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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司羽似乎并不吃惊,仍是看着我,微笑着说:“谢谢你,千瞳,只是,你终究不是她。”
我木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镜司羽喃喃念道,尾音刚落,只见他奋身一跃,詹台玦衡与镜司澈立时靠近我,以护我无恙。
我却明白了他的意图,大喊一声:“不要!’
镜司羽闻言,看向我,嘴角绽放了一丝绝望的笑容,然后掉转过身,冲向桌角。
“轰”一声巨响,那一抹鲜艳的红翩然倒下,宛如孤苦无依的落叶落下,桌上的红烛在摇晃中落下,明火带出绚烂的颜色。
镜司羽这一举动,让我们三人全部措手不及,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不!”反应过来的镜司澈大喊道,弃剑飞奔过去,毫不犹豫将镜司羽揽在怀中,绝望地高喊道:“太医、宣太医……”
话音未落,手却被镜司羽握住:“不用宣太医了,没用的,”鲜红的血液从额角缓缓流下,镜司澈下意识用手去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透过指缝,染红
了两人的衣衫,预示着镜司羽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
“七弟,我逼你跟詹台千瞳对立,你恨我吧,”镜司羽一脸满足的笑容,“可是,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看你,功亏一篑。”
“别说了,别说了。”火焰逐渐窜上帐幔,透过火红的烛光,我看到泪水流过镜司澈脸颊,他轻声恳求着。
我与詹台玦衡四目相对,一同看向眼前情景,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凄楚。
第一百六十二章 羽化
“七弟,”镜司羽握住镜司澈的手加重了力道,有意无意地看向我,“其实,我给詹台千瞳吃的,不过是普通的软筋散,”说着,他自嘲地笑笑,“我想
让你恨我,可是如果我杀了你爱的人,怀若她一定也会因此恨我的,所以,我最终还是心软了。”
我不会因中毒而死了,可是现下,这个消息却没有让我因此而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开心,看着眼前的两人,我抓紧了詹台玦衡手臂,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哽
咽出声。詹台玦衡感觉到了我不停的颤抖,下巴靠着我的头,将我抱得更紧。
烛火不知何时开始蔓延,而我们却宛若未查,镜司羽用带血的手怜惜地贴上镜司澈脸颊,宛若恋恋不舍的长辈:“七弟,其实,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
就该随她去了,可是,我不能死,不是我怕死,而是,我死了,世间你就只有一个人了,你已经失去了所有,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人,在这血腥的、天朝中厮杀
,如果我丢下你,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镜司羽嘴角微微翕动,镜司澈附耳上去,却在听毕后讶然望着怀中红衣绝色。
“这,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镜司羽眼神开始迷离,“我这样的人,作恶太多,不知地狱可有十九层来容我?”
“二哥,不要乱说,这都是我的罪孽,若要下,我下便是。”所有的恨与怨,此刻都化为满肚的悲痛。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二哥了,”镜司羽一脸欣慰,“罢了,我也死而无憾了。若有下一世,我还愿,能,遇到她,如若你还是她的儿子,你可愿在下一世
,给我一个照顾她的机会?”镜司羽声音渐弱。
“嗯……”镜司澈强忍哽咽,寄出一字。
镜司羽笑了,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真心,如此欣慰,他转过头,目光望着我,用唇形说了三个字。
我看着他即将涣散的眼眸,眼泪磅礴。
他说的是:“对不起。”
我与他,迫于立场,。必须敌对,但是,我们却是一样的可怜人,被爱禁锢,被爱利用,因爱成为了罪人。我们相互憎恨,却也相互欣赏,如今,他虽死无
憾,而我呢?我的前路,又在何处?
随着殿中热度上升,逐渐察觉到火势渐旺,再不走怕是再也来不及了,詹台玦衡在我耳边高呼一声:“走!”继而一把横抱过我欲走,却被我紧紧拉住。
詹台玦衡会意,带着我冲向他们:“快走!”
镜司澈转身想要背起镜司羽:“跟我走!”
镜司羽却一把推开镜司澈,简单几个动作却让他被烟呛的连连咳嗽。
咬了牙,镜司羽冲着詹台玦衡吼道:“带他走!”猫儿眼中火光熊熊。
詹台玦衡点头,放下我,腾出手一把拉过镜司澈。
镜司澈一顿,而后一面试图挣脱詹台玦衡,一面歇斯底里他狂喊着“你放开我!”
混乱中,镜司羽突然抓住我手,我吃痛回身,却见他看着我,一脸恳求:“让他好好活下去!”
手上力量逐渐加重,我却没有睁脱,而是毫不犹豫他,郑重他点头。
“还有,”镜司羽若有似无的目光撒向窗外再收回:“我原谅他了。”
我很快明白过来,再次点头。
镜司羽放手,笑的无憾,却隐隐透出一股我看不透的得意。
“还记得零陵香么?”
我因为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愣住,然而镜司羽并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粲然一笑,趁所有人不注意,一掌将詹台玦衡击退数步,连带着我与镜司澈
一起后退。
“走!”随着那凌厉的一掌还有镜司羽的声音响彻大殿,仿佛释放了整个生命。声音刚落,房梁便狠狠砸下,将镜司羽和他最后的呼声淹没了。
“二哥!”镜司澈撕裂的声音仿佛掀翻了整个房顶,直上九霄。
而我,则恍若梦中,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任詹台玦衡拖着逃离了火海。
我不知道自己的思维是怎样回到现实之中的,瘫坐在东宫外的阶梯上,出神地看着冲天的火光,将原本灰暗的天空染成血一般的红色,耳边似乎一直回荡
着连绵不绝的呼救声和绝望的嘶喊声,恍惚之间,眼前的画面与脑海中的另一幅景象重叠,我仿佛看见火云勾勒出一个个人的轮廓,他们由最初跳动不息的挣
扎,到无力绵弱的反抗,最后化为灰烬……
“啊!”头痛欲裂,我双手紧紧环在耳边,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
“千瞳!千瞳!”有人急迫地呼唤着,紧紧握住我的手腕,试图将我的手拿下。
“走开!走开!”我发狂一般地尖叫着,双手胡乱挥舞着。
“千瞳!你冷静点!我是玦衡!”声音的主人焦急而耐心地循循善诱。
玦衡?
脑中顿时清醒了些,我停下反抗,任他将我手拿开。
我看进一泓棕褐色的深潭,本来狂躁的心似乎有所平复。
“玦衡?”我试探地叫道。
棕褐色的眸子似乎稍稍放松了些:“是啊!我在这里。”
“玦衡,玦衡……”我喃喃念道,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扑到他怀里,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玦衡,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们,被活活烧死,那么多人
,那么多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
“不怕不怕,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詹台玦衡轻拍我背,任我将眼泪抹在他干净的紫色袖口上,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
许是詹台玦衡的话起了作用,渐渐地我总算平静了下来。
这一场闹剧之后,似乎软筋散的药效也逐渐消失。看向东宫方向,仍旧是熊熊火焰未熄,宫人侍卫提着一桶桶水不停地在身旁来回穿梭,即便这样,火势
也仍未见弱。
“慕将军!”詹台玦衡的声音响起,只见慕枫谷上前,想来是多日未曾休息好,显得有些疲惫之色,即便如此,他仍旧一脸关心地看着我们:“怎么样,
都没有受伤吧?”
我轻轻摇头,突然想起:“司澈呢?”
慕枫谷与詹台玦衡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侧身让开升,镜司澈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他背对着我们,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燃烧的烈火,原本茕茕如玉的身姿,此刻却显得无比倾颓悲怆,他的左手紧握成拳,胳膊上的衣料
已经焦黑一片,手背也烧伤淋淋。
“我带他出来的时候他一直反抗,后来就被掉下来的明火伤到了。”詹台玦衡善解人意地解释着。
慕枫谷也点头望去,“自打出来以后,他就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也不肯让太医诊治。”
我放开詹台玦衡,他似乎早有所料,并没有反对,就这样站在原他,看着我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镜司澈。
在镜司澈身边站定,只见他双眼凝滞地看着面前的一片火红,明明是痛苦的神色,却偏偏不愿退却,仿佛强迫着自己,将这个场景永远铭刻于记忆之中。
我没有说话,只是收回目光,也看向火场,虽然无望,却仍试图能找到他的踪迹。
“他死了。”不知过了多久,镜司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不,”想到他临死前满足而欣慰的笑容,我摇头开口,“他只是去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了。”
镜司澈闻言,抬眼看向被大火映得通红的夜空,久久不语。
我看向他:“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站下去吗?”
镜司澈没有回答,而是仍旧固执地仰望着苍穹。
我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陪他静静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镜司澈低下头来,却被我发现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而后,他猝不及防地,就这样在我们所有人面前,屈膝跪倒。
“景王殿下!”慕枫谷大叫着想要上前,却被詹台玦衡伸手拦下。
我回过神来,也随着蹲下身去,看着身旁的男子,他下意识别过脸去。
心中莫名一阵紧揪的疼痛,你以为你这样做可以掩藏你的泪水?那你双肩的颤抖,又是因为什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铃
不由看向镜司羽消失的地方。
“让他好好活下去!”
镜司羽对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我会让他好好活着!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我却并不因此而后悔。
眼前一晃,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白色的瓷瓶,顺势看去,对上那抹棕褐色。
詹台玦衡的目光在镜司澈受伤的手臂上梭巡了一阵,然后回到我身上,将瓷瓶放在我手上,不置一言,回身就走。
“衡!”我脱口而出。
詹台玦衡顿住,却没有转过身来。
“谢谢。”千言万语,辗转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两个字。
詹台玦衡没有说话,而是抬脚,快不走开。
盯着手中的伤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只得轻轻覆上镜司澈的手。
镜司澈微微一颤,却没有反抗,任我将他的袖口掀上去。
还好,因着初春,衣物穿的还算厚实,胳膊只是伤到了皮肉,不过手背上的就比较严重。
细细替他的伤口上药,镜司澈不看我,也不说话。
“其实有的时候,人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活着。”我一面上药,一面开口。
镜司澈眉梢一动。
“很大程度上,我们都是在替别人活着,背负着别人的愿望,使命,还有仇恨。”
詹台翎,燕清韵,南宫翼,詹台玦衡,镜司澈,镜司羽,流殇云和我,还有凤嫣,以及更多更多的人。
所有人都逃不过宿命。
“所以,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更痛苦,但是,只有活着,才能将生命和希望延续下去。”涂好药,我轻轻将镜司澈的袖子放下。
“我早就不怪他了。”镜司澈突然开口,中断了片刻,“可是,直到最后,我都没能亲口对他说一句。”
眼前逐渐模糊,我不断点头:“他会听见的。”
镜司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去看看他吧。”
“什么?”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救我们出来的时候,替我挡了一下砸下来的梁柱,想来一定也受了伤。”镜司澈面无表情地叙述着。
我初闻此言,不禁又急又恼,但又委实放心不下镜司澈。
“去吧,我没事,只是想单独待会儿。”镜司澈看出我的顾虑。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没事,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遂点点头,拿着伤药起身。
转身正见詹台玦衡与慕枫谷似乎在远处交谈些什么,快步走去,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詹台玦衡右手肘以一个极为怪异的角度微微弯曲着,而由于似乎在强忍着
什么,他的额头上皆是细密的汗珠。
心下知道镜司澈所言非虚,下意识加快脚步。
“千瞳你……”
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就见我上前一把抓过詹台玦衡右臂,不由分说揭开袖子。
“嘶~”
随着詹台玦衡不经意一声痛呼,我低头看去,还好外表只是有些发红,不是很严重的烫伤。
“千瞳小心!”慕枫谷见我鲁莽,一时情急喊道,“衡这只胳膊可是骨折了!”
“詹台玦衡,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又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我气急,也顾不得众人在场,大声冲他吼道,“你以为瞒着我很有意思吗?你有种逞英雄就没种
不要受伤吗?”
越说越激动,我不由分说将烧伤药根根砸碎在地,对一脸灰白的詹台玦衡破口道“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自己都这幅样子了还有心情管别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