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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们叽叽喳喳笑成一团，黑色的百褶裙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不断翻舞。
姚敏是学校服装社团的成员，自打头一场险胜政法学院之后，班上几个女生就琢磨着要给拉拉队统一服装。经过研讨，大家一致认为民国时代的学生制服最能够体现大学生的生机和气质，样式也简单，便由姚敏牵头，联系了服装社团的姊妹们，统一量身定做浅蓝色斜襟盘扣立领上衫和黑色百褶裙。历史系只需要支付布料费用以及顾教授的签名照片。
顾历抱臂看着这些青春洋溢的姑娘们，眉梢挑起，“一晚上五百份签名，你们还真是大方！”
一个编两条麻花辫的女生调皮回应：“老师，你说过慈悲的力量高出于权力之上，大家共患难，不能只有我们担惊受怕啊！”
顾历冲她点点头，“这点我认同，但是下次请你不要总是拍我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造型，我没有那么文艺。”
说话间，比赛开始的哨声已经吹响了，拉拉队全情投入加油呐喊，顾历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原本他也没有预料到能够走到这个程度，只是觉得学生们在学校中的每一天都应该是尽力而为不留遗憾的，所以才恩威并施逼他们投入到比赛中去。既然已经到此，他反而对最后的结果感到无所谓了。或者不如说，他并不那么希望自己院系的队伍能够拿到最后优胜。他记得，D大的冠军奖，一向是由校长亲自颁发奖杯奖状，并和冠军队伍合影的。而顾历，不想出现在那张相片中。
场上形势并不太好，精神力量固然重要，但是实力毕竟有限，能拼过三场比赛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小队长和得分最多的前锋被压制得很死，施展不开拳脚，打得十分被动。顾历眼角看到坐在场边不引人注意角落里的夏家母子，倒是比自己的学生还激动，抻着脖子哇啦哇啦地喊。
两人穿着款式相同的运动服，带着一模一样的帽子，即便是坐在角落也挺惹眼。尤其是夏小贝，白白嫩嫩刚出笼的小包子一只，他周围几个女生都不看比赛了，光瞅着他吃吃笑。顾历有些愁苦地摸摸额角，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祸国殃民的，长大了可怎么办？想到此他又不由去注意一边的夏小满，她紧握着双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倒比那些队员还紧张。
顾历每次看着她，都能回想起过去的那段年月，那个倔强不屈的女子，仰起的面孔写满坚持和不妥协，黑色的眼睛里却蓄着泪水，也是冷的，恨恨说“我宁为瓦全，不为玉碎”。
她和她的影子总在他脑海里重叠，交互出现，让他的理智一度无法把持。
多年前，顾历就在心中下定决心要保护那个背对着他时隐忍，面向他时欢笑的人，但她频频超出他的预料。如今，他能负担得了了，可她早已跳出这个是非圈子，以一种接近超脱世俗的态度离开他身边。
他为她喜，却为自己悲。他的双臂之间空空荡荡，只能拢住他们的回忆和从来不曾说出口的承诺。
四周忽然唏嘘声欢呼声夹杂四起，顾历回过神注意场上，对手刚刚连入两个三分球，比赛开始才不过五分钟，双方的差距就已经拉到十分以上了。顾历想了想，叫过小班长低声嘱咐几句，那小班长点点头跑开了。片刻工夫，他又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拎着两大袋子的甜筒，挨个发给看台上本系的学生。
顾历自己伸手拿过两个，边拿边对学生们说：“放轻松，降降你们的火气，要不要我背《莫生气》给你们听？”
一个学生无精打采地说：“老师你又不受罚，子非我，安知我之苦！”
“哦，你们是担心这个啊！”顾历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宣布：“放心吧，这场比赛就算输了，你们也不用学习原始人打制一件石器交给我，师生平等。”
学生们的眼睛顿时就亮了，纷纷问：“真的？真的？”
顾历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指身后还在场上拼搏的球员，“先别告诉他们。”
他走到夏小满身边，递给两人一人一只甜筒。夏小贝抬起头眼巴巴看着顾历，“顾叔叔，这场比赛会不会赢啊？”
“会，不过不一定是我们。”
夏小贝失望地“啊”了一声，小脑袋耷拉下去。顾历坐在他旁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是非成败转头空，这也没什么。对成败看得太重，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事情。比如说，你就不能好好品尝这只甜筒了。一个好观众的义务，就是尽兴欣赏比赛，其它的不需要多想。”
夏小贝点点头，又转过头去专心看比赛。顾历稍向后倾身，问大口咬甜筒的夏小满：“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
夏小满一口蛋皮卡在嗓子眼，噎得直翻白眼，含含糊糊打哈哈：“挺好啊，挺好。”
银边眼镜闪过一道光，狭长的眼睛斜睨着夏小满。夏小满被十月的阳光晒得满脸通红，眼睛滴溜溜乱转，逃避顾历无声的疑问。
“你又捅了多大的篓子？”
夏小满弱弱反抗：“我没有，就是点小挫折……”
说话工夫，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就阴沉下来，一道闪电劈断了夏小满的话尾，吓得她一激灵。
顾历不再追问她，蹙起眉头看了一眼天空，又将目光投向赛场。没过两分钟，豆大的雨珠子就噼里啪啦往下砸，畅快至极。裁判席上的几个老师凑着脑袋商量了几句，示意比赛继续。
顾历和夏小满同时脱下外套就要往夏小贝脑袋上罩，手背碰着手背，夏小满手一哆嗦，运动衣直直落在夏小贝头上，蒙头蒙脸。
夏小贝伸手拉下衣服，朝着夏小满不满地叫了一声“妈”，夏小满讪讪笑两声，下意识伸手摸鼻子。
“你今天很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为什么这么慌张？”顾历顺手将自己的衣服递给夏小满，示意她穿上。
夏小满在紧张之中也忘了要拒绝，接过顾历的外套手忙脚乱就往身上缠。
“反了。”
“啊？”
“我说你把衣服穿反了。”顾历侧过身，把被夏小满拧成抹布状的衣服抖开，提住肩膀处披在她身上。
雨势挺猛，片刻工夫就湿了众人身上的衣服。毕竟是秋天了，湿淋淋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让大家都冷得直打哆嗦。唯一热火的地方就是尚有人拼搏的赛场，只是在雨中打球难度系数不小，历史系本身实力就弱，这下增加了不可抗力，愈发打得乱了章法。
“啊！”一声惨呼牵动了众人的神经，观众席上有人站起身焦急地望着赛场方向。
历史系代表队的队长大概是因为被雨水模糊了视线，伸手欲接传球时撞上了旁边的人，脚底打滑直挺挺摔倒在地。篮球还死死抱在他胸前，先着地的胳膊肘起初是麻木，不久钻心的疼痛就沿着神经爬遍全身，抽气声从咬紧的齿缝中不断漏出来。
裁判员刚示意比赛暂停，顾历已经冲入场上，小心查看队长的伤势，其他队员也呼啦啦围上来。
“怎么样？”裁判员挤近顾历问。
“情况不太好，我现在就带他去医院。”顾历将那个湿淋淋的学生扶起，蹲下身去让人帮忙将他托到自己的后背上。
“老师，我自己能走。”队长闭着眼睛，未受伤的手推着顾历的肩膀就要下地。
顾历不理会他的挣扎，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身对裁判说：“这场比赛我们弃权。”
队员们都默默地不吭声了，他们能凑齐这支队伍已经不容易，没有候补能够代替队长上场。弃权是必然的结局，只是谁都没有勇气说出这两个字罢了。
观众席上一直关注着场上形势的夏小满和夏小贝也冲下台子，跟着顾历往校医院去了，剩下的几个队员不甘地看着场边的分数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大学第一次集体活动。
“比赛重要还是人重要？”一个男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都去医院！”
第20章 透过她看她
校医院狭窄甬长的走廊里站了不少学生，小班长从诊察室走出来轰人：“顾老师说让大家都回去，挤在这儿影响人家工作。”
“情况怎么样啊？”一名女生显得很担忧。
“应该是轻微的骨裂，医生说最好拍个片子。不过顶多打个夹板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学生们松了口气。这边的心放下了，立刻就有人有闲情关心其它问题：“哎哎，那女的是谁啊？”
小班长瞅了一眼诊察室里站在顾历身边领着一个小男孩的女性，摇摇头说：“不知道，好像和顾老师挺熟的，一路跟到医院。”
“挺漂亮啊！是咱这儿的学生吧？”一个男生兴致勃勃打量还披着顾历外套的夏小满，“看不出来咱老师还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这么嫩的！”
此话立刻激怒了在场的女生，纷纷将矛头指向此男生：“谁说顾老师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她了？说不定是亲戚什么的呢！”
“就是就是！没看人家还领来个小朋友嘛！”
“你眼睛长罗圈了吧！他们明显就是亲属关系啊，顾老师怎么可能随便对学生下手？”
男生被众女生围攻，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直哀叹后悔真是祸从口出。
“医院里，吵什么呢！”
学生们一转头，顾历正站在他们身后，眼镜后面的双眼露出不满的光，一双长眉微微皱起，显得有点儿严肃。大家立刻闭上嘴巴，不吭声了。
夏小满从顾历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好奇地把这些孩子们打量了一遍，“都是你的学生啊？”
“嗯。”
夏小满绽开笑颜，“你的学生真团结啊，全都跟到医院来了！”
离她最近的一个男生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问了一句：“同、同学，你是哪、哪个系的？”
夏小满一愣，然后得意地吃吃笑起来，“我是文学系的，六年以前是。”
除了顾历，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被夏小满牵着的夏小贝鄙夷地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都快三十了还这么幼稚！”
“三、三十？”
顾历回身抱起夏小贝，教导他：“不要随便讨论女性的年龄，尤其在公共场合。况且你妈还不到二十七呢，你这四舍五入的本事快赶上封建地主了。”
“当、当妈了？”
学生们被接踵而来的打击冲晕了，面前这个言笑晏晏清纯可人的女性竟然是毕业六载的学姐还已经当妈了。几个女生在心底暗骂岁月不公啊岁月不公，那句该死的广告语“就这样一直美下去”竟然有现实版的演绎！
顾历叫过小班长和两个男生，让他们暂时代替自己陪在医院里，打算开车送夏小满和夏小贝回去。
夏小满连忙摆手推辞：“不用了顾教授，我们坐公交回去很方便的，你跑来跑去太麻烦。”
“外面还在下雨，小贝已经淋了雨，你们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免得感冒了。”顾历二话不说就抱着夏小贝往外面走，夏小贝乖巧地搂住顾历的脖子，脸蛋贴在他肩膀上，还挺陶醉。
路上，夏小满提出要炖汤给那摔伤的男生补补身体，在外求学多不容易啊，受了伤还不敢告诉家里怕担心。她好歹做了六年的妈，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体会颇深。方才在医院里，那男生制止顾历打电话的执着深深感动了夏小满，她得做点儿什么来回报这种感动。
顾历嘴角牵起，“你炖汤给他喝？那他岂不是在骨裂之余还要得胃穿孔？真惨。”
夏小满还算有自知之明，悄悄扭过头去不吱声了。回家后，顾历将她和夏小贝赶进浴室，等夏小满洗完澡出来，发现厨房台柜上已经摆了鸡、葱、姜等等食材，顾历坐在电脑前百度鸡汤的做法。
“咦？顾教授你去市场了？”
顾历看了一眼脸色被水蒸气熏得微红的夏小满，“去把头发擦干，等会儿就按这个方子炖汤，我监督你。”
夏小满炖鸡汤的过程很不顺利，像她的人生一样充满坎坷，顾历用“心惊肉跳”四个字来形容他旁观的心情。好容易将准备工作完成，瓦罐上了小火慢慢煨着，夏小满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唐秒的电话。
唐秒在那头说，最爱出版社的年庆定在了下周五，和新晨周报共同庆祝。大老板要报社抽一名记者出来，帮最爱出版社写一篇报道，唐秒就抽了夏小满。
“你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这几天把手头工作都推一推，出版社那边已经帮你打好招呼了，随便你什么时候去采访谁都可以。周五的酒会你也要出席，哦，还有零时庆典，你都得在现场。”
夏小满被她机关枪似的语速说懵了，“唐秒，这么大的活动你让我去？”
“废话！我这些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就见不得你闲着！你最好认真干，别给我这个推荐人丢人！”
放下电话夏小满还没回过神来，跟最爱出版社合作的年庆她早就知道，对大老板和孙二娘那些恩恩怨怨也有所耳闻，是以很清楚大老板对这次活动的重视程度。报社有不少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