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李子浑身湿透,水珠子从帽沿边上不住地滑落,他刚跪下,地上就落了一圈的水迹,可见他沿途赶来甚至顾不上避雨。这大雨天的如果不是真有急事,他绝对犯不着冒雨赶来,而且也很少有人能差得动他走这么蹚浑水。
小李子也顾不上擦一擦脸上的水珠,顺了顺气,便急声道:“娘娘快些去太后那儿看看吧,要出事儿了,那新进宫的颖贵人把嘉妃娘娘给冲撞了,两人正在太后那儿闹着呢!”
他刚说罢已经有内监抬着软轿赶过来了,看他焦急的神色,我知道事情定不会小。雨还在下,天上乌云密布,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我看着微湿的裙裾,不觉又皱了皱眉才道:“走吧。”
一路上,小李子把具体的情况略略地说了一遍,原来午后嘉妃到花园里绕圈子消食的时候刚好碰上在园子里骑马的颖贵人,嘉妃要颖贵人下马,颖贵人却以皇上赐她园内自由策骑为由拒不答应,两人拉扯间,那马突然发起脾气来,差点撞到嘉妃。
我脸上扬起一个冷冷的笑容,这巴林氏自蒙古进宫以来,虽然只给了她贵人的位份,却意外地深得弘历的宠爱,不仅夜夜流连,还把自己御用的马匹赐给她,允许她在园内自由策骑,这样莫大的荣耀使得这个颖贵人更加地出挑,竟把一同新进宫的其他名门淑女都给比了下去。嘉妃怕是早看不顺眼了,而肚子里的皇嗣也正好给了她借题发挥的机会。
我还未下轿辇,春桃姑姑已经急急地迎出来,一边给我打伞一边小声地说:“正闹着呢,那颖主子死不认错,老祖宗正是气在上头。”
我点了点头,缓步进去,太后肃然坐于宝座之上,颖贵人立于阶下,下巴微扬,神态矜持,似有种莫名的自信。
我把目光落于嘉妃身上,她一看我进来便声泪俱下,要太后为她主持公道。我看她脸色红润,气息稳妥,心中已然明白。我暗自冷笑,倒不是太后有多心疼她,只是恰好地同仇敌忾而已。
我盈盈屈膝,“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怎么能安心?想你协理六宫久了,惯会了左右逢源,便由得宫中僭越犯上之事在眼皮子底下层出不穷起来了。”
我料不到太后一来就说起重话,慌忙下跪道:“臣妾不知所犯何事,望太后明示。”
太后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嘉妃却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装下去了,连忙对嘉妃赔笑安慰道:“那畜生真该死,竟吓着了妹妹,也不知是那个奴才管教的,做事这般的毛毛躁躁。”
我本想大事化小,可那颖贵人却自顾地笑了起来。
太后不悦地叱喝道:“你笑什么!”
颖贵人脸上的笑容随之一冷,轻浮地道:“谁不知道嘉妃娘娘的阿玛就是替管皇上管马的。”她这话说得何其辛辣,宫中众人尽知上驷院就是给皇上管理马匹的官衙,嘉妃的阿玛作为上驷院卿自然就是管马的奴才,虽然是正三品的大员,但属尊属卑,自在人心。
嘉妃闻得颖贵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耻笑她的阿玛,顿时脸容色变,指尖已颤颤抖索,想是动了真怒。连我不觉倒吸了一口气,人人皆有软肋,这样的话可是犯中了嘉妃大忌,平常众人也知道忌讳而绝口不提,想不到这颖贵人竟敢在这样的时候拿这个来开玩笑。
我再次细细地端详起这位颖贵人,那镇定自若的老练神色似乎错生于这副只有十三岁的躯壳。
虽然是我的口误,但碍于位份高低,嘉妃自然不敢迁怒于我,一腔的怒火全都向颖贵人发去,颤声道:“好大的胆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竟敢僭越犯上到如斯的地步,你眼里还有本宫吗?今天就是太后和娴贵妃不管你,本宫也要好好地管教你!”说罢就要指使身边的奴才去动手捉人。
“慢着!”我赶紧喝住。
嘉妃闻声不满地瞪了我一眼,“难不成娴贵妃还想要纵容此人?”
我回身神色一敛,以商量的口吻对太后道:“太后,颖贵人进宫不过几天,还是在园子里册的,也没有好好地教授规矩,一时冒犯了嘉妃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马是皇上赐的,骑也是皇上许的,九五至尊一言九鼎,就这样责罚她,别人不清楚还以为皇上失信了呢。依臣妾愚见,还是让颖贵人回宫反省思过,请教习嬷嬷好好地调教规矩,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差错。”
太后以手支颐,斜靠在赤金九凤雕花紫檀座上,半眛道:“你倒会大事化小,替人省心。”
我轻轻一笑,恭谨地说道:“臣妾愚钝,许多人看过颖贵人的骑术都称赞她风姿过人,巾帼不让须眉,可能是这样,颖贵人才会深得圣宠赐她园里策骑。太后一向慈悲为怀,想来也不会授意重罚颖贵人吧。”
太后微一凝神,已然含笑,“你都这样说,我这老婆子也不好罚她什么了,便按你说的办吧。”
嘉妃看情况突然急转,气得满脸通红,瞅着我道:“娴贵妃,方才这颖小主是怎么顶撞我的,你也是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你协理六宫,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呢?你这般办事怎么叫人信服,难道我还得找皇上、皇后评理去?
我双手一摊,笑道:“太后仁慈宽厚已经饶过颖贵人了,妹妹还要找皇上、皇后评理去难道是要置太后威信于无形么?颖贵人不懂宫规冒犯了你,本宫已经罚她回宫思过了,你是有身子的人,更应该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这也是给未出生阿哥积福。”
嘉妃轻蔑一笑,“臣妾懂了,谢娘娘赐教。”说罢便福身离去。
看着她的身影,我只有无奈地一笑,心道:你以为恃着肚子里龙种就能事事都称心如意么?
从太后那里出来,发现颖贵人还在廊子里等着我,她一改刚才的意态,谦谦一礼,“谢娘娘出手相救。”
我微微愕然,虽然我并不是全心救她,但仍好心地提点她道:“你是聪明的人,大抵一开始就料到嘉妃不可能把你怎么样吧?不过本宫以为聪明的人都会懂得藏锋避芒,收敛自身,人可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的。”
她微微一笑,艳光四射,然而那艳似春梅绽雪,却有些凄冷之意,“情爱有尽时,娘娘以为圣恩能维持多久呢?有些人就如地上这些含苞待放的花苞,还没开启便糟蹋了,与其这样,我宁愿选择如昙花般,虽然只得一现,总算是教人*过。”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雨住了,拨云见日,仍是炎热似火,满地的残花,谁又会记得曾经的姹紫嫣红?人生如花,美好的年华只此一刹那,然而在花开到茶荼之际,我才突然发现我的人生还是一无所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楼烟雨几多愁(1)
晚上我带着几款精致的点心来到清晖阁,正间内的烛芯都剪得短短的,烛光把房间照得通亮。
门外,只有高公公在侍候着。
他看我过来轻轻地弓了弓身,顺带地给我打了个手势。相处经年,虽只一刹那,我已然明了。我也回了个禁声的动作,悄悄地走了进去。
弘历没有抬头,身上只穿着一件团福纱袍,额上却还是冒起了汗来。他突然低低唤了声,“去沏碗茶来,要酽酽的。”他的眼睛依旧盯在折子上,像生了根似的,没有移动过半分。
我哑然失笑:他大抵把我当作高公公了,也没有答应,自顾从带来的食盒里捧出一壶茶几碟点心放在茶盘上,送了过去。
一线凉风遽至,风里幽幽暗香盈动,夹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使得他手里掣着的一枝玳瑁管的紫毫,不知不觉搁下来。 弘历蓦然抬首看到了我,失笑道:“怎么会是你?那些奴才到哪儿使懒去了?”
我淡然而笑,不紧不慢地拿起那只蓝底龙纹的杯子,澄黄的茶水倾泄而下,茶香渺渺,飘香满室。
弘历欢喜地接过,问道:“这是什么茶?竟这么香。”他抿了一口,又问道:“怎么是温的?”
我掏出丝帕印了印他额上的微汗,“这是夏莲茶,能宁神解暑,臣妾又加了些岩兰香,让皇上好入睡,夜了喝酽茶可不好。皇上畏热喜凉,臣妾特地等茶温了才敢送上来。”
“还是娴儿最有朕心,一杯茶都能沏得这么好,六宫之事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一张脸孔似笑非笑,似要从我面庞上探究出什么。
我只低着头,就着一双银筷子夹了件果仁糕到他的碗里,“治理六宫哪有为皇上沏一碗茶那么简单?众口难调,难免会有所得失啊。”
弘历尝了一口,又抿了口茶,才拉我坐到他身上去,亲昵地对我说道:“朕不是要责怪你,你的难处朕怎么会不明白呢。你处理得也恰到好处,嘉妃啊,就是朕和太后都太宠她了,使得她都会娇惯生事了,倒是委屈了颖贵人,才进宫不过几天就受了这些惊吓,明日你代朕下道恩旨,晋她为颖嫔吧,也算是朕的安抚了。”
我不觉一惊,用疑惑的眼神略略地扫了他一眼,嘉妃与颖嫔的事早在妃嫔里传开了,原本两人都够惹人注目了,现在他还要晋颖贵人为嫔,那不是把她推到浪尖头里,成为众矢之的吗?
弘历只是波澜不惊地望着我,眸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暗影。我实在太清楚他了,这些年来他对太后一直都是那么的言听计从,太后对颖贵人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会不清楚。只是,皇上对美人从来是来者不拒,又不肯拂那些蒙古大臣的面子,便索性把人给接来,又把荣宠都送去,表面看上风光无限,暗地里却假手于人,血不沾刃。
我几欲道:惜花人要真是爱花才好,然而到了口边,却化作一缕笑意,笑容透着淡淡的凄凉,“臣妾替颖嫔谢过皇上的恩典。”我到底是不同了,经年的后宫已经使得我处事都以自己为先,如果不能确保自身利益的前提,我是怎么都不会掺和的。
想起她那凄冷的笑容,或许她自己也无比地清楚自己的命运吧,所以才能说出如此感慨的话来,只是这样的命运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来说,到底是太残忍了。
就在我思绪灵动之间,高公公进来问道:“皇上今夜到哪里就寝?”,后面跟着一个敬事房的太监送了绿头签进来捧着。
虽只一眼,我却赫然地看到婉嫔的牌子,我不觉生出了疑惑来,先不说在宫里的时候太后就命人撤了她的牌子,何况她人不该是在宫里么,她的牌子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弘历也似有所觉,挥手道:“今夜娴贵妃侍候朕便好了。”说罢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睫毛剧烈一颤,如羽翼垂下,避开了他的目光,因为我很清楚,如果真有人能够让婉嫔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园子里住下来,那么这个人便只能是弘历了,但这些天来被弘历宠幸得最勤的不是颖嫔吗?这样想的时候,脑里忽然打了个激灵,难道
“想什么呢?”弘历温柔地牵过我的手问道。
我低头莞尔,“臣妾不过想起昼间颖嫔的模样,似乎有着什么心事儿呢。”
弘历脸上并无关切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能有什么心事儿,她还那么小,大概想家了吧。”说罢翻了翻案上折子,看了几眼,又叹声放下。
我不解地问道:“朝中有让皇上烦恼的事吗?”但随即我就禁了声,妃嫔不得过问政事的规矩我没有忘记,面上不觉显出为难的神色。
弘历似乎没有在意,蹙了蹙眉道:“三河大旱,云都自五月至七月不雨,田地龟裂乃至颗粒不收,百姓流离失所,饿殍载道。”
我闻言一急,大是不忍,道:“那皇上还不快命人开仓赈灾!”
弘历又叹了口气,“米粮朕都准备好了,唯独是任命谁为监查御史令朕倍感烦恼,上月平度大雨,漂没田禾的时候已经把傅恒给派出去了,眼下谁能为朕走这一趟呢。”
我凝神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脸上泛起一抹微笑淡薄似浮光一般,“皇上何不让璜儿去历练一下。”
“永璜?”弘历对我的提议有些惊讶,大抵他对这个儿子并无期望,也无所谓他是否会对国家有所贡献。
“臣妾并非有所偏袒,只是古语云:成家立业,璜儿已然成家,又蒙皇上赐了贝勒分了府邸,这样难得的机会不但可以令他体察民情也是对皇上尽孝道。”
弘历半晌无言,末了才轻轻拢一拢我的肩,道:“也好,便让他去吧,让荣成也跟着吧,两人好有个照应。”
我的眸光一亮,心头似有什么被瞬间点着了,跪在地上谢恩道:“臣妾谢皇上赐给璜儿这么个机会,璜儿定会好好珍惜,不会辜负皇上对他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