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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儿一女来外祖家玩,全哥儿和实哥儿没差多少日子,这个时候的小孩儿
最好玩,爱动爱闹,却又翻不出大花样来,走走不了,不远,最具威力的
技术依旧是张嘴大哭。
不久前,明兰替实哥儿设计了一排尺多高的木栅栏,用锦缎棉花包裹
了边边角角,像搭积木一般的围在炕上,圈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地方,里
头到处都是软绵绵的,随便小孩子爬起跌倒也没关系。
这个主意很得海氏的赞赏,她自从怀了身孕后,就不便再亲近儿子,
常笑吟吟的坐在一旁,瞧着明兰拿小玩意儿逗栅栏里的全哥儿玩,圆滚滚
的小胖墩一会儿跌个四脚朝天,一会儿扶着栅栏歪七扭八的挪几步,常逗
的在旁观看的大人们捧腹大笑。
华兰瞧了,觉得有趣儿,索性把全哥儿也放进去,让这小哥俩自己顽,
两个一般白胖滚圆的小朋友扭在一起,一会儿互相帮助,卖力搀扶着对方
站起来,一会儿争夺玩具翻脸,扭缠成绞股麻花糖,庄姐儿拍手加油,众
人捧腹大乐,连旁边的丫鬟婆子也忍俊不禁。
最后闹的精疲力竭,小哥俩哭了几声,一道倒头睡去,脑袋挨着脑袋,
短胖小腿互相叠着,小声的打着鼾,呼呼直响,还流着口水。
庄姐儿也顽的累了,一手抱着明兰刚给她的机器猫布玩偶,另一手揉
了两下眼睛,王氏赶紧把她安置到隔壁的暖阁里睡觉,还叫丫鬟好生看着;
海氏揉了揉后腰,也觉着疲劳,老太太便叫她回去歇息了。
“唉……还是这儿好,瞧实哥儿多结实有劲儿,脾气好不说,还大方
不认生。”华兰抚平了适才玩闹出来的衣裳褶皱,远远瞧着睡在里屋炕上
的儿子,微微叹气,“不像全哥儿,呆头呆脑的,身子还弱。”
如兰正把玩着一个拨浪鼓,抬头便对华兰道:“嫂子常抱着实哥儿在
园子里走,也不拘着他蹦蹦跳跳的,都是大姐姐太紧着全哥儿了!”
华兰脸色一沉,似有不悦,王氏看两个女儿又要斗嘴,连忙道:“你
知道什么,你大姐姐家如何比的咱家利落,人口多,心思还说不准,你大
姐姐不紧着些全哥儿,如何放心!”
华兰面色稍霁,语气苦涩道:“你女婿屋里那些个,没一个省心的,
我何尝有一刻敢分心!还是弟妹有福气,家里都是实在人,我,哎……”
盛老太太很心疼这个大孙女儿,把华兰拉到身边轻轻搂着:“华丫头
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终归姑爷待你是好的吧。”
华兰看着老太太慈爱关切的眼神,心头一热,觉着到底有个娘家可以
依靠,便笑道:“实哥儿他爹待孙女很好,那一屋子花花草草他也就点个
卯了事,多数的日子都陪在孙女身边,一有夫就哄着哥儿姐儿玩耍!婆婆
有时候拿言语挤兑我,他当面不敢顶撞婆婆,回头就禀了公爹,公爹便板
起脸来数落婆婆——‘你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儿子儿媳和乐美满正是家
中之福,你莫要无事生非,做婆婆的整日掺和到儿子房里算怎么回事?!
闹得家宅不宁,你便去家庙里抄经书罢’,然后婆婆就会老实一阵子。”
华兰粗着嗓子,惟妙惟肖的学忠勤伯爷的口气,如兰一口气撑不住,
笑倒在明兰怀里;忠勤伯府的伯夫人也是京中有名的糊涂虫,常惹老夫责
骂,连大姑子寿山伯夫人也瞧不上她,不少亲朋好友都知道。
王氏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眼睛,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你爹
总算没瞧走眼,姑爷是个好的!”
老太太拉着华兰的手,轻轻拍着,感怀道:“华丫头呀,你这样很好,
身段要放底,道理要拿住了,也不必过于惧她,你公爹和夫婿都是明白人,
不会由着你婆婆胡来!”
如兰听了,知道华兰日子过的也不轻松,心下不好意思,便慢慢站起
来,期期艾艾的赔了个不是,还道:“大姐姐,你不必忧心实哥儿,大姐
夫能干练达,小外甥定然也是一般的,将来没准就是虎虎生威的小将军呢!”
华兰抹了抹眼睛,故意打趣道:“可是,都说儿子像母亲,你大姐夫
的好处实哥儿也捞不着呀!”
如兰缺乏机变,立刻卡壳了,她顺手拧了明兰一把,明兰替她救火已
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肚里叹气,嘴里立刻接上:“……那便是外甥肖舅,
实哥儿若是像大哥哥呀,哎……”
“那便如何?”华兰笑着追问道。
明兰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摊着两只小胖手,一脸为难道:“那就
是想读不好书,考不取试,也是千难万难的!”如兰拍手笑道:“这好极
了,不是小将军,就是小状元!”
屋里众人都是大乐,王氏听着心里熨帖极了,华兰走到明兰身边扭了
好几把,如兰来帮忙,姐妹三个又拍又拧的,咯咯直笑。
王氏看女儿还算过的不错,想起另一个出嫁的来,忍不住问道:“华
儿,你……最近可曾听说了永昌侯府的事儿?要紧吗?”
盛老太太不悦的看了她一眼,王氏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大大多于关心,
太沉不住气了。
华兰摇了摇头,叹道:“唉!也是梁家太圆滑了,前头三王爷和四王
爷争位的事儿着实吓人,要是最后荆王成了事,那帮着抗敌的岂非要遭殃?
这才在军中多有敷衍,如今落了圣上的不虞,也是无话可说。梁家的庶长
子倒是随了大军北上,虽立了些功劳,可他却是甘老将军一手提拔的;可
甘老将军…升了兵部尚书,腾出军中的空位来,皇上换往里放自己的人手?!”
皇帝未即位时过的并不好,别说藩地的权贵世家没给他什么面子,每
回来京中,还常瞧见那些权爵之家巴结三王爷四王爷的架势,他心里估计
是不爽很久了。
王氏听的出神,结合自己最近听到的八卦,赶紧道:“如今京里头最
风光的怕就是沈家了,出了个皇后不说,还有个能打仗的国舅爷;啧啧,
沈家恁好的运气!”言下之意,颇为羡慕沈家的选婿眼光。
华兰如何不知道亲娘的意思,掩袖嗤嗤而笑,顽道:“我那婆婆如今
正悔着呢,半年前我那小姑子文缨正式过了定,谁晓得,堪堪一个月后那
沈国舅的原配夫人竟没了,如今往沈家提亲的怕是把门槛都踏破了!”想
起自家婆婆捶胸顿足的懊恼模样,华兰只觉得好笑。
盛老太太轻轻摇头叹气:“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进了如此高门,也
不见得日子会好过;我瞧着你夫家姑姑为人很是实在,又疼自己侄女,寿
山伯府人口也不多,亲家姑娘能嫁进去才是真福气!”
华兰素来敬佩老太太的见识,连连点头道:“祖母说的是!便瞧着袁
家罢,因素来门庭冷落,如今也牵连不上什么,这回皇上着力收拾有爵之
家,袁家反而无事。”
明兰心下一动,插嘴道:“大姐姐,你适才说,皇上怕是要在军中替
换自己的人手,似大姐夫这般无门无派的,说不准还能重用呢。”
这一处袁文绍早就想到了,只是华兰不好意思在娘家夸口,见明兰替
自己点破,心里高兴,得意的抿了抿嘴,谦虚道:“可不见得,要瞧圣上
的意思了。”
老太太大为欢喜,道:“你姑爷得力,你在袁家的日子便会更好过些!”
王氏索性直言:“什么时候能分家,离了你那位婆婆才能真正好过!”
老太太心里叹气,这次连和王氏生气的劲儿都没了;这的确是盛家人
的同心声,可这话能当着婆婆的面说吗?
华兰何等机灵,一瞧老太太的神色,就知道王氏说话不当,她赶紧带
开话题:“祖母,娘,两位妹妹,你们可知道现下京里最有趣的事儿是什
么?”见大家一脸不知,华兰轻笑着继续道,“和沈国舅一道大军北伐的
顾廷烨,大家可知道?”
明兰心头一惊,立刻镇定下来,老实坐好。
王氏一听就笑了:“怎么不知?宁远侯府的浪荡子不肖儿,如今翻身
飞黄腾达了!一样和四王爷有牵连,锦乡侯,令国公,还有另三四家都夺
爵毁券,抄家受审,宁远侯府却只摘了敕造的牌匾,都说是皇上瞧在顾二
郎的面子呢。他又怎么了?”
华兰拿过茶碗,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年前的时候,宁远侯府给
顾廷烨说过一门亲事,是富安候的远房亲戚彭家,那会儿顾廷烨只身在外,
并不知情;待他知道后,宁远侯府已经着媒人去说了。谁知彭家那时见顾
廷烨潦倒,不肯允婚,那就罢了,还叫族里旁支的庶女顶替,顾二郎气得
半死,便找了几位军中的兄弟陪着,直接上彭家回绝此事!”
王氏听的眉飞色舞,惊笑道:“原来如此!这事我原只知道一半,这
彭家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会儿可把肠子都悔青了罢!”
“可不是?!”华兰冲着老太太笑,道,“如今顾廷烨今非昔比,彭
家竟又想结这门亲了,拉上当初宁远侯府去提亲的那媒人到处嚷嚷,说什
么‘早有婚约’!”
王氏鄙夷道:“这彭家也太不要脸了!”
盛老太太也听的连连摇头,沉声道:“即便如此,也不好把事情闹僵
了,再怎么说,那头还连着富安侯的面子呢。”
华兰润白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嘴唇上,掩饰不住的笑意:“那顾二郎
哪是肯吃亏的主?!他叫人送了副画去彭家,彭家人十分高兴,便当着许
多人的面打开,画里头是一垄贫瘠的田地,一旁的农夫拖着犁头走开了。”
明兰一听,乐地几乎喷茶,王氏和如兰面面相觑,老太太倒似有所觉,
微微含笑,如兰不敢去问别人,照旧去捉明兰的胳膊,低声问道:“什么
意思!”
明兰把嘴里的茶水先咽下,才缓过气来,道:“……瘦田无人耕,耕
开有人争!”
如兰明白了,笑的直拍手,王氏面带讽刺:“说得好!这会子那彭家
可没脸了罢!”
华兰笑道:“顾廷烨藉着这幅画,把彭家理亏在前给点了出来,彭家
也不好装傻了,找了个台阶就下了;我觉着顾廷烨似有些过了,谁知你女
婿却说,如今的顾二郎可收敛许多了,若照着以前的脾气,没准会直接骂
上门去!”
明兰想起了嫣然事件和被射成刺猬的水贼兄弟们,暗暗点头,这厮的
确脾气不好。
华兰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又道:“彭家这般行径是徒惹人嗤笑,连
富安侯府也不肯帮的;现下想招顾廷烨做女婿的大家子多了去了,顾廷烨
这阵子一直在都督府里忙,连将军府都不曾回过,说媒的人就一窝蜂的跑
去了宁远侯府,谁还记得那彭家!”
明兰默默喝茶,一句话也不说;只暗暗想着,这事也不能全怪彭家,
一个漂泊不定的浪荡子和一个圣眷正隆的新贵,怎么可能有一样的待遇,
如今可好了,一窝蜂的说亲人,二叔他老人家定能寻个合心意的嫡女,温
婉贤淑,柔顺体贴,善哉善哉!
第九十一回不看不知道,古代真奇妙
入了十一月,寒风似刀,呵出一口气都是白的,明兰又开始犯懒,贴
着暖和的炕头不愿挪动,谁知翠屏却来叫她去寿安堂,明兰痛苦的呜呜两
声,丹橘哄她下炕穿上厚实的大毛皮褂子,明兰才止住了哆嗦。到了寿安
堂,只见老太太端坐在炕上,膝盖中盖着厚厚的蟒线金钱厚毛毯,手上拿
着一张纸,神色有些怔忡。
明兰立刻收拾起懒散的情绪,走上前去,从一旁的翠梅手里接过一盏
温热的参茶,慢慢放在炕几上,轻声道:“祖母,怎么了?”
老太太这才醒过神来,眼中似有惑然,将手中的那张纸递过去:“一
大清早,贺家送来了这个,你自己瞧吧。”
明兰尽量把自己挨在热炕边上,展开信纸,细细读了起来——
信是贺老夫人写的,似乎很匆忙,先是说曹家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很
快就要离京回原籍,再是曹锦绣寻了死,被救活后,吐露了真话,原来她
在凉州为妾的时候,被那家的正房太太灌了红花汤,已然不能生育了,因
怕家人伤心,她谁都没说。
现下贺老夫人要赶过去查个究竟,下午便过来说明。
明兰慢慢撂下信纸,心里飞快的思索起来,盛老太太慢慢地靠倒在炕
头的迎枕上,手中捧着一个青瓷寿桃双凤暖炉:“明丫儿,你瞧着……这
事怎么说?”
明兰坐到老太太身旁,斟酌着字句:“旁的都不要紧,只里头两条,
一是曹家要离京了,二是曹家表妹怕是不能生了。”
老太太闭着眼睛,缓缓的点头:“正是,如此一来,事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