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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夜语昊心下实是想笑,觉得命运真是样非常有趣的东西——想要的,永远要不到手,不想要时,才发现居然莫名其妙地就在手中了!他很想笑,他忍不住想笑,他真的笑出来了。
青衫人停住了吹奏,似是低头瞥了眼,收起竹箫,身子一坠轻盈落于他身前,盘膝坐下一气呵成,绝无半点窘滞,动作流畅犹胜平地。
夜语昊静静地看着他,他也静静地回望着。漆黑的眸对上晶莹的紫眸,俱是漠漠的无动于衷。
然后,紫眸弯起了轻微的弧度。青衫人似是欣赏地微微笑起,现出洁白的牙齿。
“听说,你叫夜语昊?”声音清冷平和,却教人想起昆山玉碎的动人。
“正是。阁下想来,当是‘青衫风流,魔箫断魂’的魔箫虚夜梵。”夜语昊没问他听谁说的,挑眉打量这位当初遍寻不获的传说人物。魔箫在武林中成名已十年以上,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之人。
青衫人不承认也不否认,敲了敲竹箫,却道:“你怎不向我谢救命之恩?”
“大恩不言谢,本……我相信魔箫也不会只希望听到一句虚话……”夜语昊说到这,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这青衫人会更加用力地敲着竹箫。
“无名教……”他叹了口气。“真的很想说无名教的人都是一丘之貉……敢情都是一般教育出来的,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夜语昊突然想起,魔箫当初也曾在绝谷底下救起了前任日君传人——冰心寒剑寒惊鸿,当下哑然。“比起救命之恩,在下更想知道的是为何魔箫会突发善心出手相救。”
“善心?”青衫人嗤了声。“好吧,你可以当我突发善心。”
难道不是?
青衫人似乎没兴趣再说下去,握住夜语昊的手,自树上一跃而下。
树下,一间木屋……可能是木屋。
昊看着只要搬开一块木头可能就会倒下去的木堆,处变不惊地再次哑然。
青衫人扫了他一眼。“不满意自己盖。”
“不……”昊咳了声。“我很满意。”真的……在他看到旁边那座双胞胎般的石‘屋’时,非常肯定他很满意这木‘屋’。
“那好。”青衫人边走边道:“你伤势不轻,先调养个十天半月再说,反正现在武林你是不可以出现了。趁这机会好好调养身子也是好的……喏,这是厨房,当然,你不满意的话……”
“我很满意。”昊再咳了声,青衫人有记得空出个属于厨房的空间已经很让人感动了,没必要在意里面一样东西都没有。
青衫人微微一笑。“你真是让人愉快。”
“过奖。”昊跟着他走出厨房,继续了解木‘屋’。
“这张就是你接下来几天的床了。”这次青衫人不再问他满不满意,可是昊却希望他问一下——比起这张高低不平的床,他比较希望去外面睡树杆。
“好了,住宿就这样。再来就是饮食问题。”青衫人笑了笑。“对于这一点,我想,我们一定有个共识。”
共识?!昊挑了下眉。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青衫人绝对没学过施恩不望报这五字。
昊叹了口气——不错不错,你是我的恩人,我脸皮再厚也不该让救命恩人来打理自己的伙食。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明白了。只要虚公子不后悔。”
有点焦的饭,有点碎的鱼,有点黑的肉,有点……每一样看起来都还可以,只不过差了或多了点火侯。可以看出厨师是很努力很用心的……不过,不管是努力还是用心,都与成果不怎么成正比。
青衫人明白夜语昊之前为什么会那样说了。只是对于天生被人服伺惯的人,能有什么指望?
罢了罢了,比起某个活动的麻烦制造机来,夜语昊的手艺已经能说是无上美食了——青衫人慢吞吞地叹了口气。
这日,夜语昊饭煮了一半,突然向虚夜梵道:没盐煮不出饭。
没盐怎么办?
自耕自足,代表的是一穷二白的两人。
这两人要找个谋生之道也不难,比如说打了野味去卖啊,又或是写些书书画画的去卖也可以,问题是——谁去卖?
虚夜梵?我是救命恩人!
夜语昊?我是重伤病人!
一个是天生异相远避尘世,一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都是才高智绝天下无双,但……
穷人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
过了一段淡而无味的日子后,虚夜梵抛下一堆野菜山药黄精蘑菇之类的干粮,说是要为夜语昊的伤采药,便一去半月有余。
某日突然回来,递给昊一些野草。
昊翻了翻,确定青年不是打算驯养山兽后,提问:“这是?”
“据说可以调味,增加咸味的草。”
“名字?”
“忘了。”
抬头看着说得斩钉截铁的青年,昊无语。
“放心放心,死不了人的。”青年轻松说着,略下了下半句:就算真的不小心死了也没关系,我会把你从地狱带回来的。
怀疑的眼光扫描过青年。
青年斗笠遮去半张脸,见不到表情如何,只用竹箫压了压斗笠,补充一句道:“这有一味药因为不应季还没采,所以我要离开几天。”说完就起身闪人。
看看手中的草,昊用手指拈起一条把玩。“拿本座当试验品啊……你尽多去,不用回来更好。”
几天后,青衫人回来,见到小屋音容宛在,先小小感动一下——自从被全能佣人——全部无能的佣人,后来才知道身份应该是自己姐姐的圣怜夕烧炸冻撞……坏八九十次屋子;救回寒惊鸿又让小屋数次被毁后,他基本已抱着屋子出门就当不存在,回来再次重盖的觉悟了。但显然这次救的对象还不错,已满一个多月了,除了烧坏几个灶台外,还没发生任何天灾人祸。
或者不能放心太早,也许他这个小屋只剩下金玉其外,也许进去后就会发现……
发现一桌饭菜。
夜语昊正在吃饭。
掺着野菜的粥瞧起来莹碧可喜,饱满的饭粒与细碎的菜叶白绿相间,尚冒着腾腾热气。桌上几道小菜,木耳竹笋黑白分明,蘑菇炖山鸡汤汁清透,竟然还有一盘烤鱼,烤得酥黄焦脆,香气扑鼻,教人食指大动。
眨了眨眼,警戒地抬头。“有谁来过这里?”
夜语昊放下碗。“这种鬼地方会有人来么?”
“那这饭菜……”魔箫想起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之类之类。
“除了生孩子,这世上没有难得倒本座的事啊。”昊挟着饭菜感概不已,难得看到魔箫目瞪口呆,只觉十分愉快。
拜身边一群厨艺白痴所赐,魔箫早忘了这个世上还有正常的聪明人一事。有些不信地拿了根汤羹,抱着随时吐出来的准备,小心舀了勺最安全的野菜粥,浅尝一口、二口、三口……
当整桌菜都被青年吃下肚下,他才确定夜语昊果然是个纯粹的天才。只是,何以进步会突然变得这么大呢?还记得先前吃的那些有点焦的饭,有点碎的鱼,有点黑的肉,有点……
“这个么……”夜语昊沉吟着,“煮给别人吃与煮给自己吃差别是很大的。”
一言以蔽之,本座不爽。
青年改变治好外伤后就与昊分道扬镳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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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与昊搬家了。
这次是无妄之灾,完全与人意无关。半夜一道天雷打下,于是,大雨滂沱,人人好睡的时刻,两位惊才绝艳天下共倾的天之骄子们却从焦黑破碎的木屋里钻出来,大雨中到处寻找暂时的栖身之处。
一边抱紧衣物一边感概老天爷不长眼,昊抬眼看走在前面的魔箫,一脸心平气和,对意外处变不惊,全无讶异怒容,不由对魔箫的涵养感到佩服。
半夜三更,雨横风狂,泥泞碎石满地。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山洞,无奈之下,青年只得充当开山工,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在山壁上轰出个山洞。
当两人将碎石清理出来,能进去避雨后,雨渐止,天亮。
乌云散去,微现蓝色晨曦的天空,甚至还有一丝灿烂的阳光。
看着十分合人心意的老天爷,青年与夜语昊终于忍不住,齐齐骂了声:“贼老天!!”
绝谷不能住人了,要收拾太麻烦。魔箫出谷转了几天,回来说找到新住处。
新住处在瀑布下。
正确来说,是瀑布后面。瀑布从突出的悬崖上飞冲而下,半山崖处与瀑布飞流之间,正好有一片足够的平台空间。魔箫花了一天的时间,将绝谷的小屋在瀑布后重现。
他发狠了。“这次住在瀑布后面,就不信火烧得起,雷打得到!!”
屋外大瀑布,屋内小瀑布。夜语昊忙着制作皮伞,撑在饭桌上。
吃饭时,听着窗外瀑布飞鸣,泻玉溅珠,屋内不雨常润衣,细雾袅袅,蒸腾得有如人间仙境,仙风道骨不言自喻。
琴心三迭道初成,合适的隐居地点,美满华丽的隐者人生……
“啊嚏,啊嚏……”
浪漫是需要代价的,潮湿也是滋养病毒的合适地点。
夜语昊端了壶药出来,边倒进碗里边报告:“米好象发霉了,腊肉也长了霉菌。”
“为什么你反而没事?!”窝在床上打喷嚏的人郁闷说着。
“当然有事啊!”将药分成两碗,一碗推到青年面前,另一碗自己面不改色地一气喝完。“我的病又不只伤风。这个症状太轻了,完全没法表现出来啊。”
瀑布下的浪漫生涯暂告完结。
昊的伤还是不如何见好,魔箫只帮他治好掉下崖时受的内外伤,其它伤病他没开口,青年也不会主动帮忙,只用药吊着,就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了一年多。
这段时间里,搬了数次住处,夜语昊终于明白当初绝谷住处被雷劈时,魔箫为何一脸心平气和,对意外处变不惊,全无讶异怒容……原来不是他涵养好,而在于他是一个活生生会走路的破坏瘟神。与他在一起,搬家时永远有意想不到的理由,天灾人祸早已是等闲之事,家常便饭。
一路搬家,由南到北,再由北到南。
这日夜里,夜语昊睁开眼,叹了口气。“地震了……”
“嗯……”
站在屋外,看着倒塌的屋子,昊连叹气的心情都没有了。抬眼望着远处的大山。“那是……王屋吧?”
“不错。”
“这次你不要再盖房子了!”
“哦?”
“我决定,去找个私塾当西席,就不信这样还没办法平安住下!”
王屋山下,柳园庄。据说当初曾被绿柳环绕,还曾是什么什么名人隐居过的山水好地,如今就只剩村头一株大柳树,其它全种了桑麻。
这是个几与世绝,民风淳朴的地方。
灰衣青年容貌平凡,温文尔雅。“学生承蒙庭训,幼读诗书,虽不曾乡试及第,但启蒙之学,也甚有研究,无论四书五经,皆可略通一二。”
屋外,青衫人有些无趣地转着竹箫,一身清雅风流不染纤尘,与整个村庄都格格不入,孩子们都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老村长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之前私塾一直由他教导着。他眯着晕黄的眼。“能得先生迂尊降贵,小村之幸。不知先生要来小村当西席呢?”
“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故学生与家弟以邀游天下名山为趣。今见王屋风光独好,地杰人灵,不由心喜,愿多住一段时间,惜盘缠不足,所以才冒昧打扰。”
老村长听得很满意,捻须笑道:“不是老朽自卖自夸,我们这村子的确是地杰人灵,代代出名人,象前朝尚书齐念祖,便是由小村而出。”
灰衣青年一脸讶容。“齐尚书执掌兵部,纪律严明,的确是人人传颂,没想到却是来自柳园庄,看来学生今日真是捡到宝了。”
“哈哈……”老村长大笑,十分得意,拖着青年又谈了好一会儿齐尚书的往事,这才想到主题,问道:“不知先生对圣人之学有何见教?”
灰衣青年闻言,看了看屋外那人,脸色微微扭曲了下,语音铮铿,掷地有声。“学生最信亚圣之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泛其肤,行拂乱其所为,益增其所不能……”
王屋的日子意外地平静,或许这次住的屋子不是魔箫所盖,什么天灾人祸都没发生。
身为天下第一人,昊有的是手段让学生们对他服服帖帖,却不至与他太过接近。只是有时,有些意外的确非人力能解决的……
“先生先生,小狗子被秀秀家的狗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