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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停,刘怀中仿佛又回到当年那种混乱的年代,就见他愤愤然接了说道:
“不过,事实是怎么回事,那以后都是有目共睹的呀。她李艳芳为什么从一个小小的收发员,突然就发迹了,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有趣,认了干爹,就连自家的祖宗都可以不要了!改名换姓。”另一位旁听者插道,也是一位青年教师。
刘怀中笑了:“在我们东江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县委三年换了四任书记,文教局三年换了两个党组书记,就连我们二中,三年中也换了三个书记兼校长,那一段呀,真算得上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啊。你们想想,对于像谁把自己的姓名改了,谁丢了自家的祖宗这类鸡毛蒜皮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沙岩道:“确乎算不了什么大事!连国家的最高宝座都是来来去去地换人,换一个父亲换一个祖宗,毕竟是个人的私事!”
“两个月以后,李艳芳从一个被人们从不当成什么玩意儿的办公室收发员,一跃而成了堂堂正正的全县最高学府第二中学校团委书记,成了领导。你说是鸟枪换炮也罢,是炮换了鸟枪也罢,虽然对于别人来说,谁当时也没当一回事!太阳照常出来,世界一切暂时如旧!但是人家那种自我感觉呀,嘿嘿,简直不得了哇!刚来的那段日子,真他妈实足的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那样子是多么地趾高气扬,豪言壮语,革命口号从此喊得满天飞啊。
“那以后,多灾多难的二中,从此就没有太平过。初来的团委书记大人,对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热心,什么她都想管,什么她都插一手,她成了学校主管领导的得力助手和左膀右臂!她和所有积极要求进步的野心人物一样,时刻牢记着主管领导布置的所谓学校的一切中心任务,时时走在别人前头,积极得不得了。
“更有一项与众不同的是,她是善于研究和揣摸人的,尤其是领导。她对任何一位顶头上司的嗜好,任何一位领导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对领导的关心和奉承往往恰到好处,不露丝毫痕迹!就这样,来二中不久,她就擢升了!升任二中党支部副书记了,团委书记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仍然由她兼着!
“从那时到现在,她成了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了,除了校长本人外,她的话比任何人还管用!”
刘怀中讲完了,一帮年轻人无不都感觉出来:还真不能小觑这位其貌不扬的女人,别看她骨瘦如柴,说话底气也不像申一鸣马毅那样十足,生气时只会扯着破锣一般的嗓子声斯力竭地叫喊,而且没有'炫‘书‘网‘整。理提。供'逻辑,语句漏洞百出!可那股不甘人后的顽强劲,非一般人可比的。说句时下不大好听的话,她正是那种所谓“削尖脑袋拼命钻”的人。
其实,自从梅兰等一帮大学生分配来到这里后,这一段时间以来,宋云芳的这种自以为是的作派,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从“清除精神污染”到对教师罢教活动和处理,她都显示了她那不同一般的魄力和毅力!
她自以为自己是一个最最了不起的革命家。那种自负是不容许任何人对之表现出私毫的不敬的。
嗬,梅兰!
第二十一章(2)
沙岩回来了。老远就冲了梅兰喊:
“后天就要开庭!我对他们说,这程序不合法!你们前天下午才通知我。那庭长是法院副院长,叫符桂云。他说:是县政法委员会要这样的,不能怪他们法院。他们政法委员会和县上的头头们要求这案子要速审速结,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啦,老师强奸学生,必须严惩!这是天经地义的。他们不让我调阅案卷,只给看物证,听介绍。”
“都有些什么物证?”梅兰问道。
“主要是:一件肖伟臣被撕烂的内衣,一条乳罩,还有一条肖伟臣的内裤,据说上面留有罗大鹏的精斑!”
“真有这些?会不会是假冒栽赃的?”刘怀中吃惊地说。
“有地区法医的鉴定书,血型鉴定是罗大鹏的无疑。另外,就是按有肖伟臣手印的控告书以及肖伟臣亲人要求严判的证词。我当时看了这些后,说这还不足以定罪。因为当事人自己并不承认这事。可那符庭长笑了,他不屑一顾地对我说:怎么?你不相信?我们可有犯罪嫌疑人本人的供词了啊!”
“罗大鹏自己真的承认了呀?”梅兰吃惊道。
“还不止这些,又有旁证呢!符庭长当时又抽出刘福昌的旁证书来,他说自己亲眼看见罗大鹏将肖伟臣按倒在自己床上做那事。”
“真是活见鬼!他若真的亲眼看见,为什么不及时制止?从来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能不当场抓获?”
“我当时就说这旁证有诈。我对他们说我还要去调查事实真相。那庭长冲了我拍桌子,我火了,就也拍!我说:‘你以为你当这个庭长,算个什么人物了是吧?吓唬谁,小小的东江,谁不知道谁呀,你是什么东西以为我不清楚?文化大革命那会儿,你不就是那个下乡专门靠整人家老干部黑材料的造反派小头头吗?因为你写的大字报比别人稍微通顺一点,就这么爬上来了?你懂什么法律,以为你当了几天副院长兼庭长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呀?我说这件案子这么③üww。сōm快就要开庭,本身就不符合法律程序。我做为辩护人,对案情的真实情况必须了解清楚,我一定要重新调查的!”
沙岩说到这儿停下不说了,梅兰等了半天没动静,就问道:
“后来呢?”
“后来,他们合议庭开会研究半天,就那样取消了我的辩护资格!”
一直在一旁专心听着的老师们这才急了,郭欣问道:“那怎么办?不辩护了?”
“有什么办法,跟这些臭虫有什么理好讲啊!我出来后想:真的就这么算了,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不行,我得想另外的办法。我找两个认识的值勤武警战士,请他们帮我转告罗大鹏,我是辩护不成了,让他另外指名请一个辩护人。”
“你让他另外请的谁呀?”刘怀中道。
“你们是怎么啦?我们这些人,谁不能上台?不就是和平时给学生讲课一样地讲道理吗,只要了解情况就行!我让他指名请梅兰为他辩护!”沙岩轻描淡写答道。
“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拿我开涮?”梅兰一脸的惊讶,不相信沙岩是在说真话。
“是真的!阿兰,你不是也在自学法律吗?而且,你这人处理问题头脑冷静,思路清晰,遇事不慌,口才也不错……”
“你算了!我哪有你的口才?像你那样在任何场合都可以雄辩滔滔,我到了那种场合要怯场的啊?”
“你我之间,又何必见外呢,彼此彼此嘛!如果真的怯场了,我教你一个决窍……”
“什么决窍,你快说!”
“你想一想毛主席他老人家!别笑,是真的!只要你在心底默念一声: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我向您老人家宣誓:永远忠于您,忠于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永远跟您干革命!我请您老人家作证,我说的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就像当年您老人家在重庆指责老蒋专打内战不抗日一样!这样以来呀……”
“这样以来,包你任何大场面,甚至联合国讲坛都敢上!”
“当然!说真的,阿兰,你上,我觉得可能比我更合适的!那些臭虫,能有什么水平,凭那一张老虎皮唬唬老百姓罢了!你只管大胆去!”
“是啊,害怕了想想毛主席,亏你想得出来!”
梅兰想起了那些开车的司机们,一个个驾驶室如今清一色地悬挂着他老人家的头像。毛主席像能避邪,能保佑他出入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发现了这一重大秘密?
去!梅兰下定决心了,人不都是这么闯荡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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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决定先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肖伟臣那里是必去不可的。
肖伟臣的家在县城的东南方,离城区四十六公里。
原先,她的家在县城,自从她父亲因公殉职后,她的母亲睹物思人,看到家中的任何东西都会引起无限的伤感,成天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以泪洗面!那一天深夜,肖伟臣睡到半夜,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妈妈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抓走了!她吓得大叫一声,醒来拉了灯一看,妈妈真的不见了,大门敞开着!肖伟臣哭着喊着,叫醒了左右邻里,数十个人打了手电,点了火把满大街小巷去寻找。最后,他们在公路养护段家属院外,一片私人菜园的一个粪池旁边,找到了她的妈妈。妈妈正披头散发,浑身泥水地坐在粪池边,嘴里不停地喃喃念叨着:
“你就这样走了吗?你走了吗……你不要我们母子了吗……你再也不回来了吗?二十六年哪,二十六年……二十六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呀?等等我……”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那片地方是她和老头子初次约会之地。当初,那里还不是菜园,更不是粪池,是一片枯草丛中的乱石堆。父母结婚后,肖伟臣很快就有了一个哥哥。哥哥后来也当了养路工人。他在山那边的一个道班,如今已经在那里娶了妻子安家。父亲走了,家里只剩了母亲和妹妹,如今这地方是母亲最难忘怀的地方。
于是,在母亲深夜出走的那以后的第三天,肖伟臣的哥哥带着一辆卡车,来将他们全部搬去了大山的那一边,安顿在了哥哥上班的那片大山之中。
哥哥的家所在的道班,附近有一座县属玉矿。哥哥的一大帮铁哥们儿,全是矿上的工人。
第二十一章(3)
罢教的第十天晚上九点多钟,沙岩将梅兰送上一辆开往玉矿的自卸卡车的驾驶室。车辆在一片银白色的原野里疾驶,一弯蛾眉新月下,远近高高低低的山峰剪影,全是一片黑灰色,与天连成一片。
天寒地冻!车辆行进在弯弯的山道上,梅兰想起了几天来的经历:
梅兰接受了罗大鹏的委托,当上了这桩所谓刑事案件的“一般辩护人”。在见庭长之前,梅兰特意先去了一趟县纪委。
东江县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部门办公室的牌子在那儿林立着。然而,毕竟是小地方,县属各党、政首脑机构,往往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少见的集体主义精神。且不说那种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了!他梅兰再怎么迂腐,这一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他当然不会阿谀逢迎,拍马讨好,去和任何一个什么官老爷拉扯个什么瓜葛开个什么后门,再说如今那后门他也开不起。但他是反对像沙岩那样目空一切的!他不会像他那样老子天下第一,那样地唯我独尊,人太过狂妄只容易碰钉子,是办不成大事的,这可绝对真理!他要去将这事和一些至少自己目前还认为可以信赖的人好好地交换一下意见。他相信,实事求是加上履行合法的程序,如果说还有一两位正直的领导的支持,这事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悲观。要想求得一个符合客观实际的合理解决,不是那么完全不可能。毕竟法律重的是事实依据!
他认为,在目前这种社会转型期,尽管所有人可能都回避不了许许多多的社会弊端,但人们还是多多少少能够接受得了既成的现实。这是因为,造物主既然让大家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千百年的约定俗成使人们只能以属于这片土地的方式去生存,去奋斗,去抗争!
梁松柏书记尽其所能,为他疏通了一切必要的渠道!罗大鹏案件的最后审理,被往后推延了七天,梅兰得以赢得了去做详细而深入的调查研究的时间和机会。他首先要求单独见一次当事人罗大鹏本人。按法律程序,这是完全合法而且完全必要的要求。
会见是在公安局预审室里。
梅兰等了将近三分钟,罗大鹏被从看守所高墙内带了出来。
才两三天时间,他已完全变了样子,那与先前魁梧伟岸的罗大鹏早已判若两人,他变得令梅兰差点认不出来了!一米七八的大个头,虽然骨骼依旧,但头发蓬乱着,两眼深陷,眼球红肿得可怕!眼眶四周,围了一圈黑影;他面色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这哪里还是正常人的脸色啊,活脱脱一个罪不容赦的囚犯!
梅兰一声惊呼:“天哪!”
“你来了?”罗大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坐吧!”
罗大鹏机械地坐下了,却用一种少见的仇视而又怯懦的目光看着他。什么也不再说。
“你全认了?”
“招认了!”
“招了什么?”
“……他们要我招的,我全招认了!”
“可是……可是,关键是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懂吗?你这样一进来就全都招认,你为了什么呀,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我是对不起她!”
“可你……你和我讲实话,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强奸了她?你不会的!你告诉我,没有是吧!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人,至少你不会强奸她,这一点连我都敢为你担保的呀!”
罗大鹏双手抓住自己散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