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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下平。半个时辰可够。”
常年微黑的脸色浮起一抹红晕,恭敬的一揖到地:“学生领命。”
明兰心情很愉快,在这个贬低女性的时代呆久了,她自己都快怀疑自
己智商了,她微微提高声音:“丹橘,领着年哥儿去我书桌上,服侍他磨
墨书写。”
丹橘笑着上前,应声领人而去。
这样的即时考试,不但考书法,考基本功,还要考心理素质,倘若在
这种情形下,常年写出的文章还能叫长柏认同,那么就真是可造之材,给
自己娘家多拉个有前途有天分的学生,也不是坏事,没准将来在官场上也
能添个帮手。
就算不成,找个比乡下私塾强些的学堂,总没多大问题。
接下来,常嬷嬷怎么也坐不住,一个劲儿的往门外看,常胡氏一直不
敢说话,刚一张嘴,就被常嬷嬷恶狠狠的瞪回去,而她自己说话则是前言
不搭后语,明显不在状态。
明兰也不急着和她们说话,只笑吟吟的有一句每一句的扯着,这时,
顾廷烨总算回来了。
顾廷烨连朝服都没换,直接捋前摆往偏厅里大步迈进。他高大挺拔的
身躯在门口一出现,常嬷嬷就站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喜悦:“烨哥儿!”
“嬷嬷快坐!”顾廷烨龙行虎步,几步走进厅内,扶着常嬷嬷坐下,
明兰赶紧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让顾廷烨和常嬷嬷坐的近些,她自己坐在
上首另一侧。
常胡氏带着女儿还有蓉姐儿,一齐给顾廷烨行了礼,起身后,常燕面
带红晕的偷眼瞧了瞧男人,但顾廷烨似不喜,只对常胡氏淡淡点了点头,
便撇开头,自与常嬷嬷说话了。
“烨哥儿如今瞧着可精神多了!”常嬷嬷摸着顾廷烨的袖子,上下的
打量着,眼中含着水光,连连道,“好好好,这样才好,成了亲,以后就
是大人了,要好好的!”
顾廷烨笑的很厚颜无丵耻:“这是自然。”
“这哥儿!”常嬷嬷瞪了他一眼,朝明兰笑道,“瞧瞧,有了可心的
新媳妇,我这老婆子可碍眼咯!罢了罢了,我还是赶紧回去罢。”
“这可不成;年哥儿还押在我书桌上呢,嬷嬷不要孙子了?”明兰打
趣道。
常嬷嬷故作懊恼的笑道:“这下没辙了!”
屋内常胡氏母女和屋内几个丫鬟一齐笑了起来,顾廷烨不解的看向妻
子,明兰轻声解释:“我见年哥儿学问不错,便叫他写篇文章来,回头给
我哥哥瞧瞧,看能不能给寻个好先生。”
顾廷烨笑着大赞,对常嬷嬷道:“这极好,嬷嬷瞧我这媳妇娶的不错
吧。”
明兰大羞,面色微红,常嬷嬷指着顾廷烨笑骂道:“你就吹吧!你媳
妇好还用你说?!”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常嬷嬷眼见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儿媳又想开口,连
忙对明兰道:“她们几个都是头回来这儿,不如叫人陪着她们在园子里逛
逛,我么也好说说话。”
明兰看了眼顾廷烨,然后点头道:“这倒是好,旺贵媳妇口齿伶俐,
不如叫她陪着常嫂子和燕子一道游玩下园子,蓉姐儿若想跟着去,便一道
吧。”
常嫂子很想多说两句,但看着婆母眼光凶恶,只好带着女儿和蓉姐儿
出了厅堂。
待旁人都走后,常嬷嬷便静下来,细细问顾廷烨身体可好之类的,又
吩咐了明兰好些话:“唉,以后烨哥儿就全靠你照看了,他是头没上嚼子
的野马,一发起性来便不顾惜身子,他背上肩上有好几处伤,夫人您多看
着些,该吃药吃药,该擦药就擦药,得好好养伤才是!”
顾廷烨笑着插嘴道:“嬷嬷你又来了,都猴年马月的旧伤了,皇上早
找御医给我瞧,如今都好的差不多了,不妨事的。”
“胡说八道。”常嬷嬷瞪眼道,“前几年冬日,你伤处发起寒来,疼
的直冒冷汗,我拿生姜和药油日日给你擦着,足足擦了半个多月才见好,
别是好了疮疤忘了疼!”
明兰低头细想,顾廷烨的肩上和背上果然有几处刀枪伤疤,其中一条
从左肩延至后背的特别吓人,便暗暗记下,回头也去配几副虎骨膏和药油
来。
顾廷烨看明兰恨不得立刻去拿纸笔记下来的样子,心里好笑又感动,
便道:“前回你不是说想去庄子里瞧瞧么?”
“是呀。”每天看账本不过是纸上谈兵,明兰手里攥着几座庄子,虽
然出入项写的清楚,但因没见过那庄子,总觉得不踏实。
“我陪你去,把几座庄子都去走一遍。”顾廷烨神色轻松,语气愉快,
“嬷嬷,不如您一道去?”却叫常嬷嬷笑着一口回绝,“你们这些金贵人
才稀罕农田庄子,我们刚从乡下搬进城来,什么山水林泉的早跑腻了。”
明兰又惊又喜:“怎么?你有假了?”古代的休假制度简直令人发指。
“这倒没有。”顾廷烨笑道,“皇上今日颁旨,要在西郊大营巡视大
军操演,这几日我得先过去预备着,那里离庄子更近,咱们晚上就歇在庄
子上。你不是要拿鱼鳞册子去对田亩,盘查庄户么?慢慢来,待皇上巡视
完了,我能得两天空,然后咱们就上西山泡温泉去。”
常嬷嬷听的张大了嘴,笑着叹道:“哥儿也会疼媳妇了!好好好,你
们小俩口也该散散心,每日的忙车轱辘转,岂不闷的慌。”
明兰听顾廷烨说的头头是道,心知他一定是心里思量了好几遍的,感
动之余,也是一脸喜色,笑言言的望着顾廷烨,目光柔软。
常嬷嬷见此,知道他们夫妻和美,心里也是放心。
……
一顶小小的灰油布马车载着常家人往回家的途中,马车外是老车夫的
吆喝声,车里是一场热烈友好的家庭交流。
“年哥儿,侬写的咋光景呀?”常嬷嬷迫不及待的问道。
常年笑的很自在,并不见紧张:“与往常一样。”
“格尼哪能呢?”常嬷嬷急了,“侬定要写了顶好才顶事!”
常年安慰祖母道:“阿嬷勿要慌,我觉着顾夫人是有心要帮我的。”
常嬷嬷松了口气,多少放下了点儿心来,坐在对面的常胡氏忍不住埋
怨了:“姆妈做啥拨阿拉屋落事体统统讲出去?顾爷又勿会子嚷的!反倒
叫顾夫人看阿拉笑话!”
常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道:“侬晓得啥?!这事体瞒了眼前,瞒
得过一辈子伐!”
常年见母亲犹自不服气,劝道:“姆妈,阿嬷讲的对,我适才看阿嬷
讲话时,夫人的样子勿像勿晓得。”
“胡讲!我看夫人格拉时光蛮吃慌的!”常胡氏固执道。
常年摇头又劝:“夫人是吃慌,不过我看不像勿晓得这事体,而是阿
嬷直不笼统讲出来,她才有些吃惊。”
“还是年哥儿看的明白!”常嬷嬷很自豪的看着孙子,回头就骂儿媳,
“侬个不长志气的东西!勿要看夫人年纪小,以为好糊弄人家,我听说这
些日子澄园叫夫人看的跟铁栅栏一样!阿拉事体她迟早晓得,到时候叫人
家看勿起,不如自家讲出来!”
“那……燕子呢?您以前不是还说过让燕子嫁过去吗?”常胡氏看了
女儿一眼。
这句话一说,常嬷嬷顿时火冒三丈:“有你这么做姆made吗!格种事
体是大人自己商量的,你格恁好跟燕子讲?这事么有了!你们以后提都不
要提了!”
常胡氏急出火了:“为啥?!如今顾爷的官儿是越做越大了,天大的
富贵就在眼前,做啥子反而不让燕子去了?”
常嬷嬷大骂:“放你娘的屁!侬骨头没四两重,又开始发昏了!当初
我儿子好好在读书,就是侬,看人家屋里富贵,眼睛发红,糊弄年哥儿他
爹去做生意,弄的家破人亡!现今刚过了两天舒心日子,侬又开始骨头痒
了是伐?!”
常燕常年姐弟俩一看祖母发火,都闭上嘴,常胡氏被骂的红了脸,嗫
嚅道:“姆妈,孩子们都还在。”意思是给她留点面子。
常嬷嬷想起了儿子,怒气直上冲,直着嗓子大吼道:“侬个败家精!
上勿了台面的东西!当初我真是瞎塌眼睛,才会讨你进门做儿媳!不少你
吃不少你穿,偏偏侬要发毛病,害死我儿子!要勿是看在燕子和年哥儿面
子上,我一早就拨侬赶出门去,侬还不知天高地厚!侬以为烨哥儿好看侬
啊?他早晓得侬是啥货色,才懒得理睬侬!”
常嬷嬷一火大,从来不管什么地方,要骂就骂,如今正兴起,更是骂
的带劲,手指几乎戳到常胡氏脸上:“我当初有那个意思,是看烨哥儿没
人疼,才想着让燕子去照顾,现在烨哥儿讨了个好媳妇,正过着好日子,
侬又来凑啥闹热!老娘一辈子倒霉,都讲人生有三苦,少年丧父,中年丧
偶,晚年嗓子,老娘上辈子不修,三件都赶上了!现在只盼着燕子能嫁个
好人,年哥儿能出息,侬再给我闹三闹四,我立刻把你撵家门!侬格种阿
娘,还是没有的好!”
常胡氏被喷的一头一脸唾沫,也不敢还嘴,只能低头忍着。
常燕看母亲被骂的头也不敢抬,忍不住道:“阿嬷呀,顾爷跟侬亲,
要是我拨他做小,他也会待我好的!”
常嬷嬷瞪圆了眼睛,一把扯住孙女的耳朵,大骂道:“侬生的跟侬阿
娘一色样子,眼皮子都格恁浅,我来问侬,这么多年了,顾爷跟侬说过的
话有十句伐?”
常燕捂着耳朵哎哎叫疼,红着脸道:“顾爷当我是小孩子,不大搭理
我的。”
“我呸!”常嬷嬷龇牙道,“侬今日看夫人年纪多大,跟你差不多吧,
烨哥儿咋不当她小孩子?!我跟侬讲,趁早死了心,今日见了夫人,拿面
镜子照照你自己,比比人家做派学问样貌,你们俩,一个是天上的凤凰,
一个是田里的蚂蝗!”
常燕委屈的红了眼睛,嘟着嘴道:“勿就是讲讲嘛!不去就不去!”
常嬷嬷犹自不解气,继续骂道:“反正你老子的孝期也满了,回去就
给你说人家,别出去丢人现眼!你和你阿娘已经见识过澄园了,以后就不
用再去了!拨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然吃我的棍棒,一人打一顿!”
“你们以为大户人家的女人好做呀,当初白家老太公就是想不明白,
结果拨大姑娘送进侯府,才几年光景,人就没了!”常嬷嬷吼的痛心疾首,
又去扯孙女的耳朵,“就侬这个德行,进了格种深宅大院,连骨头渣子都
剩勿下来!”
常家母女都被骂的闷声不响,常嬷嬷叹气道:“凭着我这张老脸,你
阿弟的前程终能有个讲法!要是年哥儿能有出息,到时候你们做阿娘阿姊
的不也有风光?唉……考科举不容易呀,当初我阿爹就讲,平头百姓上面
没有引路人,想考科举就要多费几十年功夫呢。”
“阿姊呀,阿嬷讲的对,侬就算了吧,我看隔壁的阿青哥哥交关欢喜
侬,格拉屋里也蛮好的,有田有店,勿会叫侬吃亏的。”常年自丧父后,
渐少年老成,也低声劝道,“何况,我看顾爷交关钟意夫人,旁人他勿会
看的。”
“哦,侬也看出来了?”常嬷嬷兴味道,她素来信任这个自幼懂事的
孙子。
常年点点头,笑的很腼腆:“我把文章交给夫人时,看见夫人把咬了
一半的果子放在盘里,后来,顾爷拿起就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古代奴仆科举入仕,明清两代截然不同。
明代虽经过几次变动,但依然有严格的规定,奴籍之人不可科举,若
父亲为奴仆,似乎也不能科考,后来放松了规定,变成了父亲脱了奴籍多
年后,儿子才可以科举。
但是,如果直系亲属是奴仆出身,在明代官场上是很被人看不起的。
到了满清,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满清统治者的眼里,奴才比自由人可靠多了,所以奴才升官往往更
快,年羹尧同志的家族就是包衣奴才出身。
第135回
当天下午,明兰就给长柏哥哥写了封推荐信,附上即时作业一篇,立
马叫人送了过去,看长柏是否有时间接见一下常年小朋友。
然后,明兰掰着指头酸了起来。
古代文官重视上班时间,但下班时间却颇松散(注1),可如今长柏还
在翰林院混,为怕皇帝突然宣召学士奏对,是以从不敢早下班;因此就算
长柏有空见人,也只能等沐休(注2)了,等他再去寻合适的学堂,把人推
荐过去……怎么算也要好些天。
接着明兰就把府里的一干管事仆妇叫起来一通训示,各个落实责任,
交代一番,宣布自己不在几天里,如遇难