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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出粮出钱,帮助灾民渡过这次难关,有一人表态,其余各人倘若继续犹疑就会落了下乘,到时候再得罪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于是便形成了人们纷纷表示愿意资助的局面。为了表彰这种行为,也为倘若再有类似需要商户出力的事情能循着这次的例,他便表示朝廷必会记得他们此次的义举,也表示会为各位当家的上折子,请旨要荣誉,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极其顺利的解决了。
因着事务紧急,他当场就让各位当家人写了条子加了印签,着人去办这事。刚想借苑知府府邸犒劳这些个当家人,一起去花厅饮宴,便被苑知府叫到一旁,说是在他的小书房内有一方极好的砚台,想邀他一同鉴赏一下。
他一向是想当个闲散皇子的,这喜好文房四宝、丝竹管乐的事人尽皆知。如果没有昨天与姚家兄妹的偶遇,恐这会子他当真会以为这苑知府是寻了方好砚要同他一同鉴赏,可现下他却知道这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苑知府无非是打着砚台的旗号,制造他与姚家姑娘见面的机会罢了,恐这方砚必然是块好砚,可此次的重点却是另一方好颜色才是。
于是,遵循自己确实很想见到那方身影的本心,也未推辞,便随苑知府往二门这边行来。
“数间茅屋闲临水,窄衫短帽垂杨里。
花是去年红,吹开一夜风。
梢梢新月偃,午醉醒来晚。
何物最关情,黄鹂三两声。”
刚进二门便听见歌声,纪威停住脚步,细细的听着随风飘过来的声音,清越空灵,婉转动听,不正是昨儿个那姚家姑娘?她唱的是王安石的《菩萨蛮数间茅屋闲临水》,莫非她是喜欢和王安石一样那种安然自适、淡泊宁静的生活?那倒是和自己志同道合了,只是明明是一首清俊娴静、洒脱放达的词,为何他却从里面听出了几许忧愁?怕是还是因着要嫁他为妾的事情吧?纪威微微蹙眉。
一旁的苑知府一直留心着纪威的神色,看他开始颇为专注,后却又变得略有些不悦,忙出声道,“你去看看前面何人歌唱?”
小厮忙跑几步,片刻折返。“回爷的话,是三姨奶奶的嫂子,姚老爷的家眷来了。这唱歌的是他家大姑娘。”
苑知府做恍然状,“我怎的忘了。”扭头对纪威说道,“之前她们倒是回过我这事,我原想着咱们是在前面待客,碍不着后宅什么事情,便准了。只是没想到她们会出了屋子在园子里取乐,倒是扰了五爷了,我这便着人叫她们散了。”
纪威挑眉,还当下真的想说“那你就叫她们散了吧”,他倒要看看这府台大人如何将这戏继续唱下去,可开口的却是,“哎,何必因着我,扰了你姬妾的雅兴?再说,俗话不是有相请不若偶遇一说吗?我倒是很想去看看是何人唱的这般出挑。”
这话倒是正中苑知府下怀,不着痕迹的心里暗美,“那五爷您这边走。听声音她们应该是在园子的凉亭里。”
几人正往那边走呢,歌声便停了,然后便听见有女声说道,“欣儿,再来一曲吧,我和你母亲这还意犹未尽呢。你怎的就停了?”
话音刚落,便有琵琶声响起,调子依旧是《菩萨蛮》,风格和乐点却已迥然不同。
“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阶飞,烘帘自在垂。 玉钩双语燕,宝甃杨花转。几处簸钱声,绿窗春睡轻。”这次是陈克的《菩萨蛮绿芜墙绕青苔院》,纪威哑然失笑,这姚家姑娘就那么讨厌高墙围栏般的生活?居然又是一曲赋闲意趣的词。
听着那珠圆玉润的歌声、韵味隽永的琵琶曲,随着姚玉欣这边指法的几个起落,即使颇通乐理的纪威,也不得不暗赞一声。这姚家大姑娘果然有才情。
“啪、啪、啪,”纪威边鼓掌边踱了过去,“好曲、好歌、好意境。”
只见前方的八角亭中,两个丫头垂手站在亭外,亭内一方石桌,上面瓜果点心尽有,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背对他们而坐,而那正对着他们的便是一袭樱红色衫裙,怀抱琵琶犹在吟唱的姚玉欣。
今日的姚玉欣又和昨日的不同,昨天她犹如林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不施粉黛,不着珠翠便空灵妖娆的摄人心魂,今天的她相较昨天明显刻意打扮过。
只见她身着一袭樱红色的广袖对襟衫裙,腰束藕荷色腰封系同色系蓝腰带,腰间还束着一根画龙点睛用的红色腰绳,因她怀抱着琵琶,那红色黄结的络子逶迤迤的快要垂到脚边。而拂动琴弦的手,因微微抬起,露出一小节肤质细滑的莹白藕臂。纪威挪开眼,看向姚玉欣的面庞,只见面前娇颜头上梳着垂发分肖髻,发髻上分别别着红珊瑚珠的华盛和簪子,配套的耳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灼灼的闪着光亮。脸上是精致的梅花妆,一个鲜艳的梅花花钿印在那柳叶弯弯的眉毛之间,朱唇似蜜,看起来润滑柔软,看向他的眼睛里面亮光潋滟,又似带着惊讶,就这样带着烟云氤氲之气直愣愣、未有任何回避和娇羞的看了过来,看着她错愣的神情,纪威心情突然大好,嘴角便挂了笑意。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金色、银色、桃红色的光晕,整片整片的花树都像是她的背景,只为衬出她的娇艳而存在,奇葩争妍的花木,鸟雀纷飞、丝竹飘扬,这姚家姑娘不在像昨日那般空灵的如同瑶池仙子一样,而是美艳美幻到不真实,如果需要比喻,那便是百花仙子耀眼灼目到极致。
姚玉欣停止了弹琵琶,双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也未有其他反应就干坐在石墩上傻傻的看着越来越走近的人物,眼前这雅致淡然的人分明就是昨天听到她和哥哥说话的那个男子。
这人便是五皇子?
“咳咳……”姚乔氏不知姚玉欣为何会如此坦然直接的望着这华衣贵服的男子,但却知自己姑娘这般的盯着一个男子看于理不合,便忙用手绢捂着嘴,装作咳嗽了两声。
姚玉欣猛然回神,忙垂下目光,敛神站起,站在姚乔氏身后。
姚乔氏和苑姚氏也都站了起来。苑姚氏迎了上去。“爷。”
“恩。这是五皇子,我们正好路过,听见琴声就寻了过来,没想到是你们在这里。”
苑姚氏忙给五皇子请安,“给五皇子请安,这是我嫂嫂和我侄女,今日凑巧来我这里凑趣,没想到扰了五皇子。”
姚乔氏和姚玉欣也忙着福身。
“不必多礼,实也谈不上扰了我。如此精妙绝伦的琴声和歌喉,犹如天籁,是威之兴才得以聆听。”纪威这话虽是对着苑姚氏说的,眼睛却不错眼珠的看着低垂瞬目的姚玉欣。
听五皇子如此神态,话语又异常谦和,他身后的苑知府和一侧的苑姚氏互看了一眼,眼里的得意与共识不言而喻。
“《列子汤问》有‘古代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善于听琴,能从伯牙的琴声中听出他寄托的心意,子期死,伯牙绝弦,以无知音者。’威不敢说是姑娘知音,但却从姑娘琴声和歌声中听出几许惆怅,不知是何缘故?”
姚玉欣惊诧,自己只是些许心思波动他竟听了出?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五皇子果然技艺精湛,玉欣不过些许女儿家心思波动,没想也被五皇子捕捉了去。”
“这不就是知音了吗?”苑知府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两步。
纪威笑着看了眼苑知府,“承你夸赞了。”然后对姚乔氏说道,“你是姚志敏家的女眷?你外子是个好的,在这次救灾资助一事上得力的很,等爷回了,必是要为其请功的。”
姚乔氏听着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忙行礼。“谢五皇子。”
“不知威可否邀姑娘再谈一曲?”
姚玉欣依旧低垂着眼,“玉欣本应却之不恭,可刚刚听府台夫人安排宴席,恐是为着五皇子准备的,看时候怕是已快至正午,玉欣恐误了五皇子的事。”
这便是婉转的拒绝了。
纪威自然知道,他原就是不按礼法、不循规蹈矩的人。自然爱随兴所至的按心意行事,想听姚玉欣抚琴是其一,想多与其相处一会子是其二,但是姚玉欣已然这般讲出,他倒是不好再坚持,虽有些遗憾,可还是说道,“是威虑得不周了,倘有机会,威再向姑娘讨教。”
待纪威和苑知府走远,苑姚氏便对姚玉欣说道,“欣儿,你怎的不抓住和五皇子相处的机会好好处一处?”
“玉欣琢磨着,倘若是偶遇到说的过去,可长时间逗留,虽母亲和姑姑都在,我和他这样的外男似乎也不合礼法,”看苑姚氏要开口,便接着说道,“而且月满则亏,玉欣深知,既然势必要嫁于五皇子为妾,那就必须为自己筹谋,不用心思不计量如何把握住五皇子的心?如何在莺莺燕燕的后宅里讨生活?为着长久,就让他有些念想吧。”
“呵呵,”苑姚氏掩嘴轻笑,“嫂嫂,你瞧瞧,这都谁教给我们大姑娘的?这还没出阁的姑娘呢,怎得就对这男女之事知道的这般清楚?倒还真叫我开眼界了呢。”
“也不知羞,就这般说出来。”姚乔氏也笑,“就她肚子里那么多花花肠子,我也不晓得这都哪里来的?”忽略叹一口气。“她能这样为自己筹谋,我倒是放心些了。”
姚玉欣看着苑姚氏,俏皮的说道,“谁叫姑姑不爱看书的?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么?这些个都是玉欣书里面看来的!”再看苑姚氏为着这个真的在思索是不是要多看些书的时候,又将头靠在姚乔氏肩上,“母亲放心,玉欣定会好好的。”
小书房内
“果然是方好砚。”
苑知府微微笑,五皇子面对其他人自称爷,到了姚家大姑娘那里就变成了威,在官场混迹二十余载,如何听不出区别?心下便觉得这牵线一事必能成,肯定会在五皇子这里得了好,届时送美是其一,协助救灾筹粮款是其二,自己这亏空一事就是将功补过也能过了。便很是放松的开了口,“这砚要是五爷看得过眼,下官便送于五爷。”
“苑知府笔墨也很是了得,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就自己留着吧。”
“既如此,这方砚台下官就收起来了,可五爷您砚台不要,那刚才那抹好颜色可愿意收的?”
“哦?”
“那抚琴之人是姚志敏的大姑娘,年方十四岁,还未说定人家,倘若五爷看得上,下官愿意做这个媒人。”
虽是你们设计在先,但我甘愿中计。
纪威笑眼眯眯,“既如此,有劳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21第十三章 立恒亲事说定(上)
苑知府和五皇子纪威宴请各位当家的,瞅了空便把这事情告诉给了姚志敏,姚志敏大喜,但碍于席上人多,且这事若他当下便显露出来,未免会让五皇子觉得这事他们有些心急,再以为今天与姚玉欣的偶遇实则为有意安排就不好了,于是便给姚立恒使了个眼色,当下便收敛心神,心里美,面上却丝毫不再带出来。
而后宅这边。
府台夫人听完苑知府派来的丫头说了此事,心里也十分开心,听老爷的言辞,必是五皇子十分中意这姚家大姑娘。
既如此,想来自家不会折在此次的皇子争斗中了,自家老爷按出身多少算是二皇子的门人,此次事情又和五皇子挂了关系,这就是与二皇子、三皇子,还有五皇子、大皇子两边最有实力夺权的均有了关系,想着以后无论谁登上皇位,自家都是稳妥的,便更加和颜悦色,“这真是个好消息。”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我们玉欣这样的人物,哪个见了还拔得开腿?”苑姚氏瞧着明显走神的姚玉欣,“我们大姑娘这是神游什么呢?莫非是听着消息美得呆住了?”
姚乔氏是知道姚玉欣性情的,瞥了自己小姑一眼,便关切的问道,“欣儿,怎得了?可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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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母亲莫要担心,只是突然听到消息有些怔愣罢了。”他既知道他家和知府设计在先,方才偶遇其实是刻意为之,他既知道她实则并不愿嫁于他为妾,为何还会应了此事?
方才在园子里他还要她再弹奏一曲,那个时候自己一是觉着他既撞破这次的事情必会恼恨,恐这亲结不成,也就没必要逗留,二则确实是想着万一他还愿意结亲,那还是别一次便让他足了愿才好,可真的是这样,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究竟想做什么?
“莫要怔愣了,确实是千真万确的。这灾情还未缓解,也不知五皇子会在咱扬州呆几日。我想,等老爷处理完今日之事,恐第一时间就会操持这事了。”府台夫人笑,“赶着玉欣生辰把这事定下来最好。”
姚乔氏想了想,“玉欣这亲事基本就定下来了,只是我儿立恒还长了玉欣一岁,到现在还未定亲……立恒的婚事必是要在玉欣前面才成的。”
立恒不成亲,玉欣就无法出嫁。
府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