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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圣天大教堂灯火通明,那连绵数个世纪里大气优雅的精致宗教建筑群中,属教皇住处最为华贵霸气。
尖顶房屋,窗柩间镂空雕花,圣女祈祷的飞翔石像筑于数个角上,月光笼罩下仿佛天国圣贤者所宫殿。
“是的……对,对……”
卧室内教皇穿戴整齐,对镀金雕花话筒低声喃喃。
“一切都需按计划进行,请毋需担心。”男人说话极稳,“未来一定若您所愿,大人。”
扣扣,敲门声响起。
“请稍后,”教皇低喃一句,放下了话筒,威严提高了声音,“这么晚了什么事?”
“非常抱歉教皇大人,大殿内突然涌进一大批国王军……”说着就觉得不对,“是国王军强行包围了教堂教皇大人。”
教皇一怔,立刻站起,眉间凝出一抹乌云。
夜间大教堂两侧灯火灼灼燃起,国王军身着制服整齐地佩剑候于两侧,队列一路蜿蜒到了祭台,天空之神神像及十字架下祭台上纹布刺绣精美泛出金光,祭台天顶的琉璃窗一直未关上,清冷幽幽的月光落进建筑,与火焰形成对比。
教皇身披长袍手持圣经迈进教堂大殿时便望见这个光景——
神像下那唯一的一抹冷光,零零碎碎撒在一身黑衣的男人的肩头,整间大殿里最静最清的光芒勾勒他修长的身影,余下的皆是昏暗,地狱飘来的,一朵朵明红火花下的昏暗,昏暗中是一名名士兵木然的脸,剑鞘隐隐约约流溢出冰冷。
远远的,立于那最圣洁最尊贵的祭台前,男人手拄着风隼族徽的手杖,背对着他们,仰头安静无声地凝视天空之神的祈祷雕像,上面挂着金石和彩带,是教堂的人供奉的。
他的身旁,一名皇家骑士团蓝白制服的棕发男子缓缓走出,走到祭台台阶下的中间,五官坚毅硬朗,茶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地望向教皇。
赫伦。
“许久不见了,教皇大人。”
他道。
教皇沉下气回敬他的目光,又将目光放向赫伦身后祭台上的黑发男子,这个年轻人周身收敛的气息愈加不留痕迹,这几年里在政界的手段次次狠厉,谣言舆论当下疯传他怎么会没听到。
“教皇大人……”门外一年轻小祭司低声呼唤,他皱紧了眉头,担忧地望向祭台上男人,教皇回头,慈祥笑笑,转而面向大殿朗声道:
“夜是神明那片刻的安憩地,它恩眷万物恕赎罪恶,尤利金大人在如此宁静的安详之夜造访神的领土,有何贵干?”教皇眉眼间虔诚严肃,毫无矫作地一步步靠近祭台,门外的祭司神官聚在一起,紧紧盯着国王军们的一举一动。
“在下有令在身,麻烦教皇大人随在下走一趟。”赫伦出于教养到底还是行了一礼,不卑不吭道。
“哦?”
“麻烦大人来细细述说一边与血族那边联盟的的计划。”
教皇身形一僵,又迅速恢复,“尤利金副团长大人在这里何意?深夜前来打扰众人安眠,却说此等离奇之事。”他闭眼在胸前划下十字,“愿主宽恕您。”
“神明若是看见不至于如今,”赫伦一瞬不瞬盯着他,“神受到了蒙骗。”
“放肆!”站在门口的小祭司叫起来,“不许污蔑神圣的教皇大人!”
“失礼,若是有半分不属事实教皇大人大可一个字一个字地指正出来。”
“大胆,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神授权的使者,神之意志的通灵者,他是全大陆教团的最高司法官,我们,以及众多克莱什子民信任的教皇大人!”说着小祭司挺起胸膛,骄傲地仰起头,“而你,只会带庸俗的士兵,那些残忍染血的兵器来践踏神圣的领地!”
小祭司涨红了脸,气喘吁吁,身旁一随从瞪目而去欲拔刀,赫伦一个手势拦下,回首看了一眼身后。
祭台上的黑发青年仍旧静静立着,望见的只是背影。
他站在雕像前,琉璃天顶月光葱茏清澈,镀下一圈光晕,将天空之神神像的容颜映得柔和模糊。
“小少年,在下问你,”赫伦回过头不紊不急地开口,“教皇之力在何?”
“在伦理和信仰上永无缪误。”笑祭司立即回答。
“那若教皇大人违背了神赐予的职责,该如何?”
“不可能,教皇大人不是庸俗的普通人,他是神圣的神职者!”小祭司急了,“你不就是替人办事的兵头头吗?”说着朝他身后的年轻公爵叫道,“傲慢贪婪的凶残贵族,把你的兵带离这里!教团会以最高神权者名义向皇室提起申诉!”
“阿瓦达。”教皇低喝一声,“休得无礼。”
名有阿瓦达的祭司瞪了一眼,不甘收了声。
“教皇大人还是跟在下一起走一趟比较好,”青年冷冷说,“教团数百年,越来越沉沦于与权力在下可以理解,只不过狂图在精神上全面控制人类这种事还是别做比较好,”他看了一眼狠狠瞪他的阿瓦达。“他们信仰的背叛,大人恐怕承担不起。”
“沉沦于与权势的,不正是副团长大人身后的公爵吗?”教皇冷冷抬首,“三年里脏了多少次手揽了中央厅大权,神都看着呢,尤利金阁下如何能脱得了关系。”抬头,圣经无风自动,页呼啦啦翻动。
“区区普通人类妄想消灭整个教团么?真是可悲啊,让神来告知你你的弱小罢——”
“教皇大人您心急火燎地巴结了血族右派,中央院已经获知了情报。”赫伦转身,一左一右两名死士暗卫于阴影中流泻而出,利刃暗器冷冷闪烁,拦于教皇面前。
门外祭司神职守卫涌了进来,符咒金光闪闪发亮。
杀意一触即发。
月色今夜极盛。
他仰头,整张英俊的脸庞洗润于月光里,身体也陷在里面,眼微微阖着,静谧淡然,仿佛隔了层悄悄的雾。
赫伦走到他身后,微微颔首,“雅兰大人。”
男人慢慢转身,慢慢望向赫伦,然后,慢慢笑了。
漆黑的发梢下是双幽深的绿眸,清辉照不进去,好像是真正的黑色瞳孔,月光里山涧浸洗一般。
他一眼望下祭台,目光悠远而淡泊。
教皇已经被自己的法术反弹穿透了胸膛,血流在刻印暗花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一步步无声靠近,脚步踩在空气中,走到教皇身前,垂眸温文地注视教皇抽搐的头颅。
“明日枢机主教决定新的教皇,大人您尽可安息。”
他淡淡说完,转身大步走出教堂,赫伦紧紧跟随,身后一排排响起军人拔刀的声音,寂静的夜里月色清清,他踏出时银色朦胧。
银白的娇弱身影脑海中一晃而过,他身形顿了顿,就被人拉住了。
竟是那小祭司。
“你,你叫他们住手,……”他快哭了,脸色惨白的,说话哆哆嗦嗦的,“你不能这样,这是教团,你不能这样践踏……我们不能没有教皇大人,呜呜,你这个疯子……”
雅兰垂头,细细望着少年的脸,声音轻柔的。
“阿瓦达,这个世界上没有神职者,我们都是普通人。”
会犯错,会懦弱,会逃避,会悔恨的,普通人。
教堂里教皇垂死挣扎地嘶吼咆哮了过来。
“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你会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
他自顾自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华美高贵的帝都大教堂,走进月光下的缥缈黑暗中。
夜色深深,夏季的风微微闷热。
大抵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了蝉鸣吧。
还会有什么代价呢?
明明那最惨烈,最残忍的代价,在那个雪镇的清晨,他已经真实而不可挽回地,受过了。
声嘶力竭钝痛到心里面,一刀一刀静谧地剜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43章送上
其实准备休两天的,因为又在打工又在至少日更之类的,后面的想好好修修,这样上算起来只休了一天吧= =
千里果然是好姑娘是吧是吧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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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44
“辛苦了;雅兰大人。”
中央院夜里的办公厅即便开了灯也是暗的。
恩泽行礼后正准备去泡咖啡,见雅兰已直接走到大桌前将冷掉的黑咖一饮而尽;便不再多言;神情紧了紧;身后的大门随即被推开,一名身材惹火曼妙的年轻女郎倚于门口;只穿着一身紫玫的绸光短吊带裙,双眸含水的妩媚。
“加里弗雷德大人,您可回来了。”
那柔软的声音引得恩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退去了;女郎对他抛了个水灵灵的媚眼便扭着腰肢靠近了桌。
雅兰将办公文件搁在桌上;往软椅上一靠,轻轻晃悠着,对女郎露出一抹笑容。
第二日清晨,恩泽端着咖啡再叩门,门吱呀一声虚开了。
办公厅宽敞装潢讲究,一种冷寂的清色调,窗帘厚厚拉着,朦胧晕黄的亮光,云絮般渗在上面,男人仍于桌前未再如往常般批改文件,只是夹着根烟,懒散着神情凝视房内某一角一动不动,只有修长手指间的烟蒂熠出微微火光,忽隐忽现,却是这房内唯一的生动了。
“雅兰大人,您又在抽烟了。”恩泽快步走上去放下咖啡,压下心中抽吸般的不安,“请节制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雅兰的瞳孔墨成一片黑暗了。
他抬头冲恩泽笑了笑,眸子仍是幽幽的绿,幽暗到人心底去。
又是一夜未睡罢。
“大人,那位小姐呢?”
他用目光示意,恩泽顺着望向一旁的大沙发,女人累极而眠地躺在上面,四肢妖娆地搭着,身上只有一件男式衬衣,衣底春光无遗。
恩泽咽了咽喉咙,雅兰翻过一页文件,眼睛没抬。
“醒了告诉她,不用再来了。”
三年的概念待恩泽来说是比较清晰的,毕竟自己的头衔换了又换,文法执行官,他根本无法想象的职位。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啊啊,那个时候。
其实他曾经猜想过雅兰会不会去血族,结果相反,当时因公事出使血族面见血帝议事的使节任务雅兰一口回绝给皇室,说实话他当时挺吃惊的。
只要进了宫殿的话,总可以见到她的吧。
只不过早已为人妻。
他甚至开始怀疑雅兰是否真的在意过她了。
直到半年后那位大人取消了与艾莉蒂公主的订婚时恩泽才隐约明白什么,王室里的人怎么劝也没用,公主在王宫里哭闹了三个晚上后雅兰安定地去看望她,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她以为他回心转意,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不想娶公主呢。
她含着眼泪问:“雅兰你是说笑的吧?不要再逗我了,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
雅兰温柔地注视她,“不好。”
“为什么啊?明明你就应该娶我的,我是公主啊你为什么不娶我啊!”她急了哭出来,公主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像失了一件心爱玩物的孩童般跺脚,旁人见了深深叹息,娇生惯养的公主也是动了真心的。
那么,是何种的真心呢。
“——你是不是喜欢还那个白头发的女人 ?'…87book'!”最后艾莉蒂问了出来,“她哪里比我美了?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雅兰含着笑意,声音轻下去,“她是走了,艾莉蒂,我不能娶你。”
之后不再言其他。
就此之后他依旧流连于舞会社交,身旁有诸多美艳女子缠绕。
就算见了她又如何。
赫伦当时曾这般回应恩泽,她见了他,不知还需花何其漫长的时间恢复过来。
何况他见了她,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那是将她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想让他好好活着,所以他只能好好活着。
痴情而单纯的少女,他这种人是最不能碰的。
中午休息时神官跑了过来,一过来就冲雅兰大吼乱叫,恩泽立于一旁着实无言。
“你速度这么快干什么?!我不是说了缓缓吗?!你不杀人手痒啊!”
神官约瑟夫抱头大叫,把一头红发揉成鸡窝。
“一个上午二十多个支部主教和大把信徒因为教皇去世的事来找我算账啊你说我怎么伤得起?你就是想被异端审判院召去是吧?我告诉你到时候连国王陛下都救不了你!”
说着说着彻底暴走。
“是教皇啊,天空之神在上中央院大臣都手忙脚乱了你还在这里淡定地喝咖啡?!雅兰——你是想作死你自己吗?”
年轻公爵坐于桌前,懒懒微笑,表情是松的,只有声音漂浮在宽敞豪华的动荡办公室上方。
“如果真能这样,就太好了。”
光阴这种东西,对有终结的事物才会有意义。
例如,人类。例如,朝代。
然而对于无限漫长生命的种族来说,多与少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的生活中没有时光,没有白日黑夜,只是重复地做着相同的事,再新鲜再动人也因为无数次的重复而被磨砺得单调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