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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真真心里滋味颇为复杂。
虽然贺云聪那天说的话让她难堪,但他却真的帮助了冬禹。冬禹现在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云聪哥说……”
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冬禹沟通的,这孩子如同被洗了脑一般,脑子里突然就多了许多新奇的想法。也喜欢和人交谈,有了表达与表现的欲望。
这些都不是她这个做老师的功劳,而是因为贺云聪的引导和努力。
冬禹终于初中毕业,考上高中的那天,苏真真长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个她第一个担任家教的孩子,可以像阳光一样灿烂明亮的微笑,是让她最欣慰的事。
本想一切就到此结束的苏真真,在冬禹父母的再三挽留下,终于答应继续给冬禹补习。冬禹的爸爸妈妈认为,冬禹所有的进步,不管是学习上还是性格上,全都是苏真真的功劳。补习费也是主动的一提再提,过年时还包了大红包给真真,弄的她非常不好意思。最后用那些钱给冬禹买了一只最贵的斯泊汀篮球。
苏真真与贺云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再没见面。但通过冬禹,总能多多少少得到一些对方的消息。在冬禹心目中,云聪哥和苏老师都是他最信赖的人。
冬禹说,每次和云聪哥在一起打篮球都有许多漂亮姐姐在一边又喊又叫的给云聪哥加油。其中有一个最漂亮的,听说是D大的校花。
真真说,冬禹你要么不说话,怎么一说话就尽说这些八卦。
冬禹说,可是确实有许多漂亮姐姐嘛!还抢着给云聪哥买水。
真真说,都是一帮有眼无珠的美女!
冬禹说,苏老师这次又把小画本儿丢在我家了,还有上个星期的植物画册,上上个星期的钥匙扣……
云聪说,你把苏老师丢在你家的东西都带给我。
冬禹说,为什么呀,我该还给苏老师。
云聪说,为了帮她治好丢东西的坏毛病,就不能轻易还给她。交给我来保管,以后在恰当的时候,会还给她的。
冬禹有时觉得自己挺糊涂,苏老师和云聪哥他们以前一定认识吧!可究竟是朋友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提到对方的时候,表情都那么诡异?
****
苏真真和贺云聪升上大三的时候,冬禹入选了校篮球队。
又是在金色的秋天,他要参加一场很重要的比赛。他对苏真真和贺云聪说,你们如果不来看我比赛,给我加油,那我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打球了。
这小孩儿显然是在要挟,但苏真真和贺云聪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
在自己努力下一点点改变,一点点长大的冬禹对他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苏真真升上大三后就被学校从宿舍楼里一脚踢了出来,好不容易和一个原来的舍友一起找了房子搬了家,忙的心力交瘁。
同住的舍友将东西搬进来后,接了男朋友的电话就出去约会,丢了一屋子的混乱给苏真真。真真看了看表,离下午冬禹的比赛还有两个小时。
将自己的房间稍稍收拾,又找了包方便面到厨房煮了草草吃下,真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出了门。
看了看表,坐公交车要转两趟车,可能会迟到。咬咬牙,打车算了。
偏偏每一辆从她面前过去的车上都坐了人,流着汗在路边站了二十分钟,苏真真急的胃都疼了。
远远的,又有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开了过来。真真急忙招手,那车渐渐开近了,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失望,车后排坐了一个人。
心中正对那开过去的车懊恼,车却突然倒回她面前来。
“苏真真?”贺云聪摇下车窗探头叫她。
“嘎?是你!”真真傻愣愣地望着他。
“是要去体育馆看冬禹比赛吗?”
真真点点头。
“上车。”贺云聪将车门推了开来。
真真望着他身边空出的位子,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了上去。
“谢谢。”她垂着头小声说。
“唔。”贺云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重缘(三)
冬禹真的长高很多。真真望着他在球场上追逐跳跃的身影禁不住在心中感叹。
两年前,她每一次看到冬禹时,那样瘦瘦小小的一个男孩子,让她以为不过是个小学生。转眼之间,这样瘦小的孩子已经长的比她还要高,曾经默默无言的脸上也有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让冬禹有这么大改变的人是贺云聪。
真真偷偷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
他也长大了。
肩背不再是清瘦的单薄,眉宇之间也有了沉稳。
忽然怀念起高中时的贺云聪。
那个聪明又狡猾的少年才是自己所熟悉的,而眼前这个端坐在身边,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的贺云聪,真真觉得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对于贺云聪,苏真真有说不清的感觉。
高中时曾发生的点滴涌上心头,真真呆呆看着贺云聪半转的侧脸竟然失了神。
贺云聪突然转过脸来,眼神与真真在半空中交汇。真真正发着愣,一时之间没转回神来,竟然不晓得避开,直直与贺云聪对视。
贺云聪望着真真,漆黑的瞳仁渐渐变的更加深沉,眉角也微微扬起。
真真额上渐渐有冷汗渗出。
不是因为贺云聪,而是她的胃突然绞痛起来,像是有一把剪刀在内里搅缠着,真真痛的捂着腹部冷汗直流。
“你怎么了?”贺云聪见真真像只虾米似地慢慢蜷缩在座位上,立刻问道。
“我……我……”真真犹豫了半天,终于咬着牙关回答:“我胃痛。”
贺云聪脸色蓦地一变,弯下腰看着她说:“是不是痛的很厉害?”
“还……还好吧……”真真违心地回答,其实她疼的恨不能自己晕过去才好。
“马上去医院!”贺云聪立刻要将她从坐位上拖起来。
“别!!”真真急地缩了回去,“冬禹的比赛还没结束呢!”
“痛成这样还管什么比赛!”贺云聪拧着眉,瞪着眼,不理会她的挣扎用力将她揪了起来。
“哦哟!好痛……”真真躬着腰,眼泪哗哗地流。
贺云聪二话没说,转身将她往自己身上一背,就往安全出口奔去。
真真痛的没法子,只能用力勾住贺云聪的脖子,趴在他温热的脊背上。
好在体育馆旁边就是市立第二医院,贺云聪背着真真小跑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对处在极度疼痛中的真真来说却是非常漫长的十分钟。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胃痉挛。给她按摩了几下稍稍缓解疼痛,又开了几盒看不懂名字的胃药,让她回家好好躺着休息,晚上吃点清淡的粥食,很快就好。
医生虽然只是看似随便地帮真真按摩了几下,但真真的胃立刻从剧痛中缓解了下来。她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总算是喘了口气。
贺云聪去药房帮她取了药,真真拿着药,垂着头小声说:“谢谢你了……”
“自己能走了吗?”贺云聪没理会她的道谢。
“可……可以的!”真真努力直起腰,表示自己已经没问题,可刚直起一点点,胃就又抽痛起来,吓的她忙又躬回虾米的样子。
贺云聪转过身,将背对着她说:“上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
“是不是要我拽你?”
真真乖乖趴了上去。
贺云聪背着真真站在医院门口拦出租车。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热,额上和发间全是汗珠。真真轻仰起脸,云聪的短发从她颊上拂过,汗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她柔软的脸侧留下一颗晶莹的水珠。
真真觉得脸上好痒,但用不能用手去挠,只能低下头,偷偷在云聪的衣领上轻轻蹭几下。鼻尖轻触到他颈项间时,一股淡淡的柑橘味漫溢在呼吸的气息之中。
真真僵着脖子,闻着贺云聪身上的味道,脸突然红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啊!”她羞地急急转过头,不敢再向他凑近。
终于拦到空车,贺云聪上车就报了Y大学的地址,真真急忙更正说:“不是那里,我住**小区啦!”
贺云聪奇怪地望着她问:“你怎么不住校了?”
“我们学校宿舍不够,大三以上的学生都被赶出来自己租房子住。”真真解释道。
贺云聪点了点头。
车厢里静默下来,气氛莫名的尴尬。
到了租住房子的小区,真真自己勉强开了车门下车,原以为贺云聪一定会走,谁知他竟然跟着一起下了车。
“我……我到了,你回去吧!”真真依旧弓着腰,一看就知道正处在病痛的折磨之中。
“我背你上去。”贺云聪又转过了身。
“谢谢……”真真乖乖地又趴在了他的背上。
贺云聪跟真真要了钥匙开门,已经上锈的锁很不灵光,捅了半天才吱吱歪歪地拧开。推开门,贺云聪就被震倒了。
好乱的屋子!锅碗瓢盆,棉被衣架,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装了零碎物件的塑料袋,本就不大的客厅根本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你就住在这里?”贺云聪把真真放在一捆看起来很厚实的棉被上,瞪着眼睛打量这堪称天下第一乱的屋子。
“呃——我是昨天刚搬的家啦!所以有点乱!”真真红着脸拼命把那些塑料袋往桌子底下塞,不过成效不大,屋子依然乱的像是刚被打劫过一般。
“你一个人住?”
“不,和我一个同学一起租的。这里两间房,我们一人一间。”
“是女同学吗?”贺云聪突然转过脸用犀利地眼神盯着苏真真问。
“当然!”苏真真撅着嘴回答,这问题问的也太离谱了。
“你住哪一间?”
“左面带阳台的那间!”真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贺云聪走过去推开门看了看,发现真真的房间倒整理的颇为整齐,床上铺着崭新的蔷薇花床单,行李和箱子虽然没有整理,却也齐齐地码在一边,不脏也不乱。
“这客厅里的东西也是你的吗?”
“哦,这些都是我同学的,她一早出门,还没空回来整理。”真真揉着胃,虽然不那么痛了,却依然觉得隐隐的不舒服。
贺云聪把真真挪到自己的房间里,找了几个软垫子让她倚在床上。
“现在好点没?”
“恩,好多了!”真真用力地点头,心想,你也该走了吧,这屋子乱的呆不了人,你还在这磨蹭什么呀!
“你今天早上和中午都吃的什么?”
“呃?……早上没吃,中午……中午好像吃了一包方便面。”真真努力回忆着说。
“拷!怪不得会胃痉挛!”贺云聪生气地扬起眉毛,“医生说你饮食不规律,你哪里是不规律,根本是没好好吃饭!”
“我……”真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最近因为找房子搬家忙啦……”
“现在能不能吃下一点东西?”
“现在?”真真摸了摸肚子,“医生刚才好像说我只能吃粥……”
“你家厨房在哪里?”
“咦?你!你!你要做嘛?”真真托着下巴问。
“给你煮粥!”贺云聪一边挽袖子一边淡定地回答。
****
厨房里传出锅碗相碰的清脆声响,想到竟然是贺云聪在为自己煮粥,真真恍惚地以为自己在做梦。
高中的事她并没有淡忘。相反,那么强烈的记忆会轻易忘掉才是奇怪。她相信,贺云聪也没忘,并且他一定还因为那时的事情憎恨着自己。
是的,一定是憎恨的,大一那次因为冬禹的不期而遇,让真真难过伤心了很久。
再不要见面!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才好!那天回去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确实没再见面,却消息不断。冬禹把贺云聪当成最依赖的人,处处以他说的话为准绳,还不厌其烦地跟她讲贺云聪的事情。结果,虽然没见面,两人之间却因为冬禹的存在而始终知道对方的境况。
真真倚在床边有些出神的想着心事,只觉得越想脑子越乱,她和贺云聪之间,像是怎么理也理不清的一团乱麻。干脆暂时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把昨天从学校取回来的信打开看,有好几封好朋友的信,昨天忙的都没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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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聪端着一锅热乎乎的粥走进真真房间,却见她伏在白底粉花的床单上正哭的伤心。以为她又是胃痛的厉害,急忙将粥放在一边走过去询问。
“怎么了?又痛的厉害了吗?”
真真依旧伏在床单上呜呜地哭,不答话。贺云聪急的伸手将她从床上翻过来,“我背你去医院!也许不是简单的胃痉挛!”
真真红着眼睛摇头,抽噎着说:“不……不是胃痛……”
贺云聪皱了眉,“不是胃痛,那到底是怎么了?”
真真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憋了半晌终于一边淌眼泪一边答道:“我……我最好的朋友,她爸爸妈妈离婚了……她要跟她妈妈一起去英国……”
贺云聪站在床边静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用小碗为真真盛了一碗粥,端到她面前说:“别担心,她会好的,先吃碗粥。”
真真正在伤心,听了他的话非但不觉得安慰反倒更难受了,她抬起头冲他大声说:“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