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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怀着一种奇异忐忑的心情从第一页看起,越看心情越沉重。
其实在华夏,真正的权力中心永远在高墙之内,大院之中。尤其是在八九十年代,那些所谓的黑社会只不过是某些穷奢极欲的人为了达到那些不为人知的目的暗中扶持的一股势力而已。
宁仲翔,厉剑和葛军三个人在Q市当初的作为便是这种典型的事例。
宁可的外祖父很有眼光,也有胆量。勇于做吃螃蟹的第一个人,在八十年代初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白手起家,开始做码头生意,海鲜,运输,进出口等。
生意做得大了,难免有不正当竞争。
宁仲翔当初身为宁氏的太子,跟两个好兄弟厉剑,葛军三个人抱成团,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发誓要把老爷子开拓的生意做大做好。
人就是这样,如果默默无闻,便可平平庸庸的过一辈子。但如果太有作为,便会被枪打出头鸟。
宁仲翔三兄弟倒是没被当出头鸟打,反而是被某位上位者看中了,于是被着重扶持了一把,宁氏的生意曾经一度占尽了风头,在Q市甚至S省都是独一份儿。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有了一百万便想一千万,有了一千万,就会渴望一个亿。
等有数亿身价的时候,又盼望着可以掌天下权,卧美人膝。
在欲望的驱使下,再好的合作伙伴儿也有反目的那一天。
那一年,正好XX大召开,国家权力交接更替的时候,跟宁家合作的某家族想要一跃而起,座上巅峰的宝座。便有些变本加厉,暗处的事情做得越来越过分。
宁仲翔的父亲宁老爷子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那个时候他便预料宁家要面临一场劫难。便开始对这位扶持宁家的大佬阳奉阴违,尽量少做那些不义之事。
只是,贼船上了容易,下却很难。
某大佬在一次次的忍让之后终于决定舍弃宁家,并且打好了算盘在丢掉这枚棋子的时候,再狠狠地利用一把。于是有了那个可怕的晚上。
一队特种兵忽然出现在Q市,直接包围了宁家。
慌乱中,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当时身为特种兵行动小组组长的严振华直接下令对主要目标进行射击。
枪声一响宁仲翔和厉剑葛军三人立刻把宁老爷子和宁远昔等老人女眷护在身后。
子弹无眼,护着宁老爷子的厉剑被击中后背,子弹射穿了肺叶。
葛军当时就红了眼,转身要跟那些人拼了。
然后有一颗子弹射过来,直接打中了他的心脏。
宁老爷子昏厥过去,家里的保镖在纷乱中将宁仲翔摁在地上才免于一难。
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宁可在这些资料中根本看不出来。
但有一页纸却被她握在手中看了几遍都没办法相信。
那晚事变之后,宁老爷子和宁仲翔都被带走看押,宁家所有的产业都被查封,宁远昔凌步云还有三岁的凌墨被迫离开宁家大院,去城郊一处农院居住。
执行完任务之后的严振华带着特种兵小组回原部队,而负责调查整个事件始末的Q市公安人员却发现,那个打响第一枪的人不知所踪,而宁家所有的人在当时都没有进行实际的反抗,尤其是中枪而死的厉剑和葛军,一向兵器不离身的他们在那晚身上却连一个刀片都没有。
于是那个开枪射击的命令便缺少正义的立脚点,被Q市公安局局长提出了质疑。
这位公安局长在审理宁氏父子的案件中不仅仅发现这一项疑点,而且他带人查遍了宁家的产业,都没发现那晚特种兵小组行动中所提及的违禁物品。
而被看押的宁老爷子也绝非凡人。他在牢狱之中依然冷静沉着,利用自己这些年来掌握的某大佬以及跟某大佬相关的一些政客们的把柄为宁家保存了一线生机。
案子在半年的审理之后,终于判了下来。
宁仲翔有期徒刑五年,宁老爷子有期徒刑三年,因考虑的年纪太大,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宁老爷子被保外就医后,又暗中操作,把手里的大量秘密证据递交上去,把那位大佬拉下了马。
那一年,华夏政府大换血,全国范围内有十几名高官下位,又有几十名高官被调动。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官场上都是人人自危,生怕哪件事情被牵出来扯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一年,也正是宁可出世的一年。
等风波完全过去,在监狱里呆了一年半的宁仲翔终于被无罪释放后,宁老爷子的身体已经是灯尽油枯。之后宁老爷子去世,宁仲翔重整山河再建宁氏的事情,宁可从凌墨的嘴里听说过不少。
但此时此刻她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当初开枪击中厉剑的严振华却并没有因为此事受到任何责罚?甚至连一个警告的处分都没有。他的从军生涯以至于后来转业进武警系统一直到今天他成为西南武警的头号大佬,都是一帆风顺,一路扶摇直上?!
在那一场重大的变革中,严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什么宁二爷如今见到严振国也全无惧色,还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宁可想到去年冬天宁二爷一脚把严振国的近身警卫员踹翻在地的情景时,心中的疑团陡然增大。
严家肯定有对不住宁家的地方,严振国肯定有什么把柄攥在宁家的手里,不然凭着严振国的地位怎么可能容忍宁仲翔如此放肆?!
如今,所有的人都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严家权势滔天,无人能及。
严振华一路高升,官途顺达。
舅舅有宁氏,有宁宇,还有杜心灵和宁果。
妈妈现在有古叔叔,在海外过着安静祥和的日子。
凌墨的妈妈凌姨也过着自由散漫的日子,吃喝不缺,活得潇洒自在。
唯有在墓园里静静躺了二十三年的爸爸和葛伯父两个人一直都闷在鼓里,连自己的死因都不知道。
从KFC中走出来,宁可抬头看着大街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忽然间觉得不值得。
一切都不值得。
平时的努力,争相角逐的日子;那些所谓的胜利,所谓的成就;以及那些鲜衣怒马的生活,跟生命比起来都是浮云。
她没见过父亲,记忆中的父亲只是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可在她的生命里,谁也不能替代那张黑白照片的位置。
宁远昔当初决定嫁给古云驰的时候,宁可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就是:我不能叫他爸爸,因为人只有一个爸爸。
宁可站在马路旁边,脑子里一团乱麻,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怎么办。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司机温和的笑问:“姑娘,打车吗?”
宁可无意识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姑娘,去哪里?”出租车师傅热情的问。
“去凤栖山墓园。”宁可木讷的说着,把怀里的包抱紧。里面有那一叠资料,那些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司机本来是看着站在街边的这个小姑娘漂亮才忍不住停车搭讪的,却不想这姑娘进来后开口就说去墓园。而且看她那苍白的小脸,肯定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或者说正陷入在人生的劫难之中。
出租车司机瞥一眼,再瞥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劝说:“姑娘,人生自古谁无死,这年头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宁可听了这话木然的回头看了司机一眼,苦笑着点点头,回了一句:“谢谢。”
从Q市市区到凤栖山墓园有很远的一段路,这一路上出租车司机说说停停,停停说说,劝了宁可一路。
宁可也只是苦涩的笑着。这种时候,一个陌生人的安慰对她来说竟然是那么温暖。
车在墓园的门口停下,墓园的工作人员才刚刚开工。花店,香火店的大门刚刚打开,东西还没有摆出来。
宁可看了一眼出租车的计费器,上面显示四十多块钱。她打开钱包拿出两张粉红票子递过去:“大叔,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司机师傅抽了一张,又打开自己的钱袋子找钱,“哎,姑娘,这儿回去可没有车啊,要不你进去扫墓,我在这儿等你一会儿,还把你拉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多陪我爸爸一会儿,回头打电话叫朋友来接好了,不能耽误您做生意。”宁可还是把另一张钞票塞到司机的手里,然后推门下了车。
“哎,姑娘——”出租车司机看宁可已经走开,便降下车窗玻璃喊了一嗓子:“千万要想开啊!”
宁可默然回头,朝着出租车司机摆摆手,转身进了墓园。
……
严肃买了五六种早餐回来,进门却发现一向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宁姑娘居然起床了,他一边换鞋一边笑着喊:“老婆?!”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严肃立刻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支起耳朵扫听整个屋子里的动静。
然而,没有动静。严上校的听觉十分敏锐,他认真起来可以听见周围二十米以内的细微动静。这间小小的公寓一共不过六十多个平方,严上校想要摸清这里的状况也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没在家?!
严肃把手里的早餐送到厨房放好,转身回来查看痕迹。
床是收拾过的,薄被叠得很整齐。
洗浴间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动过了,如此可见宁可出门前沐浴过。
更衣室里少了一套休闲套装,可见她是换好衣服出门的。
自己的手机丢在茶几上,跟昨天晚上一样的摆放,没有被人动过。
阳台上的窗户完好无损,没有攀爬的痕迹,屋门的锁在他去亚丁湾之前已经换过,今日看来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
几分钟后,严上校把小公寓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终于出了一口气,他的宝贝疙瘩是自己出去的,并非被坏人劫持。
放心后,严肃去拿了自己的手机来冲上电,开始给宁可打电话。
手机是通的,但是电话却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儿?”严肃打了三遍电话没有人接,眉头又紧皱起来。
生气了?不应该啊,昨晚还好好地。
怪自己早晨没陪在身边,宝贝睁开眼没看见人?也不会啊,自己早晨出去跑步买早餐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这丫头从来没表示过反对啊!
这一大清早的有什么事会让宁姑娘连个纸条都没留就走了?而且到这会儿还不接自己的电话?!
严肃想了想,又抄起手机给凌墨打电话。
凌墨昨晚跟梁飞扬找了个地方哈皮到半夜,这个时间正蒙头大睡。被电话吵醒的凌大少火气很大,接了电话直接骂娘:“一大清早的有他妈什么事儿?”
“妈的!”严肃立刻回了一句,“是我。”
“嗯?”凌墨听出是严肃的声音,火气小了点,“你特么的什么意思?难道昨晚还不尽兴?!我劝你不要太过分啊!”
“宁可不见了。我出去买早餐回来她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严肃知道扰人清梦是件不地道的事情,所以尽量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
凌墨低声咒骂了一句,彻底清醒:“怎么会不见?!你他妈连老婆都看不住,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说完,他不等严肃再废话就直接挂了电话打给墨十九。
墨十九一路跟随宁姑娘到了墓园,此时正躲在树上补觉呢。
怀里手机震动把十九惊醒,他万般不情愿的摸出手机来接听:“喂,少爷,这个时间您不是在睡觉吗?”
说到睡觉凌墨自然没好气,直接开骂:“我他妈能睡得着吗?你在哪里?”
“我在墓园啊。”墨十九从树杈上坐直了身子,拿出微型望远镜来看了一眼百米之外坐在厉剑墓前的宁姑娘,特无辜的说道,“大小姐一大早起来见了个女人后就跑来墓园给厉先生扫墓,可怜我昨晚两点才睡,一大早又跟了出来。”
“墓园?”凌墨下意识的去想今天的日期,“今天什么日子?需要扫墓吗?”
“今天不是扫墓的日子。可能是大小姐想厉先生了。”
“放屁!”凌墨咬牙骂道,“她一出生就没见过厉先生人,有毛好想的!”
“那……”墨十九心想,我就不知道了啊,我只负责跟踪保护。现在大小姐安然无恙,我没失职啊。
凌墨抓过床头的座机拨了一遍宁可的电话,电话铃响,却没人接。于是又暴躁的问:“她手机没带?怎么不接电话?”
“我不知道啊,要不我过去?”
“快去!这一大早的跑去墓园,肯定是有事。”
墨十九把伪装网拉开,人从网子后面路出头来,然后纵身一跃从树上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