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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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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我说!唔——”梅兰亮一亮嗓子,微笑着说,“在我们中国,历来的统治者从来不愿他的人民议论政治。历史上,多少公共场所都曾悬挂过‘莫谈国事’的牌子。可是,如今我们中国人却天天离不开政治,天天谈论的话题都与政治有关,从上而下号召人们个个政治挂帅。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现实总有那么几个不愿挂这个帅的人,往往就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论谈论,或者发点儿牢骚什么的。不幸的是,事实上他们却依然离不了政治这个东西。因为你谈论的话题仍然与政治有关呀!这岂不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政治与肚皮,结下的奇特缘份,是生死与共的,谁也离不开谁!有人说的一句最准确的废话,说我们中国政治如今最大的成功,就是养活了十几亿人。当然,应该说,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试想如果一个政权统治下人民连饭也没得吃,那个政权肯定就危 3ǔωω。cōm险了!可是,如今天天喊突出政治,人们见面第一句话,怎么仍然还是那句说了几千年的老话:吃了没有呢?”
“你到底想说啥?”见好多人都没听明白的样子,郭欣道。
“我的问题,是想请大家想一想,这到底说明了一个什么规律,这中间存在着什么本质上的问题呢?”
补上这一句,似乎更让人云里雾里了。沙岩却答道:
“当然说明丑陋呀!”
“何以见得呢?”
“就譬如现在,我们学校调工资的事儿,这种切身利益就与政治有关,因为决定谁调谁不调,最终是由权利机构操控的!这样以来,人人提心吊胆,天天如履薄冰,谁敢不惦记着吃的问题呢?”
听至这儿,大家都听出点儿名堂,却仍然都沉默着,人人心事沉重,各人心底都好像压着什么。谁也明白,沙岩这话说在点子上了,谁敢对当权者说半个不字,那么结果可想而知。谁都要保自己饭碗啊。然而,事实上人们却又天天都在想着说不,于是才有了这许多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矛盾压抑得越厉害,也许爆发得越可怕!
“沙岩老师说得对极了,多么丑陋的中国人啊!”
说话的是屈建明。他一直蹲在西北边一个角落,本就离大家不远,这时站了起来,他吃完了要去刷碗,一直没有吱声的他,却突然冷水缸中冒出了热气来了!
秋末的夜晚来得特别快。残阳尚未隐入山峦,整个山野就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住了。在这儿,冬春两季,山野早晚都有丝丝雾岚,往往太阳才一傍山,雾就从山壑深渊中流荡出来,然后就慢慢地上升,上升,直至整个天空都变得一片灰灰蒙蒙。四周的山峰最初还隐隐约约,看得清一些朦胧轮廓。然后,待太阳完完全全地没进了山的那一边,只留下晚霞的余辉在云雾里透过,雾层变得像一层渲染的水彩,迷蒙而清远。最后,山峰也羞羞答答地把迷雾整个地拥抱了,溶为一体了!大地就无声无息地拉起了它黑色的大氅,夜幕这才算真的降临了!
东江二中地势较高,雾气重。所以天一黑下来,整个校园就一片朦胧,看不到一丝儿星光。树影蒙蒙,屋影蒙蒙,灯影蒙蒙,人,也在蒙蒙之中……

第五章(4)

由于教育经费的拮据,东江二中还保留着近半数五十年代创校时匆匆盖起来的老式土坯房子。这些房子大多是土墙泥顶,有的土墙墙脚厚达半米,虽说冬暖夏凉,但毕竟又低又矮,不能通风透气透光。这几年新建的校舍,有一幢三层教学楼,一幢家庭式每套47平米的套间,还有一幢可住三十多个单身教职工的两层宿舍楼。教学楼只可以容纳三分之一的班级,另外三分之二的班级依旧在老式泥土教室里上课。这种房子,一到下雨,淤泥铺天盖地,各人鞋上的泥巴被带进了教室,通常弄得满堂满地都是,甚至课桌课椅的脚上都被刮得大块大块地吊着,就连比教室平地高出一层的讲台那水泥平台的边沿上,都刮得大堆大堆的泥巴,无一驻足之处。初高中部的所有慢班,用的都青一色的是老教室。高一(3)班教室在新教学楼下边的一排土坯房子的最后一间。新教学楼前边是一块宽十米左右的土平台,平台的下边,就是这一排有着四个教室的老式旧平房了。再下一台,有一个用石棉瓦盖顶的公共厕所。
二中全部一千八百多学生中,除了那些从各团场来的学生全都无一例外地需要住校外,县城及县城附近的厂矿、乡镇村寨的学生,占四分之二多,这一部分学生是不住校的,他们当中路程较远的一部分学生,都是早出晚归,中餐在学生食堂就餐。学校还规定了路途远又不可能住校的相当一部分学生,可以免上早晚自习。
晚自习铃声响过之后,各班都很安静,各年级值日教师或者还在办公室,或者已在某班教室个别辅导学生自习了。梅兰忙完,已经迟到了。铃声响过五分钟,梅兰还在土坯房的这一头,在一棵合抱粗的法国梧桐树下站着。房子最尽头那一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哗。
六分钟,七分钟……时间一分分地过去。
门开了,探出半个头来,紧接着是两个,三个……鬼头鬼脑地,一个个小人精。
怎么没人?
有!远处那黑影好像是。
一溜烟,如一群惊鸟,瞬间全消失得无踪无影。
又出来了!
一个,二个,三个……七个,八个,男生;三,五个,女生。
“今天是哪个老师值日呀?”
“不是又喝多了吧!”
“肯定不是!谈恋爱去了,约会去了啊。在公墓上边,被红卫兵鬼迷住了,找不到回学校的路了!”
“哎,听说我们班要来一个新班主任,什么样的啊?”
“马木提江,你怎么拿我的英语课本,拿过来!”肖伟臣的声音底气十足,十分圆润清脆。
“你来要呀,自己来呀!你跳得高,从我手里拿到了我就还给你!并且,我还保证给你将被‘九斤老太’从你枕头底下收去的那瓶珍珠霜偷来还你。你不知道,她拿去了后放在办公室,一直自己在揸。”
“我拿不到,哪里跳得那么高呀。”
“那就别怪我了……”说着,作势要扔。
“你敢!”眼睛瞪得更圆。
“你看我敢不敢?”
“肖伟臣,你跳!快跳呀!”众人在起哄。
“跳呀!他是吹牛的,哪里真敢去惹‘九斤老太’!她的东西谁偷得到?”
“跳!跳!”
圆圆的身影跳着,绕着马木提江的高挑的身子在不停地转圈。
肖伟臣连跳了几次,可马木提江将书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肖伟臣总是够不着马木提江手中高举的书,突然灵机一动,开始想起了办法。
“只要我从你手里拿到我的书,不管用什么方法,可不可以?”
“可以,只要你……”
“看着,枯藤绊歪树!”双手一伸,声到腿到,只听得“嘭”地一声响过,马木提江一个趔趄,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地上!
爆竹般一阵哄笑,马木提江在地上扭歪了脸,样子难看极了,尴尬不堪!
“嗬!真看不出来,肖伟臣有这一手!”
“太漂亮了!真人不露相,真人不露相。”
“哗!我们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啊。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大家学点少林功夫。”
“什么少林功夫,她爸是养路工,年轻时候听说在县体委的摔跤队练摔跤,还参加过地区比赛的。肖伟臣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下,也练过几天摔跤。”
“不懂装懂,那哪是什么摔跤,是柔道,柔道懂吗?”
“不,是相扑。”
“人家家传绝技,祖传神功啊!”
“嘻嘻……”
“哈哈……”
“……”
一个个大惊小怪,无拘无束地开怀大笑。
旁边的初三级慢班,有几个窗子门原先打开着,在急促中关上了,重重的!
马木提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用手指梳了梳那一头散乱的头发,怒目对着肖伟臣,那样子是想再来一次。肖伟臣轻松地冲他笑一笑,好象在说:怎么样,还要来一次吗?马木提江终于没再上去,只不服气地说道:
“你来呀,你敢来打我呀?怎么不敢上来打我?”
“我就是要打你,怎么样,打你怎么样?”伸手上前作要打的样子。
肖伟臣当然不会去打马木提江,只作势装装样子。圆圆的身子挺过去,却笑得更甜。
“嗬,粉面含春威不露啊,上去呀?穆桂英对杨宗保,比武招亲,再来一场!”
“对!对!比武招亲,比武招亲!”
一群人起哄着,唯恐天下不乱!没有人再提“九斤老太”,大家对她没有兴趣,只想借此机会发泄一下,顽皮一会儿。马木提江原先拿了的肖伟臣的那本英语课本掉在了地上,没有人去捡起来。
“***厕所里没有灯,踩了我一脚屎!”不知是谁从那儿出来,大声嚷嚷。
“灯泡早就坏了,钨丝断了。可一直没有人管,这种球学校!”
马木提江正一肚子气没洒完,弯下身子捡了一块石头,一扬手往厕所顶上的石棉瓦上丢去!
远远地发出一声脆响,极是好听!大家来了神,你丢我也丢!
一群人玩得兴起,一阵大小石块,就噼噼啪啪地往那石棉瓦上一齐落下去!如古典乐曲中的胡茄十八拍,似琵琶独奏,大珠小珠落玉盘!更似一阵现代急骤的爵士乐架子鼓点!

第五章(5)

人们闹了一阵,开始往教室那边走。走道这一头没有人了,只有肖伟臣的那本英语课本静静地还躺在地上。
梅兰轻轻地走了过去。蹑手蹑脚,捡起那本课本来。
就在肖伟臣的身旁,他突然一步上前,作一个漂亮的投弹姿势,好像要扔掉那本课本。肖伟臣看见了,心中一急,回身一步跨上,翻手一把抓往了梅兰的手腕。
“谁这么缺德,要丢我的书呀……”
“怎么,这书有主吗?”
“梅老师!!” 肖伟臣一时吓得愣愣的。
“新班主任来了!”有人喊道。
一群人都回过头来,惊得眼都大了!
!  !  !
像一群惊鸭,全都往教室里猛跑,走得慢的,只恨爹娘小生了两条腿!只有马木提江仍然一副慢慢腾腾的架势,他走到教室门口,还回过头来,朝这位新来的班主任瞪了一眼,明显是在示威!而后又用手梳了梳他那永远散乱的头发,头一甩,样子极潇洒。
肖伟臣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的手,是梅兰老师。她没有跑,这位老师平易近人,她没有必要怕他。他好说话,不像“九斤老太”等人那样地装腔作势!
她站着,很近地看着她的老师,她不卑不亢,圆圆的脸儿,绯红,像西天的火烧云,更像朝霞。那是一个少女的青春色彩,青春永远像彩霞,只要有人尊重她,她就闪光,闪单纯的光,没有一点别的杂质,只有信赖。
“你!怎么老拽着我呀?”突然意识到某种不妥,急忙忙摔开。
“倒底是你拽着我还是我拽着你呀?”梅兰由衷地笑了。
她这才用圆圆的手拉过齐胸的辫梢儿,低着头,尽量掩饰着。手有些儿不大自在,颤颤的。
“你很讨厌书?”
“没有哇……”( Www。87book。com)
“那你刚才怎么不要了呢?”
“我是想让他来帮我捡嘛!谁知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就这个时候来?”
“记得我上中学时,我也撕过课本折纸飞机,折千纸鹤,扔得满天飞。老师告诉我说:飞走的是你的理想和志气,是你的一颗心啊!我又把纸飞机和千纸鹤捡了回来,压平了,粘好。从那以后,我的课本就都完好无损,一直到学期结束,我的所有课本都是完整的,全都半新。更要紧的是,留往了……”
“我懂了,你留往了你的心和志气。”
“对呀!一个人没有志气,没有理想,算什么人呢?你也是个有志气有理想的好姑娘,是个有热心的人,刚才,我的手都被你掐痛了,那就是热心啊。”
理解万岁!圆圆的眼睛湿润了,那就是热心,是热情,是理想,是志气!这是老师第一次对她的肯定!
“给,进去吧!”
教室里刚刚还在喧哗,所有的同学都在议论和猜测着同一个问题:这老师会对我们怎样?他凶吗?肖伟臣含了热泪走进去时,喧哗声立刻平静下来,教室里静得出炫!听得到肖伟臣坐在位置上轻轻碾压课本的沙沙声,还有圆圆的泪珠儿滴落在课本封面上的声响。
两分钟以后,梅兰才走进教室。他将一块重约200克的石块放在讲台上。
“刚才,有哪几位同学扔过石块?请举起手来!”
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几位学生互相看了看。看看而已!
梅兰拿起石块,走下去,在讲台与第一排课桌中间的空道上慢慢踱着步子。他双唇紧闭,冷峻的目光扫视全班一圈。
“我知道——我——我知道是谁!”有人举手。
“请放下,你叫什么?”
“马苛!”说着,站了起来。
“哦,马苛。”梅兰似在思索,好像有一点儿什么印象。
突然,他发现了一桩特大的奇事,在他的左边第一排第四个座位上,坐着一个与这个马苛一模一样的学生!梅兰左看右看一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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