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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我心里。”尽管他生前从不知道她爱他,有多爱他!
萧何沉默几秒,抬手放在卧室门把上面的时候,忍不住对文茜说:“找个伴吧!”
她笑,已经有鱼尾纹的清丽容颜上透出无尽的伤悲和执拗:“这样很好,你是他儿子,他没有办法照顾你,我就替他好好照顾你,照顾你喜欢在乎的人,以后我还要帮他照顾他的孙子和孙女,等有一天我再也照顾不动了,我就会穿着干净的衣服去见他。”
“值得吗?”伴随着萧何的喟叹声,她忽然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走廊地毯上,连忙扶着一旁的墙壁,坚定的走了几步,但是泪眼朦胧间,前方的路变得虚虚浮浮,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她顺着墙壁坐在地上,手中的托盘摔落在地毯上,一片狼藉。
泪,仓惶而落。
心,痛彻入骨。
值得吗?值得。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哪怕那个人已经离开人世十年,她依然忘不了他,他已经长在了她的心里,怎么能忘?
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她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忘了他。
那一年,她父亲身为海洋自舰队船长为国捐躯,遗体运回来的时候,她趴在父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泪眼朦胧,绝望无助间,有人把手放在了她肩上,然后用低沉压抑的声音对她说:“你放心,没有了父亲,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我会代你父亲好好照顾你。”
她回头看他,他逆光而立,高高在上的俯视她,宛如神祗,英俊的面容上透出坚定的波光,却出奇安抚了她的绝望和仓惶。
“萧浩南……”她不由自主的唤出他的名字,周围的人都吓坏了,那是总统阁下的名唤,她竟然敢出声直言,最起码也该在后面加总统二字才对。
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无数次在电视媒体上出现的男人,所以才会一时不察说漏了嘴。叫出他的名字,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这才开始有些惊慌了。
他是一个很少发怒的男人,他对她温暖的笑,“对,我是萧浩南,你叫文茜吧?以后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很少去找他,总是不想给他惹麻烦,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害怕见他,因为她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他的妻子是上流名媛海伦,夫妻恩爱,看起来羡煞旁人。
但他对她很好,时不时就会派人关注她的学业,更有专人照顾她的生活,她从未对他说过,她一直都很感谢他。她虽然情感跟他无缘,却想要报答他,所以才会毅然进入萧家,从佣人开始做起。
他那天回来看到她穿着佣人服站在一旁迎接他,他先是吃惊的皱了皱眉,然后很不悦的让她离开,他说她应该有很好的前途,不该留在这里。
她态度坚决,他劝了几次也就无奈随她去了。那时候萧何只有三岁,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偏偏海伦喜欢交际,平时关注慈善事业,难有时间照顾萧何。
她跟这个孩子很投缘,时常能够感受到他内心深处涌动出来的孤傲,明明是一个渴望母爱的人,却偏偏装作满不在乎。她跟萧浩南说她想照顾萧何。萧浩南并没有异议,他说她素来聪慧,由她照顾萧何,他很放心。
她当时平静致谢,但是转身的时候,却有泪水滑落,只因他的一声放心,她就能不知所措的感激涕零。
她时常会去想什么是爱?她有时候端着茶具,谨守一个管家的本分,静静的看着花园里含笑聊天的一家三口,心里总是会升起似痛似快的复杂情绪来。伴随着苦涩的同时,她的心又是欢喜的,因为他很开心和幸福。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质的呢?
萧浩南和苏启文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海伦和苏启文的妻子桂佳宁又是闺蜜,两家关系自然很好,政商巅峰的知己情谊难免让人觉得羡慕不已。
那天,萧浩南生日,苏启文过来庆贺,桂佳宁因为前段时间小产一直在家休养就没过来,政商名流在一起聚会,自然不喜欢那么多佣人在场。
半夜宴会还没有散,萧何那天夜里发高烧,她很焦急,她在宴厅里找到萧浩南,他已经醉的不轻了。她只能去找海伦,听佣人说海伦回房间睡觉了,她便直接上了楼,但没想到走廊里海伦和苏启文正在发生争执,海伦甚至愤怒的甩了苏启文一巴掌,苏启文并没有还手,他一脸的愧疚和自责,她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她不能从这件事情上就说苏启文和海伦之间有什么事情,更没有把这事告诉给萧浩南。
过了一段时间,海伦就怀孕了……
没有人觉得二少爷有什么问题,萧浩南死的时候,他还以为二少爷是他的儿子,直到差不多四年前,二少爷车祸出事,急需用血……
当时,萧何的脸色很难看,他完全被击垮了,他一个劲的说不可能,不可能。但怎么不可能?医学用事实说话难道还能骗人吗?
萧何的恨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的吧!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浩南,所幸,你没有目睹这一切,要不然对你是何其的残忍?
女人该有身为女人的骨气!
萧何走进卧室的时候,苏安正在找药箱,砸碗力道太大,以至于碎碗片划破了手心外侧,伤口不重,但也不轻。残颚疈午
她听到有人进来,没抬头去看,提着药箱往一旁沙发上走去。
药箱被萧何接过,他提着药箱走到沙发前,弯腰翻找着消毒药水和棉签。
苏安走过去坐下,脸色不太好。
萧何用棉签蘸了些药水,抬眸见苏安淡淡的看着她,他低眸拿起她的右手涂抹着药水,力道很轻,偶尔会抬头看她的反应,大概是看她疼不疼彐。
苏安抿着唇,早已将视线移到了别的物件上,偏生就是不看他。
室内薰衣草香气萦绕,其间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沉寂的气氛中,萧何把她手包扎好,便迟迟没有动作,但苏安知道他在看她,然后就是薄荷香笼罩而来,萧何手臂环住她的腰,修长的手指滑入她发丝间,将她拉近自己蜱。
“Ann……”萧何淡漠的嗓音里透出温柔。
苏安觉得她应该推开他的,毕竟她还在生气……
“我们在冷战吗?”他轻叹。
“……”
“生气发火没关系,但怎么能伤了自己?”他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让她看了又是气又是无奈。
推开他,刻意跟他保持些许距离,她拿起一旁的杂志看了起来,显然没有跟萧何进行对话的意思。
萧何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问道:“你觉得人生是什么?”
苏安眯眼,“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
萧何含笑看着她:“虽然是开往坟墓,但总有一个人会陪你一起走完,比如说我。”
苏安深深呼吸,泰然自若道:“所以今天晚上你想带着我早点走进坟墓?”他母亲就是坟墓。
“又在说胡话了。”顿了顿,他方才开口:“每个人都是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谁没有缺陷,谁没有遗憾,谁没有痛苦……对于伤痛,怎么忘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有勇气去面对,有勇气重新去开始。”
苏安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杂志,半晌,她缓缓开口,连头都没有抬:“萧何,人的心脏共有两间房子,一间住着快乐,一间住着痛苦。你母亲回来,你希望我强压欢笑去面对她,但我怕笑的太大声,我会吵醒隔壁的痛苦。”她“啪——”的一声合上了杂志,扫了萧何一眼,冷冷的说:“这样的饭局多是不欢而散,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过去遭罪,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萧何往她身边挪了挪,她微微眯眼,他了然的点点头,妥协坐回原位:“我们要学会感谢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心智无法磨炼,我们不会成长的这么快。”
她哼了哼:“的确成长很快,跟打了激素一样。”
萧何啼笑皆非,眼神温存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感谢那些欺骗我们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智慧无法增进。”
“智慧的确增进了,但究竟死了多少脑细胞,你自己认真的算过没有?”
萧何似是早有所料,淡定一笑,“感谢那些遗弃我们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我们永远都无法学会独立。”
“……谁遗弃你?”她终于皱了眉。
萧何轻笑,声音充满了磁性:“那个人不是你吗?”
“萧何,我不认为这是一个笑话。”话语间带着轻嘲,但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烟波流转,带着一丝极为浅淡的不自然。
“那我晚上给你讲一个大笑话好了。”他看着她的眸子,心里涌起了柔情,这就是苏安,性情寡淡,偏偏他却对她极为上心,总希望她在他面前可以真实的情绪外露。
“你现在就可以讲。”
“笑话有时候也需要道具,要不然没有画面感,就会丧失制作水准。”他又往她身边移了移,这次她虽然察觉了,却没有阻止。
“恭喜你,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深不可测了。”她的丈夫性格内敛,沉默,完全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啊!
他坐在她身边,又试着揽住她的肩,“言简意赅也好,深不可测也罢,只要你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那就足够了。”
她瞥了一眼肩上某人的右手,笑容宛如会发光一般,璀璨有如水晶:“你的心愿就这么小吗?”
他干脆把另一只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腹部:“一个国家,一个你,再有我们一双儿女,不小了。”
“别以为你跟我说几句好听话,我就会改变主意。”他的手在她肚子上乱摸什么?
“Ann,这样的场合,我希望你参加,因为你是萧家一份子,更是我的妻子。”话语温情而柔和,自有萧何式的魅惑力。
“……”她承认因为他的话有所触动,所以她才会选择沉默。
他轻声呢喃:“跟我说说话,要不然我会乱想。”他挖空心思的宠她,千方百计的顺着她,只是希望她开心啊!
苏安心间一软,口气也软了下来,沉默了几秒,说道:“我如果出席,到时候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怪我。”
他心中感动,她毕竟愿意为了他有所妥协,这已经够了。
“你不怪我才好。”他埋首在她发丝间,声音低哑,所以她并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他转移话题:“要不要睡觉?晚上可能会比较累。”
苏安想,应付海伦的确很累,心累。
※※※※※※※※※※※※※※※※
苏安去的比较晚,她到那里的时候,萧何、海伦、萧然都已经落座,当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苏菲。
得知苏菲共餐的惊讶远没有再见海伦来的更让人震惊。
苏安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憔悴,形如枯槁的海伦。曾经高贵优雅不可一世,在城堡里呼风唤雨的海伦如今消瘦的完全不成人形。
苏安之前听说过海伦生病,身体每况愈下,只是没想到她会变成如今这样,她的病真的很严重吗?她甚至有了……白发!
多么惊人的发现,此刻几人听到脚步声,纷纷朝她望去。
苏安的视线和海伦在半空中相撞,海伦双眼血红,充斥着血丝,目光在微微涣散着。
海伦看着苏安,几个月不见,她比以前更要美丽了,一头又黑又密的卷发在脑后慵懒的挽了一个发髻,衬得她肤色白皙,有一种夺人心魄令人窒息的绝美。
苏安在笑,海伦确信自己没看错,苏安的确在笑,那一笑宛如烟花璀璨,仿佛群花在她面前都会失了原有的颜色。
她穿着一袭白色刺绣连衣裙,纵使挺着肚子,不管从哪个角度望过去都完美的没有任何死角。
她缓缓朝他们走过来,裙摆在她行走间荡漾开来,宛若湖水涟漪,姿态绝伦。
海伦在看她,萧然在看她,苏菲也在看她。
海伦是冰冷,萧然是无波,苏菲是麻木。
萧何含笑起身,伴随着熟悉气息迎面扑来,他单手环住她的肩,另一手放在她的腰间,动作亲昵而自然,低头凑在她耳边说:“一起来多好。”
她笑了笑,没回他的话。
不久前,两人原本该一起来的,她却开始磨蹭起来,萧何看出她有后悔打退堂鼓的迹象,干脆双臂环胸默默的看着她。
她装作没看见,过了好一会儿,萧何气定神闲道:“如果想反悔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一听有些脸红,不高兴了:“谁说我反悔了?”
他笑,上前搂着她:“傻瓜,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你怕什么?”
原本很温情的一句话,却激起了苏安心中沉潜已久的火苗。怕?怕海伦吗?她苏安何须怕她?
“不用你陪,我自己去。”
她要单独赴宴,她是苏安,历尽沧桑,千帆过尽,在这世上懦弱胆怯四个字从来不属于她,遇到棘手难事,她更不会一味攀附在男人怀中寻求避风港湾。
女人该有身为女人的骨气,海伦不是洪水猛兽,更不是她后半生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