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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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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玲笑,“你教他?他的英文比三岁孩子还要差!”
  Liz对月玲的不屑很反感,“我的学生都很优秀,在我手上补习,都日新月异,你不要小他。”
  月玲看Liz动怒,爱护学生如老母鸡护鸡子,就说,“教他很辛苦的吧。”
  Liz面色缓下来,也笑,“有时候恨不得提着他的头去撞墙,或是扇他的耳光要他把发音的舌头摆正,但是待遇实在太好,一切看在钱份上。你还没有说,为什么是明。”
  月玲看逃不过,没办法顾左右而言它,就说,“他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兼最佳性伴侣。”
  Liz冷静地指出月玲的逻辑错误,“他不能算最佳,你也没有别的性伴侣。”
  “是,没有比较没有说明,应该说唯一性伴侣。我的家庭医生说,性伴侣越少,越健康,不容易得性病。”
  Liz就知道月玲开始敷衍她,不愿深谈,也就不提了。
  第二天,月玲在麦克的咖啡店里点了一大杯焦糖咖啡,向罗比说,作业没头绪,需要咖啡因和糖份来提神。罗比说,“你还有心思做作业?”
  又拖过月玲的手,把戒指看了又看,叽叽喳喳赞叹了几分钟,说,“捷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向我求婚。”(加拿大同性结婚合法。)
  “你可以问他嘛。”
  罗比娇嗔地看月玲一眼,“我应该矜持些。”月玲想想,罗比心底其实比女人还女人。
  罗比问,“他在什么情况下向你求婚的?”
  “我们共度良宵以后。”
  罗比脸一红,若有所思。
  月玲说,“那个顾客要代糖,你给她加了普通糖了。”
  罗比忙把手上这杯咖啡倒掉。
  月玲坐在店堂僻静一角,待咖啡喝了大半,作业理了头绪出来,伸一伸懒腰,看到司马蓦地站在眼前。
  她忙正襟危坐。
  司马说,“我可以坐你对面?”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英文,Liz果然是好老师。月玲点一点头。
  他说,“Liz说,你真地要嫁那个剩男?”
  月玲又点一点头,“他对我很好。”然后沉默不说话,冷漠地希望他快点识趣走开,没有必要和他解释。谁跟谁。
  “我也可以对你很好。”
  “Huh?”月玲瞠目结舌。
  “我一样可以爱你,保护你,你要什么有什么,而且我比他年轻,比他更能满足你。”
  “你不可理喻。”月玲拿起桌上的咖啡泼了司马一身。收拾了东西就走。
  司马跟在后面,说,“你现在走,会后悔的。你的裸体照片我复制了一套发到我的邮箱里。”
  月玲浑身冰冻一样站定,眼神里就有那种受了伤害的样子。
  罗比和麦克远远看着,本来要介入,在这个时候,误会了月玲的眼神,以为她犯三角恋,两个人忙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低头各忙各。
  司马觉得逼得她太甚,她像是他童年时候淘气赶着退到墙角的大姨妈的波斯猫,大眼睛里尽是哀怨无助,他就觉得自己简直卑劣,于心不忍,低声说,“我没有别的要求,你就陪我吃一顿饭,我把所有照片都删除。”
  月玲咬咬嘴唇,说,“就一顿饭?”
  “保证。”
  克明在研究所碰到李同学,谈完工作上的事,克明和他说起和月玲佳期将近。
  李同学皱着眉头,也不照顾克明喜洋洋的心情,说,“那个小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是一个实在的可以分担重任的人。以后你创建自己的实验室,辛苦的时候没人和你分担,会更寂寞;那时候你是没办法鞍前马后侍候她,女人和小人一样,亲之则逸,远之则怨。不如再等一等。还是像我老婆那样老老实实的才长久。”(后来他老婆忽然一天抛下李同学和一双儿女和一个小她八岁的志同道合男士跑到亚马逊河流域去做自由摄影师,再不归家,李同学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老实的妻忽然就变了。)
  “你不相信人会改变?她原来电炉都不会用,现在都会做像模像样的扬州炒饭。再说了,我又不是招保姆照顾我日常起居。”
  李同学听到“保姆”两个字心里老大不高兴,说,“爱情那种东西最靠不住,是虚的。小董以后如果帮你生个一儿半女,可能就是她力所能及的极限,其他事情,只怕是要你事必亲躬。而且我听到传言,她不止你一个追求者,最看不得女人脚踩两只船。老婆太漂亮,招蜂引蝶。”
  克明没想到李同学对月玲这么大意见,有点意外。克明看月玲是越看越喜欢,以为大家都和他想法一样。虽然他没有得到李同学的祝福,但是他认准的事情,据詹妈妈说就是十辆拖拉机也拉不回来。

  62 司马

  月玲央求Liz和她一起赴约,Liz说,“你上次没穿衣服,昏迷不醒没有抵抗力,他都可以做那个什么,让我想想,司马教我说的,对了,柳下惠;穿了衣服,就更不必怕他了。”
  “我也不是怕他,我是拉你去避嫌。”
  “啊?难不成你订了婚,都不可以和英俊男生单独吃个饭了?明有这么专制?看不出他控制欲这么强。这种男人趁早看清楚。”
  月玲知道现在心思都在克明身上,冷落了这个朋友,所以逮着机会就要数落一下他。她说,“我不想和司马一起吃饭,看都不想看到他。有你这个老师在,他不至于又口吐狂言,而且我们说英文,他的语言技能不够用,只有干瞪眼的份。”
  “你又鄙视我的学生!”Liz抗议。
  “对不起。下次我求雷姨做饭给你吃好啵。”Liz每次见了雷姨,就Mummy Lei的,人前人后,哄得雷姨只差没给这洋妞做满汉全席了。
  Liz面色稍霁,“其他中国同学,玛丽和贝蒂怎么就不似你这般疙疙瘩瘩的,扭扭捏捏的,做人既彪悍又爽快。”
  “你看那么多心理学哲学,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个性。我性格含蓄,自有成因,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
  “看在举世闻名的哲学家黑格尔份上,帮你这一回。”
  克明恢复他连根针都插不进去的工作日程表,每日忙得前胸贴后背。他打电话给月玲致歉,说没法子陪她。
  月玲说,“我也忙我的工作和学习,也没办法陪你,这个我很理解的,你不要过意不去,我们来日方长。”
  “我可能要到周末才有空,到时再一起在网上下载表格,去申请结婚证书。”
  “好。”
  克明还想说什么,月玲却挂了电话,嘟地一声断了线,没有声响。再拨过去,就是留言机,里面有一把冷冰冰的机器女声说,“此顾客的留言机信箱已满,非常抱歉不能留言了。”
  克明原先的女友们总是不久就让他厌烦,她们要求与日俱增,大礼物时时要有,小礼物要不断,女友诉苦的时候必须竖着耳朵洗耳恭听,不得打断提供解决方案,偶尔忽略了她们,就心生怨恨,怨声载道,恶语相向,伤害双方自尊。但是月玲,并没有表现得如胶似漆地粘人,只是在巴黎的时候活泼亲密一些,现在像是恢复了老样子,仿佛她的分数和兼职工比他更重要。“或许可以提议她搬来一起住,回家时,即便她睡了,也是可以看到她。”他也来不及再细想,如山的工作压在头颈,不敢分神。
  月玲手里拿着手机,她刚准备说,“我新学会煲一锅滋补汤,你晚上到我这里来,多晚回来,我都等你。”但是手机又没电了。原来的Blackberry有太多不愉快记忆,已经被她清空洗尽任何纪录,装在一个手机公司专用信封寄回厂家回收利用。现在这一款,不如原来的用得顺手。电板很快用完就是个问题。
  等充好电,听留言,好几通都是翻译公司说当班翻译临时有紧急情况,招月玲到公司领文件去法院顶班。另外是司马的,一定是他又用什么巨贵物资引诱Liz告诉他新电话号码,说晚上几点到地库来接她。
  司马挂了电话,对Liz说,“早知道她经不得诈,应该做一点特别的要求。”英文虚拟语气动词变位助动词用得再正确没有,他不是不聪明,只是从前是一只睡大觉的兔子。那一天,看到她,忽然控制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别的女人听他这么说,都要欢喜得要死要活,他却被她泼一身咖啡,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瞧不起,心里恨她,也只得出此下策,约她出来,要不,按正常约会程序,她永远拒绝他。
  Liz说,“月玲是一个特别的人,物质欲望很低,身体欲望隐藏;非常诚实,又非常不诚实。你赚得一顿饭,就放过她,随她去。你们中国人不是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我虽然同情你,但是月玲也是我的好朋友。”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司马被Liz训练得会得为女士开门把门,不再救火一样抢在大家前面,会搬椅子,会降低声线说话,会正确使用刀叉,甚至会不失时机地讲两句无伤大雅的笑话以显示幽默感。Liz洋洋自得,“我是《窈窕淑女》里的希金斯教授,他是被我调
  教成绅士的原本粗俗的伊丽莎。”
  月玲像是胃口不佳,又老是走神。Liz反正只管吃。司马看月玲穿件一排数不清珍珠小纽扣直扣到颈项的深灰衬衣,就知道她的戒心防范有多深,如果有软猬甲,也一定穿在身上。虽然维持着礼仪,有问必答。
  他借口去洗手间,发短信息给Liz;说你找借口先走,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看Liz不动,就拨电话给她,轻轻说,“Please。 Please。 Please。”
  Liz就说,“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月玲就说,“我和你一起走。”
  司马说,“你也有急事?还有两道菜和一道甜点。饭还没有吃完,不算数。”看她巴不得快离开,嫌自己如一坨狗屎,眼里就是荫翳。
  月玲就无可奈何地坐下了。度日如年地等上菜。
  “你总是这样upigh(保守不放松)?”
  “那要看和什么人在一起。”月玲淡淡地说。
  “Liz说你能喝酒,我叫一瓶红酒来。”
  “不用了,谢谢。”但是他已经招手叫男侍拿酒来。
  他叫侍者用开瓶钻开了酒,他一边给月玲斟酒,一边说, “放心,我不会把你灌醉或是像Lucy那样在你喝的东西里下药。我司马岚风从来不做那样没有水准的事,也从来不强迫女人和我上床。如果这是你从开始吃饭一直到现在担心的问题。”
  他说这话极其之诚恳,月玲端了酒杯就喝了一口酒,酒确实好酒,只可惜对面坐的人不是克明。
  “有几件事情,我向你道歉:第一件,那天在咖啡店诬陷你没有洗手,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事,只当你好玩体验生活,想害你被解雇,不要把一双白嫩嫩的手洗洗刷刷出老茧,这个是我不好;第二件,你因为我的缘故,让Lucy差点害死了。她已经逃到英国去,我找了律师,她家长下个月会来D市,我家长也会来,我们做一个了断。我知道你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是逃避回避不能解决问题;第三件,我偷偷发你的照片到我的邮箱,每天看几次,呃,你不要拿红酒泼我,我这件白衬衣值一千加币,红酒泼上面干洗都洗不掉。我承认我无赖,我拿我的所有家产发誓,如果我说假话,明天就身无分文。你知道让我身无分文比死还难受。我虽然舍不得,但早已经把照片都删除。可是,留在我的记忆里的,我没有办法删除,除非得失忆症。”
  月玲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司马可以做三级片的导演,既色忄青又戏剧。她想一想,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多留无益,说,“既然这样,我可以回家去了。”
  “你可以走,但是,我希望你陪我把这顿饭吃完,真地很希望。”他脸上是说不出的落寞,像个小孩子被人抢走了糖果。
  月玲有一点了解那种落寞,家中的独子,长辈的明珠,锦衣玉食,物质丰盈,精神空虚,还有无望的爱情令人窒息。她知道自己应该就走,怜悯他就像跳到寒冷彻骨的安大略湖水里去救溺水的他,不是没有可能被他拖沉到幽暗的冰凉的湖底,但是她心存着一种单纯的愿望,她现在那么幸福,看不得一张落寞的脸。
  司马看月玲脸上阴晴不定,像D市报纸上预报的variable的天气,最终并没有弃他而去,脸上是一个小孩子得回了糖果的笑,“月玲姐姐,别人不知道,剩男好眼光,我羡慕他。”
  月玲耸耸肩傍,也很高兴气氛松一点,“谁是你姐姐,也不许叫克明剩男,他是我未婚夫。”
  “我就认你做姐姐,姐弟感情纯洁,不会乱伦。”
  “你也总是这样大放厥词?让人一惊一乍?”
  “那也要看对什么人,面对你,我常常不由自主。你这么美,却完全不自觉,没有搔首弄姿,很难得。”
  月玲把大眼睛眨一眨,说,“谢谢夸奖。我最恨人家说我是花瓶或绣花枕头,徒有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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