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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后面的四人，惊异地发现整个王府的守卫几乎都空了，只余下少数仆役。
耶律隆绪究竟使了什么计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守备森严的王府几成空城。
不过，还有顾惜朝。
戚少商的心沉了下去，他终究还是要助纣为虐吗？
铁手拧着眉，“戚兄，只怕我答应晚晴的誓言无法兑现了！”
出发前的一刻，戚少商曾婉转地提醒他对于傅晚晴的诺言。
“若真要动手，让我来！”戚少商抿着唇，剑眉下的朗朗星目，藏着极深的挣扎。
铁手还未答话，程不二回头道：“顾惜朝武功已废，不足为患。麻烦的是栖霞苑里天罗地网的机关。”
顾惜朝武功已废！
戚少商只觉晴空响起一道惊雷，伸手拎起程不二。
“是谁废了他的武功？！”
“听说是顾惜朝不敌耶律铁风，伤重而致。”程不二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没想到九现神龙的手和他的剑一样快，他根本躲不过。
萧方阳拉开戚少商，“先办正事要紧！”
戚少商呼吸短促，眼角瞥见铁手和追命正惊愕地看着他，别过脸去，低声道：
“抱歉！我们走吧！”
程不二松松领口，细长的眼睛眯了一下，边走边说：“蔡京的印鉴放在栖霞苑最高的一座楼中，顾惜朝正守在那里。等下你们跟着在我后面，我带你们进去。”
一路上，萧方阳看着戚少商、铁手、追命各有所思的样子，暗自扮了一下鬼脸。
不知道顾惜朝看见没死的戚少商时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竟有些期待，心情空前雀悦。
“楼主！”程不二站在栖霞苑前禀报道：“呼延陆几乎将整个王府守卫都搬空了，卧云楼的人手也只留下不到二十人，我已命他们埋伏在这附近，另外又精选了四位武功高强的——”
“你是不是怕我没了武功，守不住这里？”顾惜朝冷中带嘲的声音传出。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楼主安危，特带人前来保护！”
顾惜朝无声冷笑，好堂皇的理由啊！
“你倒是想得周到。”他声音空缈，带着淡淡的倦意，似是中气不足。“你照我说的走，半步都不可错！”
“是！”
程不二倒是有些迟疑了，没想到顾惜朝这么容易被说服，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顾惜朝不会这么快发现他的背叛。
心一定，他走在最前面，跟着顾惜朝的提示，一步步踏入栖霞苑中。
戚少商听着他虚弱的声音，心里犹如翻江倒海般，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搅在一起，几乎是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
“下一步至庚巳位，走六步。”
程不二一步踏到，脚下一沉，心知不妙！
他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走在后面的四人立时感到不妙。
“楼主！”
顾惜朝清朗的笑声传出：“程不二，你现在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程不二心中一凉。
其他人心中亦是一凉。
顾惜朝察觉了吗？
“楼主，请别开玩笑了！”程不二干笑两声，“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也算是卧云楼的老臣子了，是什么让你起了背叛之心？”顾惜朝的声音忽远忽近，一下子近在咫尺，一下子又远在天边。
程不二明知道顾惜朝武功废了，不可能有如此神鬼莫测的轻功。偏偏做贼心虚，起了一头冷汗。
“楼主的笑话说悬了，我怎么会背叛卧云楼？”
“你身后的四人颇为眼生，自己报上名来。”
“都是小角色，楼主你没听过的。”程不二试图掩饰。
“既然都是些不起眼的人，留着也没用！”顾惜朝声音一冷，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棵大树顿时沉入地下，冒出四个肌肉纠结威猛至极的巨人！
每人身高足有二丈，行动却迅捷异常，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抬手就打了过来。
他们不敢轻视，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戚少商与萧方阳用剑，铁手和追命则是赤手空拳。
才过几招，四人心里不禁有些骇然。
巨人的功力并不强，使的却是玄门正宗的万象森罗掌，一拳一掌法度无边，极是庄严。而且四人动作刚猛无比，力气大的惊人，已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境地。
戚少商抓住破绽，一剑刺中其中一人的手腕！
“叮”的一声，他虎口巨震，剑竟然从中断成两截！
而巨人的手腕处却只划破了布料，毫毛不伤。
戚少商握着半柄断剑，惊道：“这些人都是假的！”
“攻其关节处，截断它们的动作！”萧方阳喝道。
一阵鼓掌声响起，顾惜朝站在窗前，看着下面激烈的战况。
“很聪明，可惜我怕你们做不到！”
话音刚落，四个铜人，四双手，四十只手指突然齐射出数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萧戚铁追四人，或腾空而起，或侧身滑开，或斜窜而出，或矮身掠过，避让得惊心动魄。
程不二一脚踩在机关上，若是放开，脚下埋的炸药会马上爆炸，若是不放，被无数银针刺中的滋味也不会好受！
跑还是不跑？
他只迟疑了一瞬，密雨般的银针已经刺入他的身体，立刻浑身发软麻痒难当，却未当场毙命。踏上机关的脚逐渐使不上力，他惊恐地看见脚下火光一闪，嘶嘶引信燃烧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救我——”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火焰乍燃，刹那卷没程不二的惨叫，冲天而起。
桔红的光芒映上顾惜朝苍白的脸颊，为冷峭的面容添上一抹暖色，却暖不了他黑沉的眸子。
被气浪掀开的几人，用手护着头脸，戚少商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楼上孤独的影子。
心脏处又似针扎般疼，星星点点的火苗绕上他的衣角发梢，灼痛了皮肤。
顾惜朝似乎已不是以前的顾惜朝，为何尽握权力，却依旧如此孤寂。
比明月更寂寞。
明月尚有星子伴。
顾惜朝望着天上圆月，心思已回到一月前忘乡亭上的最后一聚。
那青雪飞扬的景像还历历在目，人事已全非。
只是一月。
天人两隔。
原来，这就是相思，会生生夺去所有的感情。
顾惜朝……你所思为何？
戚少商……你还恨我吗？
“顾惜朝！”
一声怒喝，顿时令两人惊醒。
铁手的声音？！
狼狈落地的铁手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定，恨道：“枉费晚晴救你之心！你还是要一意孤行，逆天而为吗？”
真的是铁手的声音！
他没死！
那戚少商呢？
顾惜朝睁大双眼，拼命想寻找些什么。奈何火光太亮，火势太强，他的眼前除了这片妖娆飞舞的火墙，什么也看不见。
不假思索的，他纵身从楼上跃下。
不假思索的，他飞掠而至，穿过火焰，接住下坠的身影。
“疯子！”
温热的呼吸，熟悉的气味，历尽劫难却依旧明亮有神的眼睛。
“戚少商……”顾惜朝抓住他的衣襟。
“武功废了还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不要命了！”戚少商的唇贴在他的耳边，明明是教训的口气，却偏偏温柔异常。
“真的是你……你没死……”颤抖的声音，透出顾惜朝的将信将疑。
“被你千里追杀都活下来了，我怎么会死在别人手上。”戚少商不由自主地抱紧怀中的人，心疼他的越见清瘦。
温暖沁入顾惜朝冰冷的身体，逐渐蔓延进四肢百骸。
慢一步的铁手和追命瞪着双眼，呆愣在当场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这是他们所认识的戚少商与顾惜朝吗？
他们，分明彼此钟情。
萧方阳在一边偷偷狂笑，铁手和追命两个人震惊的表情好像天塌了！
这大概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有趣的一天！
“戚少商！”
忽闻顾惜朝一声冷喝，萧方阳抬起头，就看见顾惜朝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竟然敢耍我！”
“怎么了？”面对顾惜朝横眉冷对，戚少商顶着火辣辣的脸颊，一脸莫名。
顾惜朝挣开他的怀抱，冷笑：“你装死不是装得挺开心的？一次不够玩两次，你干嘛不真的去死！”
戚少商这才会意过来，陪笑道：“那也是权宜之计，为了救诸葛先生，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顾惜朝冷冷地看着他：“诸葛先生是大人物，而我只是个魔头！”
戚少商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却也有些火气。
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你不也一样很好，没了武功照样能在这南院王府呼风唤雨！”
“戚少商！”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起顾惜朝立刻翻脸，拔出剑就往戚少商刺去。
“哎哎两位！”萧方阳见两人就要打起来，忙插到中间。“只是小误会而已，办正事要紧！”
“你是太子的人？”顾惜朝握着剑，冷冷地看着萧方阳。
“在下萧方阳！”萧方阳摆出招牌的灿烂笑容，“太子的意图想必顾公子已经明了，我也不多废话了，还请顾公子能抬一下贵手，让我把东西带走。至于耶律铁风答应你的，太子能以十倍的代价回赠。”
顾惜朝嗤笑一声：“莫非大辽太子比猫还多一条命？”
“耶律铁风答应给你他的命？！”这回轮到戚少商和萧方阳震惊了，异口同声道。
顾惜朝扫了他们一眼，“要我把东西给你们也可以，但是耶律铁风的命一定要给我留下！”
“这……”萧方阳为难。
若证据确凿，依大辽律历，耶律铁风罪犯谋逆，必须押解至上京由皇帝亲自审理。
“我答应！”
耶律隆绪的回答掷地有声，砸出好大的回响。
“殿下！”萧方阳忙跪下行礼。
“你……”耶律隆绪乍见顾惜朝，向来镇定自若的脸上竟露出诧异的表情。
顾惜朝皱眉。
这些契丹人怎么统统这样？！看见他就像见鬼了似的！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耶律隆绪掩去眸中诧异，微微一笑。
顾惜朝打量着他，勾起一抹半嘲讽的笑容：“耶律铁风是不是跑了？”
耶律隆绪毫不掩饰地露出激赏：“顾公子果然明察秋毫。”
“殿下！”萧方阳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耶律隆绪叹道：“我实在是小看了六王叔，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还是被他逃了。”
对于他的坦然，顾惜朝也不禁有些欣赏。
“明知道这里是耶律铁风的老窝，你还敢选在这里动手，你的胆子也不小！”
“只可惜操之过急，布置失当，仍是功亏一篑。”
“所以你也顾不上耶律铁风可能会回来，巴巴地赶了过来，想着就算抓不到人，落实了他的罪名也是一样。”
“是。”
顾惜朝仰天一笑：“大辽有如此明君，大宋国运忧矣。”
眼光扫过站在他身边的三位名捕，最后停在戚少商身上打了个转，随即移开。
铁手、追命、戚少商面上红白交错。
至此，辽太子利用他们之心已无需再用言语说明。
“顾公子此言，耶律隆绪倒有不同的看法。”耶律隆绪笑道：“我虽有隐瞒，却是出于不得已的理由。六王叔的事始终是我大辽的家事，不便说与他人听。我请三位大侠来，也确是想为诸葛先生洗清冤屈，是以大家目标虽异，却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
这一番话下来，戚少商等人的脸色顿时缓和。
“口才倒真是不错！”顾惜朝挑眉。
“耶律隆绪木讷得很，向来只说实话。”
顾惜朝笑容飞扬，极是得意，刚要接话，戚少商却上前将他拉到身边，低声道：“你倒底想说些什么？”
顾惜朝斜了他一眼，“树倒猢狲散，如今辽太子有求于我，你说我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吗？”
“你又想怎样？”戚少商一时心急，竟哽住了声音。
刚见面的狂喜刹那被现实冲散，他顾惜朝仍是原来的顾惜朝！
“在你眼里权势真的这么重要？”
“我顾惜朝便是为了权势而生的！”
“为了权势，你连良心都不要了吗？”戚少商顿觉心凉了大半，“晚晴姑娘的死，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你所求的到头来只会伤了你自己啊！”
提及晚晴，顾惜朝狂放的眼神瑟缩了一下。
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是他这生所欠最多的人。
戚少商见他动摇，接着道：“一错再错，可不是你顾惜朝的风格！”
顾惜朝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展颜一笑：“一错再错，的确不是我的风格。那你呢，对我一放再放，可是你的风格？”
戚少商一愣，登时面色大窘。
他他……他说什么？
“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戚少商几乎是呛着说出这句话。
顾惜朝失笑。
以前的事在他眼里难道已算不得伤天害理？
这个人啊……
刚才被戚少商气得怒火减了大半，顾惜朝转而对耶律隆绪正色道：“希望太子殿下谨守诺言，将耶律铁风的命交由我来收拾！”
“不止耶律铁风的命，若是顾公子有意，我大辽无尚欢迎！”耶律隆绪对顾惜朝似是相当赏识，极热情地出言相请。
顾惜朝微微一笑，没于袖中的手被另一只的手握住，温暖而坚定的手。
“我虽好权争势，却也不屑遗臭万年。”
耶律隆绪有些失望，却仍保持风度：“顾公子始终都是宋人，是我强人所难了。”
“他真是宋人吗？”高楼之上突然传来耶律铁风低沉的声音。
众人猛然抬头。
耶律铁风的一身明黄早在厮杀中染得血渍斑驳，颊上一道深及眉骨的伤口狰狞恐怖，凌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