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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请,你自己钻的。”
“好你个沙岩,诡辩自有诡辩的逻辑!”
“不信试试……我说得不对吗?”
“我并没有全部认同你那非凡的谬论!”
……
辩论,是时下高校学子们最爱参与的活动。正当沙岩和梅兰二人围绕着一些抽象的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校园生活,高谈阔论,意兴正浓的时候,下课铃响了,悬挂在操坪大广场四个角落的几只高音喇叭同时吼了起来:
“各班班主任请注意吭——吭——!各班班主任请注意吭——吭——!请在五分钟以内,把各班学生带入操场!吭——吭——按班级队列站好!按班级队列站好!吭——吭——学生会全体成员,赶快到教师会议室集中!吭——吭——赶快到教师会议室集中!梅兰老师吭——吭——,听到广播后,请马上到校长室来吭——吭——!梅兰老师,请马上到校长室来!请立即到校长室来……”
“这么隆重,不止是课间操,好象有什么重要事情!”梅兰道。
“岂止隆重,是紧张,一种人为制造的紧张空气,简直令人恐惧!还叫你哩!”
出什么事了?!
第三章(1)
在马副校长那浑厚的、充满着一惯性权威的男中音不断重复的播叫声中,班主任们一个个面色疑重,匆匆从各自的办公室鱼贯而出,赶赴各自的班级。科任老师们则忙着结束正在批改的作业,简单整理一下办公桌,然后习惯性地整整衣冠,不紧不慢走向操场。
这次校会毫无任何先兆,会议的内容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最高决策人才知道!
往往,课间操时间开会是最为平常的,几乎成了一项惯例。有时候,无论全校的大事小事,都会利用课间操之后那一点时间,将大家为做操拉开得很大的行距间距收拢来,立正稍息站齐了说一说。那是一种顺便附带的列行讲话,好象做完操后没有一两位领导人讲几句什么,就缺了点什么!内容大都是该注意什么,哪些地方做好了,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学校下一步有什么活动等等等等。
可眼下是正式通知开会,这就不同了,因为课间操都不必做了。挤占雷打不动的课间操时间,没有非同小可的大事,一般是不会的。
正规的全校性大会,无论在任何时候,也无论开什么样的校会,会前必然是人声鼎沸,嘈嘈杂杂好长一段才能安静下来。每一回,师生们从广播通知到会议正式开始前那十数分钟的吆喝声、哨声、喊叫声、拍掌顿足声、训斥责骂声中,无不都要感受到一种紧绷绷的压抑,这已是这所学校多年来带给人们的条件反射,所以人们一般大都不大喜欢开会的。谁愿意心甘情愿地站在那里顶风冒雨或者头顶烈日地听上一个把钟头,台上面讲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的,不过全是些千遍一律的废话!当然,也许这一切对于这个时代中国的每一所中学或者小学来说,都是不可避免的或者说是必须的。是一种教育特色。
可是,今天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同!因为从一开始,那种从高音大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就使人感到了一种少见的惊悚和恐惧,甚至是令人震憾的。那声调像是在擂响了一阵滚滚而来的战鼓!
又要搞什么运动了吧!例如反左或者反右,例如革命大批判,例如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例如揭批三人帮五人帮六人帮?
人们纷纷猜度着。这是一次突袭性的,充满杀气的校会!稍有阅历的人们对这种状况都似曾相识,这多像文革初期的那种气氛!
可能有人要倒霉了!
每个人都暗自在心底打着鼓!
各班的队伍在班主任的指挥下,原地踏着不怎么整齐的步伐,立正、稍息、看齐。
这是一所拥有一千六百多名学生,一百余名任课教师的完全中学,是这座山区重镇唯一的一所用汉文授课的完全中学。在新疆自治区,不论任何级别的城市或县以上行政区域的公办学校,凡是排列第二的,例如某某二中、某某二小等等,全都清一色是汉文学校,其余如第一、第三、第四等,才是民族学校。民族学校用民族语言文字上课,汉文只当成一门外语一般,个别学校甚至将其排在英语的后面,平均每周只开一二节课的。据说这是党的民族政策的一部分,尊重少数民族人民群众的风俗习惯,保留和发展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体现了党和政府对少数民族的关怀和照顾。
当然,民族学校的毕业生只能考民族高校,而民考汉的考生一般都须在汉文学校就读,全国统考时,他们可以享受全区统一录取分数线三四成甚至一半的加分。所以,在这所学校就读的不光是汉民族孩子,来自全县其它各种少数民族的孩子也不少。
东江二中有它自己的一整套独特治校模式,甚至可以称为相当有特色的。那是一种传统的固定模式,它大多直接传承于革命红色岁月的习惯。当那些如今被称之为疯狂年代的岁月早已过去许久,内地的人们将那一切全都摒弃了时,可在这边远的边疆大山之中,它却要被一种惯性顽强地继续传承下来。因为一切的一切,人们早习以为常了!
凡事都必须毫无条件地紧跟上级。紧跟上级,总是有理!这是他们的一惯信条。因为他们信奉一条真理: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谁又敢说不是呢?因为那关系着政局的稳定,关系着安定团结。不同的意见,不同的思想,不同的理念,如今虽说改革开放了,尽可以由各人任意驰骋,但你只能保留意见,将不同观点和看法留在自己的心底,表面上你得服从大局,这是不容讨价还价的。有关路线和方向的大是大非问题,怎能含糊?
也难为了一所中学的领导者们。
校园里此时正一派繁忙,虽然脚步声噼啪乱响,哨子声口令声混杂其中,但仍算整然有序。
气氛紧张极了,空气都仿佛在一步步凝固!
大集合虽也与往常一样,一样的人流,一样地匆忙,只是今天谁也不叫嚷,更听不到平时那最是刺耳的大喇叭中不停播放着雄壮乐曲。老师们一个个冷峻严肃,紧锁双眉;学生们则无不诚惶诚恐,像一群明知要碰上猫却又不敢不去见猫的老鼠,胆大的则不时眨眨眼吐吐舌地做着各种怪相。会议还没有开始,人们早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同以往任何时候的紧张气氛了!
以往开校会,除了班主任要在本班的队前坐镇,其余所有教师都是以讲台为中心,在台下成翼状一字儿排开坐着,领导者们齐齐坐在台上。这一次,台上台下均没有座位,主席台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张课桌,课桌上摆一个支立式话筒。年纪稍大的人们,面对这种场面记忆犹新,那极像是文革中专为黑帮分子牛鬼蛇神们准备的批斗台。
当梅兰和沙岩从公墓跑下来匆匆穿过操场时,全校三十二个班级都已站好队列。班主任们在各自的班级绕来绕去。他们都紧绷着面皮,煞有介事地摆出一副副刻板严肃的表情。学生们静静地站着,瞪大眼睛巴望着主席台。科任教师们则全部集中站在队列的左侧,他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梅兰老师,请赶快到校长办公室来吭——吭——,请赶快到校长办公室来!”
马副校长的呼叫声又在那大高音喇叭里响起来了!
“什么事,这么急?”
梅兰心底嘀咕着,大步赶到校长室时,已经累得气喘嘘嘘了。
“请坐!吭——吭——”
马副校长早已等得急了,他拖一把靠背椅放在梅兰的面前,走过去关了门,又回去坐在对面自己的那把藤椅中。
他喝了口茶,向坐在右手边的学校支部副书记、校团委书记宋云芳点点头,而后转向梅兰,尽量用一种亲切的口吻,一字一顿有板有眼地问道:
“小梅啊,吭——吭——到二中多长时间了?”
“两个月。”
“教什么?吭——”
“高三语文。”
“工作上吭——吭——还顺手吗?”
“……”沉默,淡淡一笑。
第三章(2)
“小梅啊,心里有些什么想法,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马校长反映嘛!”团委书记宋云芳说,在这儿,称呼副职领导从不带副字,“马校长素来最关心青年教师的成长。几年前我离开文教局下到二中来抓实际工作,二中只有十二三个年轻教师,马校长和我对他们……”
“过去都过去了,好汉不谈当年勇,吭——吭——成绩是老师们的,全靠老师们大家的努力呀。”
马副校长右掌扣在办公桌上,拇指手腕作支撑,其余四指很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他打断团委书记的话继续说道:
“如今呀时代不同了,我们那一代人那时候吭——吭——哪里比得了你们如今的年轻人,你们是要多幸福有多幸福,吭——吭——一这么容易能上大学,我们那时候哪里敢想啊!吭——吭——我听说,你小梅喜欢写诗是吗?”
“小梅老师最喜欢诗了,他每天上课都要在课堂上给学生写诗呢。”宋主任插道。
“是吗?嗯,这好嘛!其实呀,提到诗吭——吭——,应该说我比你更喜欢,中国的古诗,真是有意思极了,那是我们的国宝呀!吭——吭——光一个李白就够你读几代人的了!还有杜甫,白乐天,郭沫若,茅盾吭——吭——……我从五四年进疆来到这儿,一到现在,吭——吭——眨眼三十年快过去了。吭——吭——三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写旧体诗。不瞒你说吭——吭——,我是最崇拜李白的。李白吭——吭——好酒,我没事也喜欢喝一口,喝完了吭——吭——就诗兴大发。前几天我喝了吭——吭——半斤白酒,喝完了自己随口吟了一首,可是吭——吭——我女儿听了,说爸你算了,这哪是诗呀,整个吭——吭——三岁娃娃唱吭——吭——唱儿歌。”
梅兰笑了,问道:“马校长当时吟的什么诗,念来听听呀。”
马校长道:“其实,那也不是我自己的吭——吭——,是背诵——吭——吭——是我背诵郭老最新写的那首吭——吭——《满江红》。你想啊,这么好的诗,我女儿吭——吭——竟说什么这不是诗,这怎么不是诗?吭——这分明是中国古典吭——吭——诗词的又一高峰嘛!现在的年轻人呀吭——吭——……”
马副校长清清嗓子,运起气来,抑扬顿挫地就开始背诵。梅兰本能地往旁边靠了靠,他是要躲避马副校长嘴里的喷出的唾沫星子。
“大快人心事,粉碎‘四人帮’……”他背诵诗歌时并不吭吭。
梅兰打断他道:“马副校长,你刚才说,你女儿说什么来着?她也说这不能算是诗是吧?”
“是呀,她懂什么,吭——吭——一个黄毛丫头!像郭沫苦郭老这样的大文豪写的诗,她竟说那是什么‘三岁娃娃唱儿歌’吭——吭——,你看你看,像话嘛!现在的年轻人哪,不是我说,吭——吭——大都是不学习马克思主义吭——吭——,不读书,不看报,什么事都不知道!这么好的诗她不懂!吭——吭——,我是这诗一上报纸就拿来学习,三分钟就全背下来了吭——吭——。诗实在好嘛,堪称千古第一首!郭老真了不起,吭——吭——一句话就喊出了全国人民的心声!他‘四人帮’吭——吭——就是坏嘛!这个……这个……小陈哪吭——吭——!”
“谈话马上要沾上正题的边边了。”梅兰心想。
他把身子从一边偏向另一边。马副校长停止了朗涌,他的唾沫星子比先前少了些。
“经我们初步观察,吭——吭——”马副校长呷进第二口茶,“在这次分到我们学校的六个大学生中,你是最有培养前途的了吭——吭——!你要好好干,千万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哦!粉碎‘四人帮’吭——吭——,教育大发展,你们是粉碎‘四人帮’后我党吭——吭——培养出来的第一届大学生,吭——吭——是宝贝嘛,大有前途,大有前途啊!对了,吭——吭——你今年几岁?”
“二十三。”
“一直读书?”
“下过两年乡。”
“很年轻嘛——其实也不算小了,吭——吭——我参加革命时才十七岁。不容易啊!我那时吭——吭——……”
“马副校长,不去参加会议教务处考勤打缺席要扣工资的,我家庭困难……”
“开会?吭——吭——今天的校会就是我和宋书记主持,我们还没去你急什么?当然啰吭——吭——,主持会议的也有你一个!”
“我……”
“是的,你!”
马副校长一个你字,声调虽不高,但在梅兰听来,是那样的力抵千钧,如一枚重镑炸弹在空旷的楼道里爆炸,那声音回响撞击一阵,最后嵌入每一道墙壁的砖缝之中了。
那声音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似乎对他充满了信赖和关怀。马毅说完,在等待着对方的感激零涕。可梅兰不识好歹,竟然并不买帐。他冷冷道:
“我不明白您说什么,马副校长!”
“情况是这样,吭——吭——”马毅尽量将自己的诚意表达出来,解释道,“王校长在地区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