒是无法判定他的籍处。
妇人见他脱下毡帽,马上接过手,两眼直盯著那帽子道:“小兄弟,你戴这帽子似乎太大了些,不大合适吧?”
少年道:“我也知道不合适,压得我眼睛都看不见,可是没办法,我就这么一顶。”
妇人眼中露出一丝狡猾的神色道:“不如我换一顶小点的给你。”
少年天真的道:“好呀!”
谁知他又接过去,戴回自己头上,道:“。。不过这样我就太吃亏了。”
妇人一惊!这年轻人装憨装呆,原来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这顶毡帽是用上好的黑貂皮制成,只怕找遍中原,再也找不出一顶同样的货色,心里正在盘算著出甚么价钱把它买过来?
少年却道:“大帽换小帽,自然是不划算,这样好了,只要你肯请我吃一顿,我们就成交了。”
妇人惊道:“此话当真?”
少年道:“我骗你干甚么?我这一辈子啊,只骗过一个人。”说著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想要一眼就把这个世界看透似的。
妇人见他一副天真的模样,更加断定了他是第一次来到中土。
由于当时除了中原以外,许多地方还盛行著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所以这少年从头到尾,压根没有提到“钱”这回事。
或许“钱”长得甚么模样,他根本也不知道,口中却道:“你骗过谁?”
少年道:“骗过我师父,嘻嘻。。”
妇人只当他是说笑,也不以为意,一把牵起他的手,道:“走,咱们吃饭去!”
※ ※ ※ ※
凤鸣寺香火鼎盛,游客必多。
凡是人潮麇集之处必有商机,果然在这条街上,就有一家生意兴隆的酒楼。
不一会儿,那妇人领了这少年进来。
楼下楼上两层,已经座无虚席。
少年叹道:“这么挤,等一下再来吧。。”
夜长梦必多,妇人哪里舍得平白放弃这个好机会?她一把拉住这少年,道:“不用耽心,看我的。。”
妇人拉著他到一桌只坐了一对年轻男女的桌前,迳自拉开椅子,按得那少年坐下,她自己也在旁边坐了。
年轻男子正要生气,只见妇人随手在桌上抓起一只杯子,双手一搓。。
那少年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变魔术的一样,只见到那只精瓷茶杯在她双手一阵搓揉之下,就变成了一堆粉末,从她的手指缝间洒落一地。
年轻男子看得目瞪口呆,正要生气也生不出来了。
妇人却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吃饱了么?吃饱了就快点结账,快点滚。。”
那一对年轻男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吃饱了,反正再也不敢跟她一起坐,就像火烧了屁股似的匆匆奔到柜台,付账离去。
妇人这才叫了店小二来收拾干净,转头向那少年道:“好啦,你爱吃甚么?就自己点吧。”
就算最豪华的酒席也用不了几两银子,与这少年头上的帽子比起来,根本算不了甚么,她当然乐得故示大方。
少年却根本不懂得点甚么豪华的酒席,只是老实不客气地叫了好几道货真价实的食物,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开怀大吃起来。
妇人看他津津有味的吃著,笑道:“吃慢些,别噎著了。”一面说道:“我老公姓钱,人家都叫我钱嫂。。”
少年嘻嘻笑道:“钱嫂?好好玩。。”
钱嫂一怔!道:“甚么好好玩?”
少年道:“你知不知道,在咱们那里,‘钱嫂’就是很爱钱的意思。。”
钱嫂尴尬一笑,道:“不知小老弟你怎么称呼?”
少年一怔!道:“称呼?”
钱嫂这才想起他是边疆少数民族,不懂咱们中原的繁文褥节,只好直截了当问道:“我是问你叫甚么?”
少年道:“啊,我叫好康,小子好康。”
钱嫂以为他姓郝名康,随口道:“原来是郝兄。。”
好康又一怔!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道:“怎么,你的年纪比我小吗?
为甚么叫我好兄?”
钱嫂也是一怔!但随即笑道:“这是客套话,兄弟你不喜欢,就直接叫你郝康好了。”
好康大笑道:“不错,你就直接叫我好康。好康在咱们那里,就是好处多多的意思,像这样又有吃又有的喝的,岂不是‘好康’极了?”
他果然大口大口的吃他的菜,随之又狼吞虎咽地扒下了一大碗面,半只烤鸡,二个馒头,十个锅贴。。
一阵风卷残云,满桌食物被他一扫而空,这才抹抹嘴上的油,笑道:
“我吃饱啦。”
钱嫂见到一桌的杯盘狼籍,连忙陪笑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好康顽皮的一笑道:“走?走哪里去?”
钱嫂道:“去买一顶你合用的小帽子呀。”
好康道:“不必了。”
钱嫂一惊!随即暴射出凶狠的目光,心中暗道:“你这小子想耍我?
也不打听打听,我钱嫂的外号是甚么?想占便宜,哼。。”
原来她的外号叫做“死不吃亏”,做生意从南到北,由东到西,从不让人占一丝便宜的。
不过她有个好处,就是当有利可图时,不管在甚么情况下,都能笑嘻嘻的,曲迎奉承,就算你要她帮你提尿壶,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想要赚钱,自然要有些本事,她的外表看来虽是臃肿不堪,脑满肠肥,其实一身本事却是不可小觑,否则她也混不到现在了。
哪知她正要翻脸,好康却脱下头上的毡帽,一把丢给她,道:“吃了你这许多东西还要换顶小帽,太说不过去了,小帽子也不要了,就这扯平了吧。”
帽子一脱,露出一张憨厚稚气的脸,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钱嫂正在惊怔!他已双臂一展,满意地伸个懒腰,欢欢喜喜的便走出茶楼,走了开去。
※ ※ ※ ※
钱嫂的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塞外胡人自然是见得不少了,可是却从未遇见这样的事。
她手中捧著一项价值不菲的貂皮帽子,怔在当地,一时想不通这少年是怎样一个心态?
正当她在发怔的当儿,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拍了一下!
钱嫂一惊回头,竟然空无一人?
她颇觉意外,突地手中一空,那顶貂皮帽子已叫人劈手夺去,她一惊怒喝道:“是谁?”
再回头,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著一个高大人影?那顶貂皮帽子已在他手中,嘿嘿冷笑著,道:“嘿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