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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两步。脚边的花从“索索”做响,一只猫从晓妍身边迅速地窜进另一边的树丛里,唬得晓妍惊得往后跳了一步,待看清后,轻轻地骂了一声。
任以安含笑道:“你画的老鼠倒将猫儿引了出来了。”
晓妍听他竟会与她开玩笑,惊奇之下,也有几分欢喜,看似他心情好了不少,也笑道:“人都说老鼠坏,但老鼠也有值得人学习的地方。譬如俗话说‘老鼠存上隔年粮’,这份未雨绸缪的远见,就值得我们学习了。说起来,世上有许多人是只见眼前方寸光,未必比得上老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的就是这个理罢。”
任以安看了她一眼:“为老鼠说好话,你倒算是第一人了。”
晓妍嘻嘻一笑道:“万物凡是皆有两面,只在看的角度、看的心态而已。”
言谈间,已经来到了书房附近,任以安坐回书桌前查看账本,一边记录着什么,晓妍用小烛剪剪了剪灯芯,拨亮点灯光,收拾了碗碟退了出去。
从厨房打了温水让任以安洗漱了后,听着远远的传来三更的打更声,任以安还在翻着帐本,脸上有疲惫的痕迹,清朗的眉目下。有淡淡的青色。
看着他在昏黄的灯光下专注的样子,恍惚中,让晓妍想起,前世时自己的哥哥,有段时间为了应试研究生,也是每天深夜在灯光下看书,总是被她夺了书赶着去睡觉。
轻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抽出了账本,轻声道:“很晚了,明天看罢,快睡觉去。”动作自然得如当日赶着自己的哥哥去睡觉一般。
此话一出,两人均愣住了。
晓妍窘迫地收回手,呐呐地道:“已经……很晚了。”
任以安并没有因她突然无礼的举动而动怒,甚至还微微笑了笑道:“是啊,很晚了,歇息去罢。”搁下手中的笔,起身轻轻舒展了一下身子,往外行去。
晓妍羞惭略减,灭了灯提了灯笼,随着他出了门。
走了十来步,转过一棵花树。便到了房前,推门进屋点亮了灯,任以安点头道:“你且回去歇息罢,辛苦你了。”
晓妍笑道:“这是我该做的,公子请歇息罢,告退了。”掩上门提了灯笼出门。
走了一段路,想起刚才自己鲁莽的举止,不由懊恼地拍了自己的头两下。但是……这个法子似乎很有用,公子并未生气。前世自己这样赶着哥哥去睡觉时,哥哥也是这样笑笑便去睡觉了……或许以后,这个法子,也是可以用的也许是累了,一沾上枕头,便是黑甜一觉。
接下来的几天,任以安和任茗几人都忙得很,就连任南、任华也忙个不休,连饭也很少回来吃了,见到她时,只点头冲她笑笑就离去了。
任南、任华做起正经工作来,身上的稚气似乎减了几分,看起来好似沉稳了许多。
晓妍虽然闲着,消息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听说任以安几天的功夫便将账目查清楚了,在老奴忠仆的帮助下,一一追究下去,短的东西也基本查了出来,召集了伙计们,令他们将偷去的、私自卖了的东西一一地寻回来——否则,自有官衙前来处置。
没几天的功夫,失去的东西便有八、九成寻了回来。实在寻不回来的,也不想多为难,令赔上几个钱,撵了出去,再不录用。
对萧蝶儿没有继承权的问题,任以安令人在周围买下些田庄、打了几盒首饰给蝶儿做嫁妆,有身家的女子出阁,一来不会让婆家看轻了去,二来也能保证她今后生活无忧。
同时,物色些可靠人物接管店铺,一边还要面对上门寻闹要分回祖产的萧族家人,因任以安毕竟是侯府公子,萧族来人倒也不敢放肆,客客气气的。
不过任茗依然看不过眼,愤愤然地道明明是萧老爷的家产,萧老爷生前也关照了他们许多,人走茶凉,才几天便好意思上门争家产,也不摸摸良心。
任以安倒没有说什么,对萧家族人软硬兼施,经过一番抬抬压压的较量,将一个布庄给了萧家族人,但条件是以后族中所需的银钱。萧涵周的份额便从布庄里出。
任茗有些纳闷不忿,任以安对任茗解释道,萧涵周毕竟是萧姓族人,日后难免与萧姓族人打交道,若闹得僵了,与一个布庄相比,弊大于利,那布庄只是萧老爷名下布庄中不大的一个,对整个萧家布庄并没有大的影响,何必在意一个区区店铺因小失大,而萧涵周日后所需付出的族银。都从布庄里出了,因此萧姓族人等到的利益并不大,却能取到安抚萧姓族人的作用。
任茗闷闷地道:“这也罢了,只是外头的传闻越发不堪了,说公子为萧小姐置下那些田庄、那些首饰做嫁妆,都是因为公子要娶萧小姐,为自己备下的;还有,我们侯府夫人和……的意思……”
任以安冷声打断他:“任茗,我只求问心无愧。”
任茗住了声,没有再多言。而后晓妍在言谈间向任茗打听了些事,任茗待她如妹妹一般,也没有瞒什么,原来除了那些闲言外,任以安还接到了都城侯府来信,竟有三封。
一封是安国侯任崇时表达哀思和嘱咐办好后事的信,另两封分别是侯府夫人贾氏和任以安生母宋氏的来信,不约而同内容竟很是相似。贾氏信里暗示任以安侯府入不敷出,难以为续,可乘机将萧家产业夺过一部分继给侯府;而宋氏则是劝任以安将萧家一部分产业纳入名下,也备日后帮衬弟弟。
任茗叹道:“对夫人和宋姨娘的想法,我也难以认同,但公子未如了她们的意,只怕回去了难免寻些麻烦事。”
晓妍默然,心里对这侯府的印象先暗了几分。
一番整顿下来,萧家店铺走上了正轨,流失的客源也找回了一些,萧家族人也不再闹腾,府内不安分的下人也清理了出去,府里上下人等均松了口气,任茗几个也有空闲时间打趣闲聊游玩了,任以安也不用每天都接见各色不同人物了。可是,任以安的心情却轻松不下来,这些都解决了,可是,蝶儿怎么办?
晓妍也见过蝶儿几次面,初见时,只觉得她是个素洁如姜花的小姑娘。于管家驱奴之上也不见有何长处,便以为只是个恭奉贤良淑德的柔弱女子而已,平日遇到了不过行行主仆之理便错过了。
那日任以安在房中看书,晓妍在一边斟着茶,一边心里盘算着一件事,犹豫踌躇了半饷,正想开口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抬头却见是萧蝶儿的乳母李氏站在门外,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福了一福:“老奴给任四公子请安了。”
任以安与晓妍俱怔了怔,他们住的院子虽然在萧家的隔壁,但却是单门独户的,若萧家有什么事,都是他们过萧府里去处置,蝶儿的乳母虽比不得未出阁的小姐、丫鬟二门不迈,却也一般不会往这院里来的。
大户人家对公子、小姐的乳母都要敬上三分,心下虽然诧异,脸上都陪了笑,让了她进屋,斟了茶上来让她喝着。
李氏喝了两口茶,绕了几句闲话,却并不提正事,只在抬头时眼光瞟了瞟晓妍,晓妍会意,便寻了个借口走出门去,顺手掩上了门。
转头见那天晚上唬了她一跳的猫正懒洋洋地躺在屋檐下睡大觉,听得脚步声,只慵懒地抬头看了一眼,压根没搭理她,头搭在地面上,继续睡觉。
晓妍童心突起,冲它做了个鬼脸,刚要离开时,却听得屋内“扑通”一声,磕头声传来,李氏那饱含忧虑的声音也传来:“……公子,如今老爷没了,只留下这一个宝贝嫡女儿,老爷又将她托付给了你,还请你怜惜,老奴说句不知理的话,还请你速速告知了任侯爷和夫人,聘我们家小姐为妻罢,这些话原不该我说的,只为我将小姐当亲女儿看待,为了我家小姐,才越理大胆说出这些不该说的话,小姐已经十五岁了,守上三年孝,便是十八岁了,老奴也老了,要看着小姐定下了人家,才能放心啊……”
晓妍怔了怔,心下有些感慨,有些恍惚,突想起这些话自己是不该偷听的,不好再听下去,忙轻轻地迈步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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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小户 七十、表明心迹
七十、表明心迹
晓妍出了院门,眼前一片枯黄的落叶飘过,翻飞如蝶。
伸手拈住,握在手里把玩着,仰头眯眼看着已经没几片叶子的树木,密集的树枝将湛蓝的天空划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小框。
身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转头看着任茗走近,往任以安的院子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问道:“李大娘去了寻公子吗?”
晓妍轻轻地应了声“是”,任茗轻声道:“大概是为了萧小姐的事了,可是……”他扬头看着天边那几丝如薄纱一般的浮云:“公子不会娶她的,并不是萧小姐不讨人喜欢,而是……公子已经心伤了,害怕再伤了她啊。”
晓妍很想问一问,任以安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可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开口,主子的隐私和往事,也不该她这个小小的奴婢打听的。
想起了什么一般,任茗转头微笑着问晓妍道:“你呢?今后有何打算?”
晓妍怔了一怔,低头苦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连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将手中的落叶松开,落叶荡悠悠地飘了下来,“命运,有时就像这落叶一样,就算不想离开树枝,有秋风、有寒流,有慢慢的衰老……不可抗拒地,终究要离开。”
任茗愣了一愣,看着晓妍眼里淡淡的忧郁,被她的话勾得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儿,心里也莫名地伤感,却勉强笑笑道:“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乐呵呵的,今儿怎么多愁善感起来。”
晓妍笑了笑,微歪着头笑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还是绿叶时,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吸取阳光。”
任茗细细地嚼着她的话,点头道:“不错,是这个理儿。”凝视着她探究地打量了一会:“你倒是哪里听来的?有时候看你真不像个农家出身的小丫头。”
晓妍眨眨眼道:“小女子会的道理可多了,你听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耳。”
任茗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这小丫头,说她胖便喘了。”顿了一顿,终究直问了出来:“你是要一直等着那杳无踪影的未婚夫吗?”
晓妍咬着唇静默了一会,轻声道:“他说在我及笄之年他会回来的。”抬头勉强冲任茗一笑:“如今我的婚姻也只能由主家做主了,想这些做什么。”而说起这,晓妍想的是,她要想法赎身。
这时,任南从外面跑了进来,任茗忙唤住他:“猴儿,毛毛躁躁的跑什么?”
任南忙停下脚步,行了一礼笑嘻嘻地道:“李大娘是不是来了送果儿给公子?萧小姐叫我来唤她回去呢。”见任茗点了头,又往里边跑去。
走了几步,却见李大娘从院里走了出来,正微抬着袖子抹了抹眼角,抬眼见他们站在门外,忙放下袖子,端正了神色,向他们笑道:“茗哥儿也在这里啊,萧府这段时日款待不周,还请见谅,得空儿赏脸让我家大贵陪你们喝一杯罢。”
任茗等忙向她行了礼,口称不敢当,又道了谢。
李大娘看着在旁边的晓妍道:“晓妍姑娘,表公子的络子是你打的罢?真真好看,比我家那些丫头还强些,若有空儿可否陪我去府里帮忙打几根络子?也教教那些丫头们。”
晓妍应了,她上前携了晓妍的手,一边问着多大了、原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跟着公子多久了等等闲语,晓妍一一应了。
出了偏院门,从侧门进了萧府,依旧从侧边游廊走着,晓妍打量着四周,只见两边种了些长青的花草树木,这初冬看来也郁郁葱葱的,没有经过特意修剪,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周围也未见人来往,却也幽静。
李大娘突然转了话题,拉着晓妍道:“表公子出门也带着你,可见在他眼前也是个贴心人了,孩子,我家小姐最是仁慈能容人的,性子也好,还请你在公子面前多为我们小姐说上几句好话,这亲上加亲也是一段佳话不是?……”
晓妍怔了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她明显是误会了,病急乱投医,竟和她拉起关系来了。
不着痕迹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只作不知她的意思,低头笑道:“晓妍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哪里能在公子面前说得上话……”
该怎么劝?总不能和她说近亲不能结婚的道理吧?
李大娘还要说什么,见前面有丫鬟远远的来了,皱了皱眉,只能止住了话题,转而聊起了其他的闲话,晓妍暗暗松了口气。
穿过一片花园、几层院落、一条回廊,才走到了萧蝶儿住的院子,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开了门,一角几座低矮假山,攀了些苍翠蔓藤,再行几步,是一丛芭蕉,宽大的衰叶垂下,顶上却还有几片青翠的绿叶,尚未完全舒展。墙角还有几盆开得迟的菊花,卷曲的花瓣半舒未舒的,鲜艳可爱。
李大娘皱眉唤了个丫头过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