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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精彩的戏。
暝色渐浓,已到了掌灯时分,四周的大红灯笼开始一一点亮,在前院用了晚膳的宾客们已开始撤膳宴,进入后院,开始陆续入席。
思筠用小手指轻轻挑开帘纱的一角向外窥看,只见后院已摆放了十几张梨花大桌,桌是尽是五色香酥的甜点以及茶汤,均是为了宾客们准备的,但她发现入坐的宾客没有一人敢吃,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这次楝州守备周将军宴请的,乃是反了前朝,平定了四方的清义候。据说前朝的王昏庸无道,不理朝政多年,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幸好这天下还出了这样一个清义候,将前朝的季厘王推下王位,军队纪律也是铁一般,真正做到了不惊扰民众,每到一处,平民都能分得到钱财与土地,因此得到了众多民众的拥戴,也正是应了众望所归,军队得了个雅称“铁血军”。这次清义候刚刚平定了南方,正要赶往北方的都城涪淮接受众臣拥立,登基为王。楝州的周将军是前朝的将军,知道无法再与铁血军抗衡,干脆率众部归降,居然还保住了自己的地位,清义候依旧让他又担任楝州守备将军……
隔壁传来“依呀”的乐器试音声,将思筠飘飞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这边是女子的备室,许多舞姬与乐伶都在这边忙碌着/炫/书/网/整理着自己的出场服,而隔壁就是男子乐手的备室。
“暮汶!”
芸娘的声音传来,思筠循声看去,只见芸娘花枝招展的进了女子备室,找到了暮汶千叮万嘱要她好好的表现,见到思筠也吩咐了几句。在她看向暮汶的眼神里带着几许狂热。是的,在她的眼中,暮汶才是今夜的主角,她的“彩练飞仙”,一定会技压群芳的。
尽管她也跟着荷华练了一个月,但每次芸娘要她跳上一曲试试看时,思筠总是敷衍,以至最后芸娘对她大失所望,冷冷淡淡。思筠也无所谓。认定了舞只是为自己的快乐而存在,就算在芸娘这等人面前舞,她们大概也不知道何为“舞”,何苦还要对牛弹琴?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接着是让空气凝固般的寂静,思筠还想再次挑开窗纱的一角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一个周府的小丫环冲进来叫:“哪个是姒筠姑娘?!”
“是我。”思筠应了一声。
“外面有人找你呢!说是你的琴师!”
思筠心下怪异。琴师?!芸娘倒是配了几个琴师给她,难不成找她有什么事?
思筠跟着那小丫环出了备室,穿过摇曳的花影,远远的见前面叶影斑驳的槐树之下站了一人,手中似乎还抱了什么东西,走到近处一看,那人白衣不染一丝尘埃,白发胜雪,俊颜也是苍白,怀中抱了一把焦尾的古琴,竟然是她真诚以为师的荷华!
思筠讶然,急走了几步到荷华面前问:“先生!你……你怎么来了?”
荷华见是她,淡淡地道:“我想为你的舞抚琴而唱。”
“什么?!”思筠以为自己听错了。荷华从来都是傲然如梅,从不向世俗低头的,就连她向他学舞,也是因了心底那份欣赏,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这才肯把“纫蝶成裳”教给了她,可现在,他居然告诉她,他要在这充满了巴结奉承之意的晚宴上抚琴而唱?!
荷华低下头,缓慢而深情地抚摸着怀里的那把琴,抬起头来,俊颜更是苍白,就连那唇也仿佛没了血色,微颤,低语道:“今夜你要舞‘纫蝶成裳’,这是我凭生的心血所在,我只怕……只怕错过了这次为你抚琴而唱,为‘纫蝶成裳’抚琴而唱,将来,便没有了机会……”
思筠心头一跳,仿佛突然就被什么重硬的东西压住了胸口,呼吸不过来,看着荷华苍白的颜,心痛一阵赛过一阵。他就是知道了自己中的毒无所为解,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为了心中那份对“舞”执念,所以才来到这里吧?
泪逼在思筠的眼角,思筠不敢动,只怕稍一动弹,那泪就滑出眼眶,让荷华看了伤心。她努力压着唇间的颤,凝重地道:“我会要芸娘撤了她配给我的琴师,先生,今夜,我只要你为我扶琴而唱……”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啊,拜托啊收藏俺一下吧,如果不收藏,留个评吧,俺真是实在实在实在起知道一下,俺滴水平咋样鸟?
13
13、纫蝶绝唱 。。。
彩练当空,舞得眼花缭乱,让人目不瑕接,暮汶手中的彩练仿佛是一条有生命的蛇在虚空中灵动不息,配以她曼妙的身姿,仿佛是天上走下的九天仙女,果然是“彩练飞仙”,暮汶并没有辜负这四个字。也难怪芸娘视她为头牌,的确胜名之下无虚士。
当彩练从半空中委落至地,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暮汶便在那一声声赞场中得意退场。中间隔几个弹小曲的,又有个男的名伶跳了一曲鼓舞,接下来就是思筠的“纫蝶成裳”。
撩开戏帘,马上就要上到舞台之上,斜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思筠的心出奇的波平如镜。这一曲,她只是为荷华而跳的,所有的人都与这不相干!
思筠着一身粉蓝色的曳地长裙,缓缓步上台面,肘上挂着粉蓝色的长长的丝带,鬓边淡雅地簪了一只珠花穿做成的蝶。放眼向台下看去,只知道的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身上,而在台下最正中,竟然竖起了一方纱帐,隐约间可见两个人影坐在其间。想来该是贵宾中的贵宾了,说不定就是清义候本人了。
琴声乍然响起。
思筠凝起了思绪,将所有的思绪全系在那天在荷池正中看到的荷华舞“纫蝶成裳”的情景之中,耳畔传来荷华优雅动听而略带着几丝忧伤的琴调,高低起伏,仿佛水波一般抚着人心。思筠缓缓抬起手,广袖如蝶翅般开始飞舞。
荷华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优雅的拂动,一开口,那柔和而略带着忧伤的声音,击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苛骨白头,
伤春凭眉皱。
舞罢初卸梦蝶妆,
一任轻身瘦。
思筠在平台之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耳畔是荷华的唱曲,脑中是荷华的舞姿,肢体跟随着他的舞姿而舞,每一根发丝,每一个动作,都只随着他,随着脑海里的梦幻迷离而舞。这已不再是周将军的后院, 而是在芙渠园的那片荷池之中,凌波则舞,或踏红莲,或点青叶,长袖飘扬,蝶衣纷飞。什么都是纯静的。纯静的舞,纯静的琴音,纯静的唱曲,纯静的荷。这世俗再不能侵入半点杂质到这舞曲之中……
上半曲荷华已唱完,琴声陡转而急,仿佛是雨入深涧,溪转盘弯,思筠睁开眼睛,将腰后早已备好的丝包抽出向半空抛挥,丝包打开,飘散了许许多多白色的纱蝶,那千百个纱蝶在思筠的身旁飘转徊徨,依依不舍,她手中仿佛握了针与线,每一个优美到极至的动作,都将窜起一个白蝶。
荷华再续唱——
去休,去休,
人海任沉浮。
琴弦只断离人丝,
空负苍烟暮照,
邀了残月,再依寒楼……
那“楼”字颤颤悠悠,疼在每个人的胸口,思筠的白蝶已缝缀成片,只余下几片飘散的白纱蝶,她赤着的白皙小巧脚尖踮地,陡地凌空飞起,将飞扬梦幻的蝶衣披在身上,脚尖每踏白纱蝶一次,身姿就再腾升得更高,最终所有的白蝶全都纫起,她身披着白色蝶衣缓缓从半空中落下……
荷华的琴音尾声如水波扩散。
所有的纯静都消失了,思筠的眼睛再次能看到现实中的景。
所有的人都静默着,站起来紧盯着她。没有掌声,没有叫好,只有所有的人的目光把她定格。半晌,思筠退了一步,行了一礼就要往台后走。
“啪、啪、啪……”一个清脆响亮的掌声响起,思筠回头看去,只见台下正中的那道帐帘已被挂起,一个身着考究蓝衣的年轻男子含笔看着她,眼神尽是迷醉,甚至还有着些许淫糜。正是这淫糜之意,使他本来应是英俊的容貌减了许多美。
“此舞只应天上有,世间哪得几回观啊!”那蓝衣男子由衷的赞叹道。
他话音一落,仿佛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一般,纷纷鼓掌与叫好,那叫声像是要把周边的琉璃瓦都要掀起。
“弹琴的人也是世间少有的才人。”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思筠循声看去,只见从蓝衣男子左侧走出一人,身着玄色将军袍,身材比蓝衣男子更为高大健硕,立起如渊亭岳峙,气宇轩昂。
所有人都在赞美她的舞,而听得他赞扬荷华的琴与唱,思筠不由得刮目,凝目向他看去,待看清了他的容貌,陡地如遭电歼,目瞪口呆,动荡不得!
那人,分明就是她前世暗恋过的那个叫做梓瑜的驯马师!
思筠无法思考了,脚步也像生了根,再也挪不动分毫,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忘了所有的掌心,忘了所有的鲜花,更忘了来到这平台之上的原因。仿佛就是那回眸再望,就已相隔百年,而百年之后,他竟然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
突然有什么拉住了她的手,思筠转头去看,只见芸娘眉开眼笑地拉着她,不住向台下的人说了什么什么,但思筠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接着就被芸娘接下了平台……
思筠陡然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睛,帐顶胜雪洁白映在眼底,让思筠惊颤的心有了一丝安全感。梦中,她又回到了那泓涤心池中,无数的幽冥使者围在她的周围,不住地怒骂她的逃逸……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涔涔的汗水,坐起身,红色的被褥从胸前滑落,露出了洁白美好的胸膛。她低头看着自己如羊脂般白腻的肌肤,心里又腾升起不安。她进入了这蝶精的身体,可这蝶精的魂魄去了哪里?难道她已死去?所以才不与自己争这付倾国倾城的身体?
这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思筠只觉得头痛欲裂。昨夜因那场宴会上的“纫蝶成裳”的成功,回到怡情楼,芸娘专为自己办了个小小的庆功宴,硬是强灌了自己几杯酒。也不知是因为那些得不到答案的些问题的纠缠导致了头痛,还是因为喝了那几杯酒,宿醉的缘故。
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下,任漏下的水滴落在胸膛之上。突然一阵敲门声,她忙不迭地冲到床尾找到自己的衣物披在身上,胡乱/炫/书/网/整理了一下,开门。
门外是芸娘那张笑得虚伪至极的脸。一对视,芸娘脸上的笑意扩得更大,一付暧昧之色。
思筠皱了皱眉,垂着螓首,鬓横钗斜地道:“芸姨,什么事?”
“好事到!姒筠,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这次你的好机会来了!你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思筠的月眉皱得更深,略带不悦地道:“芸姨你说的什么话……”
“怎么不是!”见思筠的脸色不太好,芸姨忙肯定了自己的语气,接着道:“将来荣华富贵时,可别忘了是芸姨我推了你一把,才让你有这等福气……”
思筠的头疼得更厉害,她打断了芸娘的话道:“你说的什么啊,你倒是说明白啊!”
芸娘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你不知道昨晚你有多出名!你那个什么蝶舞的,把暮汶比下去的!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不……”说到这里,将嘴凑到思筠耳畔,压低声音道:“清义候看上你啦!”
“什么?”思筠失声道,一时还未回过神。
“你想想,清义候是什么人!你这辈子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清义候看上我?”一股怒意从她心里萌燃:“这么说,芸娘准备把我买给那个什么清义候?!”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芸娘的脸色不好看,道:“清义候可是点名要你这个人,你说我这小小的怡情楼,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得罪他!他到这楝州只是顺途经过,等他再向北走,到了京师,就要登基为王了!未来的王!你跟了他,以后就是做不了妃,就算做了个嫔啊仪啊之类的,也是多少女人盼掉了眼睛也盼不来的事!”
思筠心头一跳,只听清了她提及的那一句“再向北走”,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荷华中的毒的解药,据说就是要在北海里才能找得到,而北海在嵯山以北,嵯山又在京师之北,如此说来,如果真的跟了那什么清义候的去了京师,就会离北海更近,只要问清了嵯山在哪里,相信就能找到北海了……
尽管她从未向荷华承应过要去那里寻找解药,可是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真正把荷华当做了自己的师。还记得昨夜在槐树底下,荷华低头凄凉而深情地抚摸着怀里的焦尾琴的模样,深深隽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无论如何,她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救荷华。
刚想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