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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她那苍白的脸,我的心就有着说不清的内疚感,我又何尝不是在她悲怜的命运再插上一刀的人。乘庆一再举杯,酒入愁肠,回味里却全是苦涩。
曲终人散,酒意却未散,正欲再度举杯,后面却有一只手把酒杯夺去了,“你喝得太多了,身体才刚好,也不懂得注意。”弘历把酒都拿开,他的话虽带着责怪,却也包含着无尽的爱惜。
我回手想夺回酒杯,“你能不能别管我?”带着醉意,我挣脱开他的手,身边的太监、宫女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弘历一手拉着我,“你跟我过来!”便强行拉着我走。
“放开我!好痛啊!放开我!”“啊!”我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你!”他怒目圆瞪,但迅即又化作了满框的温柔。
“你还生我的气么?”他的声音是极尽的温柔低婉,“没有!”我在赌气,“你看看这里。”这才发现,原来不经不觉地我们又回到了体顺堂。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画的那段彩画么?”往事沥沥在目,“记得,怎么能忘记呢?”我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你知道么?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你是我最特别的唯一。”他的手有点冷,轻轻覆盖在我的脸上。
“弘历——”这里留给我的回忆实在太多,“还是我只是你的锦上添花?”席着酒意,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只怕这次不问,往后的一生我都没有勇气再问。
“你还是相信了?”即使看不真他的表情,也能感觉悲伤到空气中的浮动,“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同样忘不了那些失宠、失意和充满谎言的日子。
他沉默了,“我很想知道我以前爱的弘历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个会陪我画彩画,那个承诺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弘历是真的么?”我以泪眼相望,其实我更想问你承诺是否只是偶尔兑现的慌言?“宁得一心人,白首永不离。是你答应我的,你还记得么?”
他的眼里泛起一层雾气。
“你过来。”他捉着我的手,站在浓重的霜华下,他举起手;指天道:“吾爱新觉罗氏—弘历对天起势,若有一天,吾为皇,汝便为后,此生定不负相思意!”他将灼灼的目光轻投于我的侧脸。本该是暗暗期待了许久的,乍一听闻,却是波澜不起。我不安地勾下头,只是轻叹:“娴儿怎敢有此奢望。”
“为什么不敢呢?我不是许诺你了么?你还不能相信我么?”他着急了,我摇了摇头,“那英琦呢?芝兰呢?你还有苏莹,还有子瑜,还有很多很多爱的人,我却只是爱着你一个,我觉的很寂寞啊,无论我怎么努力我只能看着你不断地喜欢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不断地去爱别的女人——”
“别说了,”他把我抱紧,“这便是皇室,我只能尽力给你我所能付出的,因为除了你,我还要对很多人负责,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我何尝不想离开这儿,只跟你做一对寻常的夫妻,但我不能,有很多事我是不能改变的,但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这是我能给你的爱。”
我的心头一软,泪便落了下来,“弘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这一句句、一声声都是对曾经背叛的愧疚,我到底还是爱着他,即便没有如斯的承诺,即便他还是会负我,我也会放下一切般扑向他,今生前世,这个劫怕是早已注定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上人间情一诺下
当身心融合的一刹,弘历喘着气问我:“娴儿,你爱我吗?”“我爱你,一生一世都爱你。”我终于能睁开眼睛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的男人最脆弱最放纵的一面。
“娴儿,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么?”弘历停了下来,深情而认真地看着我,直到我用力地点头后,他才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我从没有想过1732年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和弘历居然是在体顺堂的稍间——就是我未嫁时的房间里度过的。窗外繁星点点,把漆黑的夜空点缀成一片灿烂的星河,我把我的脚挪到半空去,然后雀跃地说:“弘历,你看——”“看什么?”他好奇的看着我那停在半空的脚丫。
“我把我的脚印留在天空上了!”他呆了一下,然后狂笑起来,我用不满地的眼光盯着他,他却把自己的脚挪到我的脚边上比划着,“我的脚印比你大很多呢。”看着他一副满有成就感的样子,连我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傻瓜!”“你说什么?” 他一脸的疑惑。“我不告诉你。”看着他那样子,我就忍不住想捉弄他,“为什么不说?” 他把眼睛瞪得很大,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你没听说过——好话不说两遍的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一脸贼笑向我腰间抓去。“好痒阿!你好坏啊——”我急得跳了下床,弘历在身后追着,“谁叫你不告诉我啊!”就这样,你来我往,我们一直追着对方,直到筋疲力倦。我们重又躺回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彼此剧烈起伏的胸口,我们相视而笑,这样的片断仿佛又是往日幸福的重现。
“疯丫头。”他用手把玩着我的一头乌发,“我就知道我在你心中是比不过英琦的。”本来无心的语句倒成了一腔的怨词。“不是的——”他换了个更为舒坦的姿势,“你们是不同的。李荣保是个读书人;他十分注重对儿女的训诲。所以英琦自记事时起;外亲一概不见;杂书不看。只有《女儿经》和《朱子治家格言》是每日必读的。其余的;便由管家嬷嬷;带着练针线;学描绣;进规退矩一丝也不能犯错。”
他顿了顿,“从你一出现,你就给我的生命带来了很多惊喜:倚柳题笺、当花抚琴,精通汉人的诗词、典故,深韵江南的美食、文化——你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吸引着我。你的学识,你的才情,你的知情解意,她是永远都及不上的。”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坦白地评价我和英琦,原来一丝一毫都从没在他心里遗漏过。
“那你喜欢谁更多呢?”我俏皮地问道,“我只爱你。”他定定得看着我,先是一下错愕,随后我的眼里泛出点点泪光,缠绵经年的悲喜,总算找到承托,过去的种种,尽管有不明白、不甘心,只为这一句“我只爱你”,也便没有什么是放不开、放不下了。
“我对英琦的爱只是敬,是少年夫妻相敬如宾的敬,是同度患难的敬。”他的眉头紧皱,我知道他又陷入那段悲恨交织的过往,那都是我所不知道的痛苦。“我的爱都给你了,余下的你能让给她么?”我那时并未深究这其中的含义,只是随着气氛顺从地点头,他揽我入怀,合上眼之际我仿佛听到弘历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只是困意袭来,也无暇容我细想。
似此星辰非昨夜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我们曾为重逢设定了很多种情况,但相遇的一刻偏偏选在最糟糕的时候。我上一秒还依偎在弘历的怀里,下一秒却看到弘昼铁青的一张脸。丈夫与情人共济一堂,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的经验,背后不觉泛起了一层薄汗。
“五弟。”弘历的声音平淡如水,不带上半点的感情。
弘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定定地看着我,他一直在沉默,对于我,这沉默的时间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悠长。 弘历也不动,他也在等,直到弘昼终于开口,“四哥,四嫂;早。”每一个字都铮铮地落在心上,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不敢看他,我怕只消再看他一眼,我的感情便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我想解析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能解析什么呢?一切不是已经尽在眼前了么?“嗯,天气冷了,我们走吧。”弘历仿佛看不到弘昼的存在,细心地帮我整理好披肩后,便拉着我的手回去。
“嗯。”我的声音轻得连自己也听不到,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我身体忍不住在颤抖,我甚至连回头再多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我们短暂的爱情在转身而过的一刹那间便灰飞烟灭,甚至连一点欢愉与痛苦都不曾留下,仿佛水过无痕。
这一刻,我心里有着无限的寂寞。直到到分别的时候,我的内心才清楚地明白到——真正救赎了我的不是弘历而是弘昼那纯真的爱,正因为他那纯粹而不带半点要求的爱,才真正把我从过去悲伤的沉溺中救回来。
爱是一种牵系,也是一种约定,人的一生能遇上多少的人,又能与多少个人达成约定?我们的开头或许一如那饱满初生的梅花苞,只是终究不能安稳待到盛夏。一生人中,能够执手共看风景的人不会多,你留给我的那一晚,始终是我心里最美丽的星河,只是美丽的东西往往都不能长久。
“娴儿——”熹贵妃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身子不爽么?我看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没有,娴儿没事。”我急忙捧起茶盅以掩饰那一面的窘相。
“娘娘都不通气呢,大新年的一早孩子们都在玩,福晋才14岁,当然坐不住啦。”春桃在一旁取笑道,“也对,也对,谁会想陪着我这老婆子呢,难得的新年,去玩吧。”熹贵妃笑着说。
“哪有的事,下头的人都说额娘像娴儿的姐姐一般,娴儿哪儿都不去,只陪着你。”我坐到熹贵妃的身边,把脸埋到熹贵妃的肩上。“就知道跟额娘耍嘴皮子,这宫里头,谁不知道你的嘴甜得连天上的蝴蝶都给你哄下来了,额娘才不上你的当。”熹贵妃用手轻轻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虽然在情爱的道路上,总是荆棘满途,但上天在亲情这方面仿佛从来都不对我吝啬,额娘、皇后、熹贵妃每一个都是真心真意地爱着我,关心我,这些简单的快乐或多或少都抚平了我心的伤痕与涙气。
“娴儿啊,有空便去看一下富察氏吧。”“嗯?是英琦姐姐么?她怎么了?”我不解地看着熹贵妃,如果是英琦有事的,今早弘历也不见得会陪我这么久才离去。
“是秀瑶。她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生了永璜后便更是好一会差一会,额娘心里最疼的就是你和英琦了,你更是姐姐亲自托付于我的,我最相信的便是你了。”她的话语重心长,仿佛话中有话,一时我竟不能明了。
“去吧,把手炉也带上,外面还是很冷的。”也容不得我问个清楚,熹贵妃便把手炉塞到我手里。
从永寿宫出来,便吩咐蓉姑姑先去取一些药材,自己先行一步到秀瑶的院里去。
秀瑶住在东北面的桂园,园中遍植金桂,如果在秋天可以想象这里的桂花会是何其的美丽,那香味会是何其的芳郁,只是在冬天里却是一片的凋零与残破,园中的杂草也像很久没有清除的样子,北风袭来,满眼尽是凄凉的光景。
最是人间留不住
“什么人?”屋子里头传来了声音,“是我。”转过那丛桂树,总算看到有人了,“福晋吉祥。”想来刚才问话的人该是秀瑶身边的侍女玉莲,“是玉莲么?”“是的,奴婢有失远迎,望福晋恕罪。”她说话时躲躲闪闪的,细看之下,她的眼角还泛着泪光。
“瑶姐姐好么?”话才一出口,玉莲便跪在地上求道:“福晋,你要相信我家的主子啊,她真的没有谋害小阿哥的,她也是为人娘亲的人,怎会下此毒手呢?望福晋明察啊!”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实在可怜,“先起来带我去瞧瞧姐姐吧。”我不觉叹了口气,外边的欢喜快乐仿佛从从没有来过桂园,触景伤怀,这种苦日子我不是也尝过么。
病榻旁有一团黑小的人影,走近了才看清是永璜,我对他招了招手,“永璜,过来额娘这边。”永璜已经快五岁了,但从他身上却看不到半点的天资聪敏的样子,与其说他笨,不如说是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相比之下,永琏的确比他要招人喜爱得多,只是两岁大的人儿已经会背唐诗了,加上他额娘尊贵的地位,也难怪弘历偏心了。
“主子,福晋来看你了。”我正想阻止,玉莲却已经把秀瑶唤醒了,“姐姐身体怎么样了?”其实也正因为秀瑶的身体并不怎么好,我和她也只是见过几面,礼节性地点过头行过礼而已,甚至连谈话的记忆也没有。
“福晋言重了,按礼倒是妾身该喊你一声姐姐才对。”她挣扎着勉强起了身,我和玉莲连忙扶着她,“瑶姐姐太客气了,你比我大,又是最早进宫来照顾四爷的人,娴儿喊你姐姐也是应该的。”她的眼里隐约闪过一丝哀伤,其实桂园的装饰并不比元仪阁差,而且英琦素喜淡朴,所以真要较起来,这边比起元仪阁还要华丽一些,她毕竟是弘历第一个女人,也是弘历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即便是身份低下,但并不影响弘历对她的爱。
“玉莲,你家主子的病太医怎么说了?”“太医——”玉莲欲言又止,我抬头看到秀瑶制止的目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