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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吱呀一声停下。
马夫下车恭敬拉开车门侧向一边,沉敛而轻薄的潮湿烟灰色笼罩在加里弗雷德大宅上方,又因是下午的原因将眼前渡上水润的一片青色。
埃利奥特先下车,然后回身对菲特伸手扶她下车,一把伞举于她头顶。
包裹住手指的是暖暖男子的热度。
“大衣……谢谢。”她把大衣脱给他,脸红说道。
王子一如既往温和微笑。
“后来的晚宴舞会,你会来吗?”
她一愣,抬起头。
埃利奥特湛蓝的眸里是揉揉流动的浮光,“我很期待呢……与你相见,在舞会上。”
“殿下……”
“这次你愿意和我跳舞吗,菲特?”
那个时候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无法表述的,是期盼已久又做梦都不敢想的澎湃心情,最后沉淀下来的只有温柔,关于那么多年前,大树下属于金发小男孩和银发小姑娘的淡淡温柔。
“……好。”
她应了,说完后,不自觉笑了起来,手中百合再娇美也敌不过少女瞬间花开了整个世界的倾城笑靥。
***
雅兰撑着伞,指节苍白的,不远不近立于通往大门的庄园大道间,不动声色注视着他们。
雨天,马车,皇城,金发男子,银发少女。
雨水拍打着两道郁葱的树叶,宁静的声音,少女手中的洁白花朵吐着芬芳。
他们互相注视彼此,金发男子眼底有怜惜的温柔,他见得分明。
直到王子将目光转向大门,菲特心里才一跳,条件反射地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去,笑意像是被时光抽离了的枯蝶般渐渐褪去。
“……雅兰……?”
多少天未见了。
他站在雨幕中,上身白衬衣下身黑长裤,身材笔直颀长,宽阔的肩线被伞下深灰的阴影切割了稀疏的几片,领口和发梢微微凌乱,似乎是风尘仆仆归来刚脱下领带和外套的样子。
他看着他们,挽出了一个温文得体的微笑慢慢走过去。
“劳烦殿下将在下的未婚妻送回来,感激不尽。”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菲特不知为什么看不清他深邃绿眸中藏着什么,好似结了一层细霜。
“公爵阁下哪里话,我只是顺路而已,”埃利奥特报以笑容,“不过公爵阁下还是抽出时间好好陪伴菲特小姐比较好,”他看了一眼少女,“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毕竟还是危险。”
“此等小事劳烦殿下担心了,在下自会照顾她的,”雅兰伸手一把把她拉到他伞下,毋庸置疑的力道,朝埃利奥特微笑道:“那么告辞了,祝殿下路上平安。”
菲特被迫站在他身边,深深低着头,她的手很凉,可她发现雅兰握着她的那只大手更凉,凉得她心里一跳一跳地想抽回去。
可他握得太紧。
他把她拉回屋子,女佣赶紧端上点心和热腾腾的茶。
“做得不错。”
雅兰背对着她换衣服,菲特看见搭在衣架上的黑大衣,还是潮的,又见他脸上细不可察的倦色,显然他刚刚回来。
“这么快就让埃利奥特上钩了。”
她抬头,胸口震了一下。
“你为什么总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
“也好,”他的声音浸着屋外的雨气的湿凉,渗进人骨子里,“舞会时也不用我费心了。”
她咬咬唇,低下头,第一次尝试去压下怒气,转身去卫生间洗了个小瓶子,接水将百合花□去,然后又回来搁在窗台口,如玉的指尖缓缓拂过光滑的瓶身,身后的男人已经换完衣服,躺卧在沙发上捏自己的眉心闭目养神。
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雅兰。”
“……”
“我想谢谢你。”
她把前几天的报纸铺在茶几上,尤利金伯爵的头像赫然印在报纸头条。
“……我知道的,是你把他……”
“工作而已。”
她身子僵了僵,“我、我知道,可是还是想谢谢你……”
毕竟是你,将这个伤害过我的人置于死地。
“谢我?”
他将盖在眼上的手背挪开一些,抬眼,“怎么谢?”
“……哎?”
他站起来,把她逼到墙角,她被他双臂困于身前,男子气息措不及防地扑了过来,她睁大血色的双瞳无措望向他。
“怎么谢?”
雅兰盯着她清清丽丽未施粉黛的脸,面无表情道。
“雅,雅兰……?”
他伸手,指腹缓慢抚摸她的脸颊,娇嫩丝滑的手感,游移到下巴,轻轻捏住。
“笑一笑。”
从那个舞会之后,他有多久没见她笑过了。
相处这么久,真的没有再见过了。
可刚才门前,她轻而易举就在金发王子面前露出真心的笑容,耀眼又动人的,美丽少女开心的笑容。
就算在那个魔术师面前,她的模样也是轻松而柔和的。
菲特有些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亦或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有直愣愣看着他,他抚过她脸颊时的粗糙触感和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莫名地令自己呼吸紊乱,心跳的节奏也乱了。
怎么回事。
雅兰注视她良久,末了,淡淡松开了手,转身走开。
“算了。”
声音低低的,淡漠地嵌在空气里,消失了。
她呆呆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中空空的。却不知为什么,方才他靠近她时清俊脸庞和碰触她的麻痒感觉莫名地缠绕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靠着墙慢慢滑下去,耳根红了。
☆、Chapter 26
帝都郊外的雨幕越加细密朦胧,沉沉包含水汽的白雾漫布在四周好似将一切如梦似幻包裹成镜花水月的倒影。
赫伦立于墓碑前,一动不动。
周边空旷寂寥,静静只剩雨声。
雨水和湿雾浸了他的发梢和肩头,像女人的手,润润地抚摸着描摹着他斧劈一般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他站在那里,垂眸注视着墓碑,刚毅的五官里藏尽了无可述说的浓墨苍凉心绪。
他站了很久,而远方,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慢慢显现于烟雾朦胧中,渐渐靠近。
赫莲执着一把淡紫色的伞袅袅婷婷走近他身后停下,伞下是她淡妆妩媚的容颜,一头黑长发卷卷慵懒地落于身前,蹭着她白皙如玉的肌肤。
她看着他的背和肩。
“就算你在这儿再多站个三日,你的父亲也不会醒来。”
况且,这位伯爵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最初,就应该知道了自己最终的结果。
赫莲上前与他并排,小手轻轻拉住他,目光落向墓碑。
“走吧,赫伦。”
回到的依旧是那家服饰小店。
开了门,赫伦就站在门口没动,她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毫不留情地狠狠擦他的头发,看他短发凌乱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他像个孩子,有些想笑又忍住了,只是隔着毛巾双手捧住他的脸。
“赫伦。”
毛巾遮盖下,男人的眼眸格外深沉安静,一缕茶色发丝落在他鼻梁上,她踮脚伸手拈去。
“想吃糖醋排骨吗?最近我不得不做了很多呢。”
这个时候她觉得她能做的,只有不似平常自己的温柔如水。
***
雨在皇家惯例宴会的那一天早上停了。
很多人说这是个好兆头,象征着皇城里尤利金伯爵家族事件的结束,舞会是崭新的开始,从此之后贵族们的生活同以往那般安逸不再惶恐。
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帝都,加里弗雷德宅邸。
雅兰走到卧室门前推门而入。
“呀,雅兰大人!?”
替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化妆,帝都里有名的造型师抬起头,手上的粉饼停了下来,“还没有好哦,刚刚弄好头发开始化妆。”
黑发公爵站在门口,只穿着刺绣金边的昂贵丝质衬衣,领口松的,露出一小片分明的锁骨,肩宽腰窄身高腿长,他弯唇一笑,看得造型师直咽口水。
哇哇,传说中的雅兰大人真的是美男子啊美男子,整个人朝那儿一搁就是一道优美的风景线啊亲。
“菲特小姐的皮肤真好呢,根本不用做什么修饰了。”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造型师不忘手头工作,少女回头看看雅兰,心中紧了紧,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迟疑了一下才说“不用了……剩下来的我自己来就好。”
“诶?”这怎么可以?造型师刚想尖叫公爵的目光刷过来赶紧改口,“好的哈,那我先走了。”
出门时又识趣地关上门,装潢讲究的房间归于安静,没有拉窗帘,苍白色的光线打进来,隐约在少女的银发间漾起一抹柔和的清光。
“现在要走了吗?”
菲特回过头,时间不是还早吗。
“这么迫不及待?”
雅兰目光锁住她,上下慢慢打量着,眸子一点一点暗下去。
她穿成这样,就是为了给埃利奥特看?
紧身鱼尾抹胸晚礼服,妖冶又明媚的绸光水红,印着高贵华美的繁复暗花,将她玲珑起伏勾人的身材无暇展现,月光一般头发盘起用鸽血红宝石发饰精巧别住显得如玉般洁白光滑的脖子更加优雅修长,几缕落在雪白圆润的肩头。而胸前春光一片,细腻嫩白的肌肤中间因为丰满的波涛软脂挤出一条令人遐想的深深沟壑,随着呼吸散发少女独特的诱人芬芳。
从腰际开始,层层叠放的花瓣裙摆完颜绽放一直逶迤到身后,将少女衬托得越发清丽动人。
细腰翘臀,明眸雪肤,美胸纤腿。
他可以预见到她出现在舞会中时全场那瞬间倾城的惊心动魄。
菲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措,又不懂他眼底的幽深,站起来理理裙子,“衣服哪里没穿对吗?”
他走过去,细细注视她的脸,的确只画了一点点妆,却莫名将她无辜的神情描摹得妩媚妖娆。
“这里,”他伸手抚上她柔嫩的唇,“还没有画。”
菲特愣了愣,的确还没有上唇膏,拉开抽屉挑颜色,还没想好男人的手伸到眼前在一盒颜色中抽出一支。
她抬头接过,“这个?”
会好看吗?
他没说话,她接过拧开,对着镜子涂上去,画完了抿抿唇。
雅兰只看了镜子一眼,热度从腹下冲来,压下缓不过来的一口气,撇过了目光。
玫瑰色的唇,画龙点睛。
这女人,本就是个尤物。
“雅兰?”她看他移开目光,心里莫名地又紧了,“颜色是不是太亮了?”
“不。”
她又看看镜中自己,这样出晚会,应该不会让他丢脸。
而且上次拉蜜娅若干等女人竟然说她屁股肥腿粗不敢穿修身的衣服,开玩笑,她就是赌气似的要穿给她们看看。
“雅兰,今天晚上……我该怎么做?”
他有些失笑,“现在就紧张了?”
她瞪他一眼,声音是自己无法察觉的娇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他被她那一眼瞪得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上下一扫,眯起眼睛,“老师教给你的舞都会跳了么?”
“唔,差不多……”底气不足。
他淡淡笑笑,伸出手,掌心摊向她,“为了不在你的王子殿下面前出臭,建议你还是练练比较好。”
“谁出臭了,你才出臭了,你全家都出臭了!”她跺脚。
“今晚可是你一直以来最期待的时候,”雅兰握住她的手。
房里有细细碎碎的音乐,低回的,温柔的,像寂静的河。
舞曲徘徊在二人上方,少女被青年搂着腰托起了手,一圈一圈慢慢跳舞。
她就在他深海碧玉般眸子里挪不开目光,对视之间四周天旋地转地模糊,只有面前的他才是真实的,极好的眉眼和薄唇,她不知不觉观察得更加细致,心在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好大,在她耳边像一群小鹿在草原上奔跑,她不自觉紧张,又害怕他会听见。
她羞于让他听见。
“看什么呢。”他低笑。
“什、什么?谁看、看你了——呀!”
踩到他的脚,叫出来的是她,窘迫地红了脸。
“对、对不起……”
“这首曲子每到这里时你都会出错,晚上要记住了。”雅兰不甚在意地道,“首先迈出的是左脚。”
“哦……”
一曲终。
左手中指一凉。
菲特怔怔低头,男子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银色戒指,小巧精致,仔细看刻有细细的花纹,在她面前泛着淡淡柔和的银光。
雅兰牵着她的左手,将戒指慢慢套进她的中指,冰凉如水的指环,他温热的手指。
隽永的一个过程。
“订婚戒指,今晚你和埃利奥特在一起,不能让他起疑。”
她看着他替她戴戒指时他的脸,垂眸,睫毛长长的,认真安静的模样。
好像是真的一样。
她看向戒指,戴在纤白细长的手指上,秀气大方又雅致,没有银质灼烧感,应该是铂金。
“……雅兰。”
“嗯。”
“你说……”她闭闭眼,“我好看吗?”
他抬头对她淡淡一笑,“埃利奥特会喜欢的。”
她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空空的。
“怎么做?”他见她有些犹疑的脸,声音还是淡而微微轻佻的,“对他撒娇对他小女人试试,让他知道气喘不过来的滋味,你不是最擅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